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姐姐呢？来衡山是为了？”见云锦不说话，夙瑶开口问道，说着却又向云锦身后的山东好奇地瞥了几眼。

“寻访故人罢了。这个山洞你们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语气淡淡的，说到最后，却是带上了些许警告威胁的意味。

夙瑶愣了愣，之前三年的相处中，云锦虽说稍显冷漠，但为了不吓到小孩子，语气总是平缓柔和的。这倒是第一次，那么不假辞色地强硬要求两人离开。虽有些疑惑，但夙瑶毕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终究是沉默下来不再多问。

见场面有些冷，玄震笑着开口道：“前辈也是修道中人吗？方才的剑气却是让玄震佩服得紧。”

果然是琼华公认的下一任掌门人选，年纪轻轻便已经能独当一面，礼数周到，为人温和，却又不失警惕，难怪琼华会放心只让他们两人出来。

没有理会玄震绵里藏针的刺探，云锦随口道：“修道？不过是浪迹天涯，见得多了会的便也多了。与你们，自然是不同的。”既为仙身，自然不需要如凡人一般寻仙问道，只是，这差别却是不便细说了。

夙瑶显然也回过了神，出言问道：“姐姐现在在哪里落脚？若是有空，我也好来看姐姐，几日前刚学会御剑飞行，来往各地也是极为方便。”

云锦不语，老实说，在看到这个山洞以后，自己是打算在这里等到长琴来的，可是现在夙瑶这样一说，却有些不合适。莫说正常人不可能不吃不喝呆在山上，就是夙瑶若是常来，难保会有一天跑到山洞里去。

沉吟片刻，才继续道：“日后我应该会在衡山山脚下安置下来。”

“姐姐方才说，来衡山寻人？那么，找到了吗？”夙瑶从未听说过云锦说起自己的事，难免有些好奇。

“不过是有了些许线索罢了。”不想多说，反正是与他们无关的事情，走近几步，道：“时间也不早了，若是无事，便下山吧，至于这个山洞……”一时之间没什么办法限制旁人进去，如果用了阵法，岂不是长琴自己也进不去了？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便当作不曾见过吧。”

夙瑶点头应下，一边的玄震则接口道：“前辈放心，既然此处对前辈极为重要，晚辈自然不会擅入此中。”

云锦笑笑不语。虽然对琼华有些反感，但是面前两人的人品总是信得过的。夙瑶好歹是与自己相处了三年的孩子，自己也看得明白，她不会因为好奇就违背自己的意思。而玄震作为琼华大师兄，也确实算得上是言出必践，不会违约。如此一想，倒也放心了不少。

到山下客栈稍稍寒暄几句，夙瑶和玄震便告辞离开了，虽然夙瑶似乎仍有不少话要说，却也知道师门要紧，只好再三保证自己有空一定会来，才御剑回了昆仑。

******我是夙瑶小时候很可爱的分割线******

只是云锦却不曾想到，这个所谓的“有空”居然会是那么闲，几乎每隔一个月夙瑶就会来一次，其中有些时候还会和玄震一起，倒是让云锦不知该说什么好。琼华居然都不管门中弟子去哪里的吗？

所幸夙瑶似是不曾把云锦的事告诉琼华中人，玄震虽说仍有疑虑，但看在师妹难得那么关注一个人的份上也不曾多言。对此，云锦自然是满意的，既然高兴了，自然有空就会指点一下两人的剑法。反正琼华是自己所传，虽然时隔多年，不少东西都有些走形，但稍做指点纠正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夙瑶境界不够，看不出两者剑法本为同源，欣喜之余不曾多想。玄震虽然若有所悟，却只当是云锦见识卓绝，能够把琼华原本的剑法加以改进，而没有往旁的地方去想。

只不过，如果夙瑶能不要总是对着自己吐露心声，那就更好了。从一开始的昆仑风貌，到对琼华中人的不同感想，再由修炼问题说到人际交往，云锦觉得压力很大，就连自己在人际关系上都很有问题，夙瑶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要来找自己倾诉以期得到帮助啊？尤其是在发现只要玄震不在，夙瑶的话题明显地往他身上跑的时候，云锦更是倍感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夙瑶居然有那么跳脱的性子？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吧？然后，在玄震略带笑意的包容表情中，云锦明白了，估计是因为在琼华压力太大，所以不得不跑到这里来诉苦了。

算了，反正自己除了定期上山看一眼长琴有没有来以外也没事做，就当是听八卦放松一下好了。

看着夙瑶经历了女大十八变，渐渐变得越来越稳重，也越发有了大师姐的气势，来了自己这儿，也很少再诉说烦恼了。云锦忽然觉得果然还是小时候的夙瑶更可爱一些，不过，能在自己和琼华双重的放任自流下成长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值得庆幸了。

“前几日，师父又新收了两个弟子，资质上佳，又被师父重点关照，实在是令夙瑶好生羡慕。”听着夙瑶难得一见的低落嗓音，云锦没有说话，有些事命中注定一定会发生，现在是羡慕，待到夙玉出现恐怕就是嫉妒了吧。

“夙瑶知道，修仙门派最重资质，夙瑶虽为掌门亲传弟子，却资质平平，难免遭人非议，只是，为何旁人却看不到夙瑶的努力？”说到最后却是有了些许怨怼之意。

云锦皱眉：“我以为，你的努力并不需要别人看见。”

夙瑶猛然抬头，眼中似有不信。

“以努力为名，行炫耀之实，并非正理。”

“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得到旁人的称赞，而不是为自己能有进步，那么你的修仙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如果努力不是为了自身，就算起初进步很快，也终究会后继无力，再难寸进。“而且，我记得，在你说想要修仙的时候，起因并不是这个。”

夙瑶沉默，从前的目标是什么呢？斩妖除魔，保护自己，保护重要之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别人。原来，自己已经走偏了吗？

“你把琼华中人看得太重，所以过于在乎他们的眼光了，却不曾想到，你在他们眼里并不重要。奢望不在意你的人来关注你，有意义吗？”云锦不在意自己的话对夙瑶会有多大的打击，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自己想通才有用的。

“只是，这个世界上，努力，真的能比过天资吗？”果然，还是对资质平平心有芥蒂吗？

“呵，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用努力的天才。如果觉得资质不及别人，那么只能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心血来努力以求赶超别人，躲在一边自怨自艾，永远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就好像自己，云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在练剑上有什么天赋，但是若论技巧，云锦相信至少在五百年里绝对不会有人超过自己。而这样的成就，除了自己摸索苦练，偶尔杀杀人来磨练以外，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比起自己这样自行寻找出路的人来说，夙瑶好歹还有人指点，不至于走了弯路还要纠正，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成为琼华掌门弟子中的垫底，那么还是趁早一头撞死吧。

“不必在意他人想法，如果你技不如人，只能说你不够努力，与资质没有任何关系。”终究，还是要给夙瑶一点信心的，一杆子打压到底，恐怕就爬不起来了。

“我知道了。”夙瑶终是打起精神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教导的。”

自此以后，夙瑶来的次数倒也少了，也不知是因为琼华事情越来越多，还是她自己躲起来用功了，每次来见云锦，也多是问一些修炼上的问题。经过这么多年，夙瑶也发现了云锦绝对不是一般人。便是修道中人时间久了也会有容貌上的改变，而这么多年下来，云锦却始终保持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实在是令人费解。不过夙瑶也不介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虽说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依然对她极为信任。在发现云锦对修仙法门也很了解以后，便更是直接把云锦当成图书馆用了。可惜玄震似乎比夙瑶更忙，来衡山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因而没什么希望接受云锦的小灶，不过在经历了前几年的剑法修正课以后，玄震的实力也应该比原来的剧情里要好上不少了。

空闲的时间多了，云锦便也有时间一天到晚呆在衡山上等人了。反复读着山壁上工整而难掩孤愤的字迹，云锦终是起身挥剑，在下方留下了一行小字：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如果你见到了，是否会知晓，我已来过？我相信，你不会忘记，便如我，一直在寻觅。

转身离开，云锦微微一笑，这样，便不会再错过了吧。若是能够再见，不论如何，我都会很高兴。

纵使历经沧海桑田，我仍然相信，此情不变、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