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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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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薛清朗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他随着同僚巡视宫中的时候,遇见了正在御花园的石桌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的沈墨安。

薛清朗低声跟下属说了句,便朝这边走来。

因着御林军的众人都还在,薛清朗在离沈墨安三尺时停了下来,对着沈墨安行了极标准的礼:“微臣薛清朗,参见景宜公主。”

沈墨安看着他,眉毛微微聚拢了一下,看着有些不悦的样子,道:“起来吧。”

薛清朗站了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等到众人都走远了,薛清朗才一屁股做在沈墨安的旁边。

沈墨安面色不虞:“你来干嘛?”她最近不想看见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就没有为什么,不想看见就不想看见呗。

薛清朗闻言,捂着胸口一副眼泪汪汪伤心欲绝地模样,用痴情女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沈墨安:“这才几日不见,公主竟然都不想看见我了。你我十余年的情分,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么?公主!”

沈墨安黑下脸:“闭嘴。再不闭嘴你就不用再出现了。”

薛清朗只好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恢复正常道:“宣宣,你没事吧?那日我表妹受惊过度,抓着我不肯放……”

沈墨安原本还好,听到这个脸沉得越发厉害:“既然你表妹受了惊吓,你便在家好生安慰便是。”说完,站起来便要走。

沈墨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似讨厌那个何冉讨厌的不得了。

薛清朗连忙拉住她,把她按在石凳上坐下,哄道:“我为什么要哄她?说到底只是个表妹,又不是我亲妹妹。我这不是担心你生我气嘛?才跟你提这些?”

沈墨安瞪着他:“我为什么生你气,你说!”

薛清朗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不知道啊,你为什么要生我气?你说说看,我改。”

沈墨安低着头想了想,一脸茫然:“忘了。”

薛清朗:“……”

薛清朗到底和沈墨安一起长大的,很是了解她。没几下,就将沈墨安逗得开开心心的,把之前的不开心都遗忘了。

沈墨安只觉得薛清朗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是那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废话,这当然不一样了。从前是拿你当妹妹宠,现在是拿你当媳妇哄,这能一样才有鬼。

另一边,沈温宁正给手里的衣服缝边剪线,做最后结尾的工作。

这衣服花了她很多时间和心血,从裁剪到缝边,都是她一手做的。

她细细地摩挲手中的这件衣衫,嘴角竟也带着些许羞怯的笑容。她想,他会不会喜欢呢?

她略微偏了偏头,对大宫女墨玉道:“你将那盆玉兰花放到窗口去。”窗口边放盆玉兰花,是她和他的暗号,在老地方相见。

夜已深了,春日初寒,湿寒之气丝丝入骨。

沈温宁站在他们幼时相依为命的屋子门前,冷得手指微微颤抖着。她今日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多披件衣服。

她是欣喜过头了。是很久没见过他了啊。

近些年他们越走越远,他对她也越来越冷淡。幼时彼此依存的时光像是她做的一场梦。最近一次见他,是那日的亭子里那一首合曲。再上一次单独见他呢?好似是去年了吧。

她也想着能挽回他,拉近他,让他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她的身边。

只是约定的是子时,如今都丑时了,他还未曾来。

沈温宁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白了,只是她不肯离开,固执地站在原地。

暗中那人看着她这般,终于是不忍心了。

他从暗里现出身来,一身白衣在黑暗和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清冷孤傲。在他出来的那一刻,沈温宁的眸子里透出欢喜的光。

她的声音有些低,却满是欣喜:“你来啦。”她原本所有的温婉端庄全抛了开,此刻的她,只是个在心上人面前,欢喜羞怯的女儿家。

明弦附身行礼:“参见公主。”

沈温宁一愣:“你这是……”

明弦站直了身子,眉眼冷若冰霜:“明弦与公主虽曾有共患难之谊,只是到底公主与明弦都已非幼童,且身份悬殊,还是避避嫌的好。”

沈温宁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身份悬殊?避嫌?”

明弦道:“明弦知公主之意,只是明弦自感身份低贱,不敢肖想公主。”

沈温宁手一松,手里的包裹掉在的地上,一下子散了开来,露出那件衣衫的一角。

她拼命忍住眼里的泪水,问道:“你当真……不喜欢我么?”

明弦低声道:“是明弦配不上公主,明弦对公主,从来只有兄妹之谊。何来喜欢可言?”

沈温宁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低着头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她没管地上的包裹,挺直了腰,转身离开。

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沈温宁病了,突如其来就病了,病的下不了床。

沈墨安刚踏进门,发现榻上的沈温宁正安静地躺着,静静地望着床顶发呆。眼神呆滞,面色苍白,竟是恍若两人。

沈墨安快步上前,唤她:“阿宁?你怎么了?”

沈温宁回过神,看见沈墨安满是担忧地看着她。她突然很想哭。

沈温宁猛地抱住了沈墨安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沈墨安只觉得脖子上满是湿热,看着这般的沈温宁,她担忧地问道:“阿宁不哭,告诉皇姐,你怎么了?”

沈温宁抬起泪眼,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停地流了下来。

沈墨安叹了口气,她抱着沈温宁,柔声安抚着她。

遣了宫女们出去,关上门,沈温宁还是开口将那个故事缓缓道来。

沈温宁的母亲是个穿衣宫女。一次宣明帝喝醉了临幸了她。醒来后的宣明帝大怒,唯恐皇后因此生了他的气,竟要直接打死她。

只是那时临近沈墨安的生辰,宣明帝恐见了血不吉利,这才绕了她一命,只将她贬到了洗衣房去。

明明是宣明帝自己喝醉了酒临幸了她,与她何干呢?难道她敢反抗一个帝王么?

她是敦实良善的性子,竟也无怨言地在洗衣房平平静静地做活。

谁知道两个月之后,被诊出了喜脉。

宣明帝不愿意见到她,却碍于她有孕在身,只将她丢在一个偏冷的宫殿里养胎,给了几个嬷嬷伺候,便抛之脑后,连个名分都没有给她。

她是真的疼爱肚子里的孩子,认认真真地询问嬷嬷,怎么做对胎儿最好。

宫里的嬷嬷都是人精,见她不受重视,哪里肯伺候她。明明是来伺候她的,却比她更像个主子。

只有一个林嬷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竟也与她关系极好。到她即将临盆之际,两人已然情同母女。

谁知临盆之际,她竟是大出血,母子只能保一个。太医刚说完,她攥着林嬷嬷的手,哀求道:“保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等生下沈温宁,她摸了摸沈温宁的小脸,对林嬷嬷说:“如今我要去了,只求嬷嬷,照顾这孩子一些。嬷嬷对我而言似母,我无法报答,便让这孩子替嬷嬷养老送终吧。”

林嬷嬷老泪纵横,道:“你放心,我定然好好护着这孩子长大,你安心吧。我……早已将你视做亲女……有我在一日,我定然护着她。”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眼皮越来越重,即将沉进荒芜迷茫,强撑着慢慢道:“这孩子,便叫做温宁吧……温柔婉约,安宁静好……宜室……宜室宜家……温……温宁……”

温柔婉约,安宁静好,宜室宜家。这是她对这个孩子唯一的期待。

她去了,在这宫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宣明帝更是只以美人之礼葬了她。美人之礼?不过只是一具薄棺罢了。

她去了之后,原本这殿里不多的宫女太监嬷嬷都散了干净,只剩林嬷嬷手把手带着沈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