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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抢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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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怜刚用完早膳,便听到了宝珠说,老爷突然告病染了风寒,在家修养,不去秋猎了。

祝怜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高深莫测地抿了口茶。

小丫鬟面露崇拜:“小姐小姐,你还真是神了,能不能跟奴婢说说,那个梦还讲了什么呀?”

这句话倒提点了祝怜。这个梦其实都她的前世经历,一步步正在发生,她这次干涉成功了,那么下次呢?自己能够阻止父亲去秋猎,但是她能阻止陛下赐婚的谕旨吗?

方才刚刚燃起的喜悦瞬间被扑灭,心底的大石头又沉沉地压了下来。自己还是太弱小,即使有重生这个金手指,但对方可是一国之储君。她,能斗得过太子,能斗得过皇家吗?

这时,门口跑来一个样貌平庸的小丫鬟,正是老太太手下的红绫。

“小姐,老太太托我向你捎个话,要是用完膳了,便去佛堂见她。”

不用猜都知道,老太太要找她,肯定是因为昨日那个梦。如今一切都应验了,祝老爷也半信半疑地取消了秋猎,老太太却向来精明,不好糊弄。

祝怜只能先应下,略作准备,这才和宝珠一起去了佛堂。

祝家武将出身,不信鬼神,老太太是个例外。

自祝怜出生时起,她便常常被老太太抱在膝盖上,玩那一串莹润的佛珠。因为在佛堂呆的久了,老太太身上也带着一股香火的味道,这个味道让祝怜感到很安心。她经常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小手还揪着那个染满了线香的衣襟。

祝怜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对着悲悯的金身佛像,虔诚地将佛珠放在掌心,合十揉搓。她口中正念念有词,祝怜不敢轻言惊扰,索性跪在另一个垫子上,默默抬起头。

她在凝视佛像,佛像似乎也在注视她,带着善意,温柔和慈悲,似乎看透了她的前尘和今世。

这时,老太太停下了诵经,开口问道:“怜儿,今日身体如何了?可有哪里不适?”

祝怜摇摇头:“有太奶奶的千年参,怜儿早已康复无虞。”

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拉起祝怜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拍了拍:“那就好,那就好。”

清晨的太阳逐渐爬了上来,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柩,洒在佛堂光洁的地上。祖孙俩一时无言,却感到岁月静好,仿佛时光也放慢了脚步。

“菀娘怀你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一件事。”老太太不知为何说起了从前:“那时候不知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就交给你爹从小带着骑马打仗,子承父业。如果是女儿,就要让你学习琴棋书画,长成大家闺秀。我当时有些偏心,时常祈祷你是个男孩,因为祝家需要香火。”

祝怜微微僵硬了身体。

“可你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冰雪聪明,还没会哭就先冲你母亲笑。”老太太陷入回忆中,目光悠远:“当时在场的,凡是见到那一幕都忍不住眼泪。这是一个多么惹人怜爱的孩子,什么子承父业,什么大家闺秀,都抛到脑后了。怜儿只要快快活活的长大,比什么都强。”

“太奶奶……”她心头一酸,不知该如何回应。

“怜儿,祝家,和你母亲那边的林家,永远都是你的靠山。若是有人敢惹你不悦,大可不必留情面。”顿了顿,老太太笑得眯起眼睛:“就算是你爹,也一样。”

话说到这份上,祝怜‘扑哧’一声笑了,敢情这老太太是帮自己出气来了。不用说,她那个固执的爹肯定被数落了一顿。

“说回正事儿。”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道:“你昨日说你有了预知梦,怜儿,这件事可还有别人知道?”

祝怜摇头。

“那就好。这个梦,切不可与外人道。太奶奶信你,你也大可依赖太奶奶。老身在祝家还是说一不二的。若是日后遇到了任何麻烦。”老太太轻轻拍了拍祝怜的手:“别忘了,第一个来找太奶奶。”

出了佛堂,祝怜静静地站在花园中,许久她长吸一口气,感觉灵台一片清明。

这就是家人。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秘密,他们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身边。

老太太这一席话,温暖而明亮,如清风般将祝怜苦守重生秘密的痛苦和前世的阴影,全都吹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纯粹的勇气,让她不畏前路,无后顾之忧。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月,一封名帖寄到了府内。

这帖子来头不小,竟是昭华宫的五公主、苏明月的邀帖。天子向来宠爱这位幼年丧母的公主,特地选址于枫叶铺红的落英园,打算大办一场桂秋宴,邀请祝家家眷出席。

祝大将军不喜宫里的规矩,也与那群嘴皮子利索的文官两看相厌,每次遇到这种场合都甚是头疼;祝老太太年事已高,祝夫人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于是祝怜应了下来。

她身体早已恢复,在祝府修养了一月有余,也该出去转转。但她此行却并非为了凑热闹。

这些天来,为了防止自己忘却前世的记忆,她将前世的所经之事、所见之人都细细写在信纸上,如此一来竟发现了些许眉目。

要想扳倒太子,靠自己一人难若登天,稍有不慎便把整个祝府和林府拉下水,重新上演上辈子的悲剧。如此,为什么不与他人联手呢?

她看着信纸上罗列的名单,脑海里竟浮现出一个清隽如梅的身影。

要说这诺大的大梁,谁能与太子抗衡?莫不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年权相。这个人在前世与自己交情浅薄,与太子也无冲突。但是这一世,祝怜深知自己若想复仇,必须得与他同一阵营,将他争取到祝府这边来。

不然,自己将毫无胜算!

而这场桂秋宴,便是结识这个人最好的机会。因为在前世,这个人与五公主关系匪浅,甚至有传闻说皇帝有意招他驸马。这五公主的生辰贴,他是肯定会接的。

“宋昀?宝珠不晓得别的宋昀,只知道宋丞相……”宝珠迷惑地看着自家小姐。刚才还在看衣服,这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

祝怜回过神,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件天蚕丝藕色齐胸衫裙,意味深长道:“便是他了。”

这件裙子边上绣着娇妍淡雅的荷,质地轻薄,如纱如雾,就是颜色过于素淡,非常挑人。

但祝怜本就肤白,穿上更显玉质天成。

如此一门好生意,成衣店的老板却满脸都是为难。

“这、这可真是不巧了。”老板无奈道:“半个钟头前,这款衫裙已经成交了。”

祝怜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伸出两根手指:“这衣服我看中了,给你两倍的价格,如何?”

老板眼神一亮,捏起唇边的八字胡,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小的干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霓裳坊从没有毁单一说。贵人不如再去楼上看看小店的新品,是最近从西域……”

祝怜又加了三根手指。

“成交!”

衣服很快就被拿下打包了。霓裳坊是上京最受欢迎的成衣店之一,好衣有价难买。像这个藕色衫裙仅此一件,对身材、肤色要求极高,属于衣裳挑人。

但是祝怜并不喜藕粉色,买下此裙只是因在前世的桂秋宴上,柳怀珊之所以美名远扬,便是因为这件衫裙。

她偏偏就要买下来。

这时楼下一名小厮突然火急火燎跑上来,说是有人开始闹事,看着穿衣打扮皆是不好惹的角色。

掌柜的一听,便知是方才定衣的那两位贵人,急的满头大汗,先请祝怜去屏风后的软榻上避避风头。祝怜自然乐意看一出好戏,好整以暇地在软榻上落座后,楼下的一行人便已经冲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名黄衣男子,样貌尚可,却衣着浮夸,明显是个酒囊饭袋。一柄名家山水扇在他腰上挂着,都显得庸俗无比。

他看到掌柜的便摆起架子,咄咄逼人道:“世上竟不讲究个先来后到吗?你给我说,到底是哪个贱蹄子抢了珊儿的东西?真是臭不要脸!”

他身侧的少女与祝怜同岁,柳叶眉,杏核眼,一身素衣轻拢白纱虽不是上等丝料,却衬得她淡如百合,清秀宜人。

“宣公子,莫要动气。一件衣裳罢了,何苦跟人行不快呢?”女子语气轻柔如常,眸中却闪过一丝委屈:“可能是掌柜的有难言之隐罢了,我无事,只当是与这裙子无缘。”

被叫做‘宣公子’的黄衣青年,便是上京富商姚家之子姚宣。他一心想要攀附上京的贵女,可惜是商贾出身,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珊儿,你就是太心慈。”姚宣见不得美人蹙眉,愈加耍起威风:“都是一样的钱,凭什么先来的受委屈?看我今天不揪出那个贱人,给你撒气!”

说罢,他便掏出身侧的鞭子,威风凛凛地往地上一摔,‘噼里啪啦’一声炸响。掌柜吓得一缩脖子,哆哆嗦嗦地拿出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贵人饶命!小店也是迫不得已,本、本来已经为柳小姐准备妥当,谁、谁知……”

姚宣样貌不错又财大气粗,这种人为自己大出风头,柳怀珊就算是委屈也消了气了。于是,她施施然走过去,大度地安抚起老板来。

“掌柜的,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一件衣裳罢了。这世道本就不公,你我皆是鱼肉,遇到蛮横之人又能如何呢?要怪就怪珊儿时运不济,招了恶人。”

掌柜自然感激涕零。姚宣闻言,眸中爱意更深,又怜又惜地想要牵起柳怀珊的手,想偷一抹香来。这时,屏风后突然‘扑哧’一声,竟是有人在憋笑!

“什么见不得天日的贼人,还不快给小爷滚出来!”

只见屏风后款款走出一名妙龄女子。她皮肤雪白,乌发如墨,身着一袭拖地玉兰栖蝶朱纱裙,识货的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的极品天蚕丝。一双上挑的桃花多情眼,眸下泪痣平添几分娇惰。都说艳颜者多俗媚,她却如一朵浓丽的牡丹,艳中更显丽色,清贵傲人。

祝怜含笑看着面前二人,戏谑道:“我说这般聒噪,以为这上京又来了耍猴戏的胡人,原来是两位小友。我竟不知二位关系已经好到……如此地步。”

姚宣瞪直了眼睛,柳怀珊涨红了脸,两个人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说柳朝议之女柳怀珊贤淑静雅,如庭中百合。可眼前这位女子一出来,便如牡丹一般艳压群芳,目光竟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怜、怜姑娘……”姚宣急忙扔下面色晦暗的柳怀珊,凑到祝怜跟前殷勤道:“瞧我这破嘴,真是欠打!希、希望方才没冒犯到怜姑娘。”

这种下三滥的伎俩,祝怜理都不理会。她越过男子看向一旁被冷落的柳怀珊,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怀珊,好久不见。”

不知为何,被这束目光盯着的柳怀珊,无端感到了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