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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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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祝怜坐着马车又去了宫门。这次她去政事堂通报了一番,得知宋昀今日因家里有事,早早退值。

虽说是他的家事,祝怜却难得好奇,索性让车夫直接去了趟宋府。谁知远远的便见几个婢子在门口急的四处乱转。

难道是宋昀出了事?

她连忙下车问道:“怎么回事?宋大人在何处?”

那婢子闻言啰里八嗦说不?出一二来,一旁的小厮叹了口气:“祝姑娘,宋大人今儿个有事要处理,您还是先回吧。”

“什么要事?”祝怜挑眉:“我?进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一把。”

说罢,未等那小厮反应过来,便直接迈开步子闯了进去。只见那小巧精美的庭院中,熙熙攘攘围了一圈儿丫鬟小厮,皆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事。

可左看右看,也只有一位瑟瑟发抖的白衣女子跪在地上,脸蛋冻得青白发颤,正是明容。

“小姐,小姐您还是起来吧,这般跪下去,宋大人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是啊明容小姐,这地上还有积雪,莫要冻坏了身子!”

这深冬严寒,地上的青砖多被冻得冰冷梆硬,跪上去寒气直钻人骨头缝儿。可无论丫鬟们如何苦苦相劝,明容却执拗地瞪大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面前的大门。

“宋大人,看在那只荷包的份上……明容已别无所求,若是大人不答应,明容便不起身。”

说罢,她又低下头,伸手擦了擦泪珠。

这幅情?真意切的模样难免会让人动容。祝怜却觉得有些好笑,她懒得看戏,径直进了书房。

宋昀果真在书房里,撑着额头,连她进来了也没发现。

“我?听政事堂的人说你今儿家里有事退值得早,于是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倒真是麻烦不小。”

女子清亮的声音响起,宋昀这才?动了动,面容带了一丝疲惫。

“你何时来的?”

“刚到。”

祝怜走过去,给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在想什么?”

宋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明容。”

祝怜手上的动作一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往后扳住宋昀的脑袋,迫使二人四目相对:“你当着我?的面想别的女人,好哇宋知微,看我?不?教训你!”

话音落罢,女子柔软的唇落在他的唇角,惩戒般咬了几口。

宋昀始料未及,这发呆的几秒让她揩足了油。

他慢慢红了脸,把她作乱的手推开:“别闹。”

“我?在想该如?何处置她才?好。”宋昀的目光落在门外。

这次明容的态度很坚决,方才宋昀让她起来,她也不?乐意,非得亲耳听到他答应了不?可。

祝怜微哂:“她求你做什么?”

“她求我?对柳怀珊施以援手。”

祝怜微微挑眉,他又说道:“此乃以公谋私,我?断不会答应。”

不?管他答应与否,现在也为时已晚,因?为柳怀珊和柳怀业早已命丧黄泉。祝怜正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厮神色慌张地跑来。

“公子,不?好了,明容姑娘好像要昏倒了!”

……

上京的冬天多雪干燥,小娘子本就不?抗冻,明容又因?为柳家之事心情?郁郁寡欢,没撑了多久便气火攻心,当场便晃了晃身子直往后倒。

事发突然,宋府只好将?她暂作收留,清理了一间南侧的厢房给她。

明容躺在床上,嘴唇冻的青紫,脸颊苍白,抱着一只汤婆子暖了许久才?恢复了些血色。

一旁的婢子端来了一杯热茶,她捧在手心里抿了几口,才?有力气说话:“明容给宋大人添麻烦了。”

“无妨。”

宋昀语气淡漠:“只是明容姑娘莫要再跪,此等假公济私之事恕难从命。”

明容露出一个悲愤的笑来:“恕难从命么?听闻宋大人前些日子在御书房跪了两天两夜,只为求圣上放过祝怜性命。你敢说,那个时候你没有丝毫私心吗?”

他向来清高,品行冰洁,本应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位君子。

可是为什么偏偏做出这种事?难道那祝怜就有这般好,让他弃原则于不顾?

“确有私心。”宋昀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因?为祝怜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妻。我?爱她护她,自是理所当然。”

他那时想过,若是自己求得圣上保全祝怜,必定要有一只替死鬼。而那名替死鬼,只能是参与其中趟了浑水又人微言轻的柳家。

而柳怀珊在冬祭大典光明正大地将安排明容到他身边,极有可能是苏明旭的眼线,这一点圣上早就知道。所以他那日跪在雪地,寒气入骨几近昏厥之前,便已经得知圣上要借机除去柳家的密令。

他那一跪,只是为了保住祝怜。

“那柳家呢!柳家就活该替人受过,活该被赶出上京吗?”

明容悲从心起,呜咽一声,眼泪已徐徐落下:“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宋大人,这个上京我无依无靠,只有柳姐姐一人,我?好不容易有了家,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宋大人,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明容。”

她听到宋昀的声音有了些许动容,充满希望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如?玉般的男子满眼都是怜悯。

“其实柳家兄妹的马车前些日子在山崖底部被发现,人已经……”

后面的话像是被寒风吹去了声音,灌到耳朵里都有些模糊。明容呆呆地瞪大了眼睛,眼泪一颗颗地砸下来。

柳怀珊和柳怀业马车,在山路行驶过程中不幸失控,坠落山崖,两人皆粉身碎骨。

她的姐姐没了,刚刚捕捉到的那么一丝温暖消失不见。

她的家又崩塌了。

“为什么?”女子捂住脸,像是质问宋昀,又像是质问自己:“为什么都不在了,为什么……”

“节哀顺变。”

“我?不?信……宋大人,你是不是在骗我?死心?请带我?去看一看,我?要去看一眼……”她突然拔高了声音,眼看着又要情?绪激动,却在这时看到门前多了一道倩影。

来人一身红衣,容貌绝艳,一只手扶上宋昀的胳膊便熟练亲昵地挽了起来。

“明容姑娘,你现在身体虚弱,须得调养几日。”祝怜柔声道:“不?然,怎么对得起怀珊的在天之灵。”

她还敢说!她怎么有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床上的女子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疯了一样爬下床,扑向祝怜:“都是你害死了柳家,都是你!死的人明明应该是你,被流放的也应该是你!”

祝怜身子向后一闪,被宋昀护在怀中,明容扑了个空,‘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一旁的婢女吓得摔了手中的托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祝怜道:“还不?快把明容姑娘扶起来!”

“滚开!”

明容咬紧牙关,自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扶着床柱,哽咽道:“祝怜,我?们明明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一次次抢走属于我的东西?那个荷包也好,柳姐姐也好,你是镇北大将军的独女,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何必对我这般赶尽杀绝?”

闻言,祝怜深吸一口气,袖中的五指紧握成拳。

“你可知何谓赶尽杀绝?”

明容仓皇地抬起泪眼。

只见面前的女子神色清冷,却嫣然一笑,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凄凉:“明容,我?本想着容下你,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但是如今看着你认贼作父不辨是非,原来你真是蠢货一个。”

祝怜的话字字诛心,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好似被一股无形的气势死死压抑着。

“柳怀珊和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若是继续听命于他们二人,只怕结局悔恨莫及。”

“你胡说……”明容想起柳怀珊对自己的温声细语,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已经死了,你怎么编排她那是你的事,但是太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怎么会利用我……”

“他连自己的亲——”

顿了顿,祝怜突然闭上嘴,将?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

俗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她祝怜从来不自诩良善,也从来不做这种劝人擦亮眼睛的苦差事。

今日她已经把话说清楚,若是聪明点的人,总能品出什么不?对来——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明容已经得罪她不?止一次。若是真想对明容赶尽杀绝,这傻姑娘还能好端端活到现在?

柳怀业杀了,柳怀珊杀了,太子也被她生?生?卸去一只胳膊,她一个小小的孤女,无依无靠,难道就杀不?得?

只是觉得自己有愧在先,一忍再忍罢了。

然而今日看到明容那执拗的眼神,祝怜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白费口舌,因?为渴望亲情的明容几乎带着一股雏鸟情?节,来信任柳怀珊和苏明旭。这种感情?近乎纯粹,不?是自己三言两语便能点醒。

算了。

何必自找不痛快?

但她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听到明容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宋大人,明容还有一事相求。请大人兑现荷包之诺,接明容入府!”

作者有话要说:宋昀当时跪在御书房前,已经知道皇帝要借机会除去柳家,拔出苏明旭的羽翼,所以他只是为了祝怜才这么做。

如果他为了祝怜让柳家去当替死鬼,他便不是宋昀了。

他做不出这种事。

祝怜也知道,所以她杀掉柳怀珊都是偷偷去干的,不想让宋昀知道。

再次给宋大人递上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