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
薛清朗刚进屋子,便发现他娘何氏正坐在屋子里等他。
他有些惊奇:“娘,这么晚了,你在我屋里做什么?”
何氏瞪他一眼,埋怨道:“你这孩子,你还问娘做什么?你迟迟不回,也不叫人回来告诉一声。你说娘担不担心?”
薛清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是孩儿不好,让娘担心了。皇上让我保护公主出宫游玩,一时误了时间,也忘了令人回来通报。”
何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试探着道:“朗儿,你和公主虽是年少相识,可如今都大了,也该注意这些,免得惹了闲言碎语,坏了公主的清誉。”
薛清朗没想那么多,只随口应下:“娘,我知道了。”却没放在心上。
何氏又道:“过几天有个庙会,听说很是盛大。你冉表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也不好,到时候你带她出去逛逛。”
薛清朗笑着应下:“好。”
何氏又嘱咐他早些歇下,便带着丫鬟回屋了。
何氏心中颇为复杂,她知道自家儿子和公主自幼便走的近,关系甚好。可若是让儿子尚公主,何氏是不愿意的。景宜公主固然好,帝王最疼爱的女儿,中宫所出的嫡公主,太子的胞妹,身份尊贵,又生的姝色无双。
可何氏心里,关于薛清朗的婚事确实另有打算。她想让儿子娶自己的外甥女何冉为妻。
何氏出身江南皇商之家,虽说也是商,却是皇商,地位自然比一般商人高了不少。家中钱财万贯,何氏出嫁之时也是十里红妆羡煞一众闺中姐妹。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何氏唯一的哥哥竟然早亡,家中生意也是人走茶凉,一下子衰败起来。嫂嫂备受打击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几个月也去了。何氏双亲早已逝世,这么一来,何家竟只剩何氏哥哥的孤女何冉。
何氏接到噩耗便病了一场,接着便将自己仅剩的外甥女何冉接到膝下抚养。何氏只有薛清朗一子,没有女儿,更将何冉视如己出,抚养长大。
何冉如今已是十四有余,生的清丽可人,何氏见外甥女日渐长大,也开始与她提起亲事。何冉对薛清朗有意,便也含羞带怯的默许何氏为他们二人牵线搭桥。
何氏倒也不明说,只想着让儿子跟外甥女培养培养感情,若是儿子也有意了,她再提起亲事。
在何氏眼里,没有比这亲事更好的了。外甥女孤苦无依,又没有娘家倚靠,若是嫁到别人家去,万一过得不好,她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兄长嫂嫂。正好她的儿子年龄相仿,外甥女又是温柔乖巧的性子,若是嫁给她的儿子,她为婆婆,不用担心婆媳不和睦。有她看着,阿朗也不敢对冉儿不好。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故而公主虽好,何氏却也不愿意让薛清朗和沈墨安走得近,只一心想让他娶外甥女何冉。
第二日,何氏刚起,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妆,便见一人掀开珠帘走了进来。正是何氏的外甥女,何冉。
何冉模样生得清丽雅致,穿一身浅绿色衣裙,头上仅仅几支玉石簪子,更显得清丽可人。
何氏见是她,爱怜地问道:“你怎地又起的这般早,该多睡会儿。”何氏仅有一子,薛清朗长大之后又多在外院,何冉便侍奉于何氏膝下。
何氏本就怜爱这双亲早逝的外甥女,如此更是将她视如己出,温柔呵护。
何冉笑得温柔:“我来给姑姑梳头。”何冉手巧,一手梳头的功夫,连专门梳头的丫头都是不及的。
何冉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玉梳,一下一下地替她梳起长发来。何冉一边温柔细致地替她梳着长发,一边柔声道:“姑姑视我如亲女,百般温柔爱护。我亦视姑姑为母,想多尽些孝心。”
何氏心里自是感动的,她轻轻拍了拍何冉的手,柔声道:“姑姑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若不然,姑姑怎会想让你做姑姑的儿媳呢?”
何冉羞红了一张俏脸,嗔道:“姑姑!你再打趣冉儿,冉儿就……就不理姑姑了!”
何氏笑了起来,调笑道:“冉儿莫要害羞,姑姑说的可是实话呦。”
何冉红着脸,羞怯地道:“冉儿……怕配不上朗表哥……”
何冉说的是实话。
薛清朗乃是镇北大将军之子,镇北大将军战功赫赫,深受皇上倚重,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薛清朗又是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得以进入御林军任职,相貌更是俊朗非凡,风度翩翩。
若不是世家勋贵顾忌着皇室,上薛家议亲的人怕是要踩踏薛家的门栏。因着薛清朗和沈墨安自幼一起长大,年纪相仿,来往亲密,朝臣勋贵家暗里早有传言,说薛清朗正是皇上留着景宜公主的驸马。
谁敢跟皇上抢女婿?故而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极少有朝臣勋贵敢与薛家提起薛清朗的婚事。
何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因夫君并未与她提起过,她就未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更何况,何氏心里属意的儿媳妇,是她的外甥女何冉。
前几年薛清朗和何冉都还小,何氏从未提起此事。如此,何氏看了看已经出落得清雅秀丽的何冉,心里暗道:是时候提起婚事了。
何氏轻轻拍了拍何冉的手:“傻孩子,你是他的表妹,他是你的表哥,亲上加亲再好不过,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何冉闻言,脸越发红了,低着头没再言语。她自是对薛清朗有意,更何况,这是桩好的不能再好的婚事。表哥为夫,有姑姑护着她,以后的生活自是极舒心的。
何氏又道:“过几天有个庙会,到时让你表哥带你去外头逛逛庙会,你整日闷在屋子,也该出去玩玩逛逛。”
何冉也是含羞点头。
陪着何氏用完了早饭,又陪着何氏说了会话,何冉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何冉的院子离何氏的主院很近,一丝不显富贵荣华,极是素雅。
进了屋,何冉从何家带来的丫鬟雅儿喜形于色:“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竟没想到,姑奶奶真的想将您许给表少爷呢。”
何冉微微一笑:“是啊,极好的亲事呢。”
雅儿道:“也不枉姑娘几年如一日,尽心尽力地侍奉姑奶奶了。”
何冉低眉落眼,看着自己脚尖轻轻道:“有些东西,我若不争取,谁给我呢?”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姑姑待她固然好,只是她同时还是□□、人母、镇北大将军夫人。
说的难听些,这世界上没有无来由的好。姑姑最初待她,哪有这般疼爱,只不过是怜惜她无依无靠罢了。后来她日日侍奉膝下,时时乖巧贴心,姑姑才将她视若亲女一般疼爱。
可她心里知道,她过得真的很累。每一次独处卸下笑容的时候她都觉得累极了。她只能日复一日的乖巧听话,脸上总带着温柔的笑容。只是因为,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她低低地道,声音轻的好似只有她听得见:“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将来的我……一定会很好的……”
御花园内。
沈墨安与三公主沈温宁正坐在亭子内谈笑,极是开心。
三公主沈温宁是一个宫女所出,那宫女生下沈温宁便血崩而亡。沈温宁从前和一个嬷嬷默默生存在皇宫的角落,无人知晓。
沈墨安十余岁时,见到了当时被认为是小宫女的沈温宁。曾经与沈温宁做了一段时间的玩伴,知道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的三妹妹。
沈墨安与沈温宁成了感情极好的姐妹。
说起来也是缘分,沈墨安活泼明媚,沈温宁却当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温和宁静。一个像火,一个像水,却偏偏相处的无比融洽。
比如此时,沈墨安正眉飞色舞地讲述宫外的繁华热闹,沈温宁眉眼含笑地听着她说,话虽不多,时不时说上一句,听得好玩的地方时,她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极是好看。
沈温宁从未走出过皇宫,沈墨安有些心疼她,故而拉着她的袖子道:“阿宁,过几天宫外有个很大很热闹的庙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沈墨安长大以后便经常在宫外玩耍,她也曾想带沈温宁一起去,可沈温宁总是婉言相拒。故而沈墨安说的时候,还扯扯她的衣袖,带着些许撒娇之意。
沈温宁这次却点了点头:“好。”
沈墨安差点跳起来,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一脸地不敢置信:“真的真的?”
沈温宁无奈地笑笑:“明明你是我姐姐,我却觉得你是我妹妹。”
沈墨安故作生气地瞪她:“胡闹,明明我是姐姐!”
沈温宁:“像妹妹。”
沈墨安:“我是姐姐!”
沈温宁:“像妹妹。”
沈墨安:“妹妹就妹妹!你宠不宠?”
沈温宁:“宠。”
想了想,沈温宁又补充道:“就算是姐姐,也像宠妹妹一样宠你。”
沈墨安满意的笑眯了眼:“阿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