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猛地被身后的相机拍照声刺激了一下,齐刷刷的转头。
赵澜拿着手机,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赵澜小声说了句:“下次……下次我换个拍照没动静的手机。”
“赵澜你这偷拍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秦耀没好气的朝他走过去,一把拿过他的手机。
“诶,你别删!”赵澜有点着急的发着他的蚊子音:“这个角度……这个角度我好不容易才找好的,受光面和阴影面都是成比例的……”
秦耀撇了撇嘴,点开看了看那张照片,他愣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赵澜不仅画画好,拍出来的照片也挺有感觉的。
整张照片的格局总体呈左右对称,在空荡的楼道里,他和方鉴两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立在窗前面对面说话。一个身板笔直神情严肃的蹙着眉,窗外的光线打在他自带张狂的脸上,小麦色的皮肤因此也跟着莹莹发光,更衬得他俊朗英挺,又因为他的长相太过锋锐,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多是年少人的疏狂。
另一个则是神情倦怠,慵懒无骨的侧倚在墙边,白皙无暇的半边侧脸被阴影挡住,却刚好将轻扬的嘴角露在光外,让人只看到他完美紧致的下颚线就能联想出他的整张脸,虽略显颓丧,但整个人却因为他脸上的那一抹笑而变得光彩鲜亮起来。
“画完记得给我一张。”
方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秦耀和赵澜的身后,挺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不过看他神情,显然是对这张照片很满意的。
秦耀其实也很满意,他把手机还给赵澜:“下次拍的时候提前说一下,一惊一乍的怪吓人的。”
其实他是怕刚才赵澜听见了他和方鉴的对话,也不知道赵澜听见了多少,会不会看出点什么。
得到正主的允许,赵澜点了点头,但想了想,还是诺诺的提了句:“提前说了就没有那种捕捉亮点的感觉了,所以我一般都习惯先斩后奏。”
“你还挺专业。”
秦耀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好多摄影师为了要找自己想要的感觉,跋山涉水,甚至不惜孤身犯险,近距离去接触那些凶残威猛的虎狼猛兽。而所有的辛苦,只为了拍他们的一个跳跃,或者一个眼神。如果在动物园或者杂技团中找同样的动物提供摆拍,同样的动作拍出来的感觉肯定是不同的。
赵澜低头摆弄着手机,一边看自己拍的照片,一边道:“我喜欢画画,也喜欢和有关画画的一切。”
“那你考虑过当艺术生吗?”方鉴问:“学美术,或者学摄影?”
“何止考虑过啊,”赵澜无奈的叹了口气,“考中央美院是我从小的梦想,我一直都想去那个地方,但是我家里人管的很严,觉得我光画画是不务正业,自从上高中以来,我爸妈都砸了我四个画板了,颜料画具也都扔了好多套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只剩一个素描本和一些炭笔了,还得偷着藏着不让他们发现,不然连这些都保不住了。”
秦耀和方鉴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奈。
不止他们俩,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他们这个年纪,孩子和父母之间,没有代沟的真是太少了。
方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加油吧,别放弃,人能在年轻的时候有个梦想真的很不容易,既然你选择了去热爱,那务必要坚持下去。”
他见过赵澜的画,完全是专业级别的,水平也很高,他给班里的几个漂亮的女生画的肖像被拍成照片传遍了整个年级,听说连张帅帅上次没收赵澜上课的画的历史老师的素描肖像时,都很不高兴的质问了他几句,有人经过办公室的时候还听到过,据说当时满办公室都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酸味——
张帅帅:“赵澜!你行啊!很不错啊?语文老师十八张!数学老师十三张!英语老师九张!政治老师历史老师都是七张!我都快集齐咱班所有任课老师的肖像画了!”
赵澜:“老师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张帅帅气的啪啪的拍着桌子,语气幽怨无比:“注意什么!?我是说我呢!?啊?!我呢!为什么不画我!我很丑吗!”
“……”
赵澜有点懵逼,静默了片刻,吃吃回道:“您是班主任,按照……按照我画画的惯例……一般不在班主任的课上速写……所以您也就没有……”他顶着张帅帅瞪得溜圆的眼睛,咽了咽吐沫:“班主任一般没有肖像画。”
“为什么?!”
“怕被你逮住。”
张帅帅深吸了口气,语气缓缓,模样和蔼可亲:“赵澜啊,没人告诉你吗?咱们教室里前后左右一共有四个监控,全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高清监控,操作系统和我的手机早就绑定了,我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哪个人在哪个时间干点什么,我这边看的是一清二楚。”
“……啊?”赵澜像是一个受惊的小白兔,“我……我以为只有前门墙顶上的那一个才是……”
“现在你知道了还不算晚,”张帅帅看着他:“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赵澜乖乖点头:“趁你上课的时候画你,因为只有你上课的时候没时间看监控。”
张帅帅:“……”
……
之后办公室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因为那个学生没待办公室太久,所以后续也就没有听到,不过那次张帅帅找完赵澜之后,就特别殷勤的在搜罗各大美院的招生信息,想必他对赵澜也是予以厚望。
赵澜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脸上一喜,那张斯文秀气的脸也鲜活起来,他开玩笑道:“啊啊啊啊学神拍我肩了,那我今天可不洗澡了。”
“什么学神不学神的,大家都一样。”方鉴也冲他笑笑。
“啥啥啥!?就算夏天过去了,秋天不洗澡也会发臭的。”秦耀插过来卡在两个人中间,一把揽过赵澜的肩拍了拍刚才方鉴拍的位置,带着人往教室里走:“快上课了,走走走,先进教室吧。”
方鉴跟在秦耀他们后边,用两个人只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小气。”
秦耀回头,扬了扬眉,空出来的手轻轻的戳了戳方鉴的肩窝,用口型说了句:“骚——气——”
下午放学后,周算和宋蓉过来后面检查赵澜和陈阳的作业,因为陈阳要换座位,就让宋蓉先走,明早他提前来了再检查。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又不免提到周算,宋蓉虽然看起来挺严肃的,但还是架不住陈阳嬉皮笑脸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偏偏陈阳叫的时候又不让周算听见,宋蓉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说,和周算连招呼都没打,自己先走了。
“陈阳,”周算给赵澜检查完朝这边走了过来,有些不满的看着他:“你给宋蓉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我能说什么?”陈阳头也不回的挪着桌子,木质桌腿儿在光滑的地板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周算突然大步迈过去一掌按住他的桌子,有些生气的瞪着他:“我警告你,你别乱说话,宋蓉跟你可不一样,她是要上清华的!”
“诶呀!我操?我说什么你管得着么?”陈阳个子虽然小,但力气猛的很,一巴掌扇开周算的胳膊,拽着桌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桌腿磕上瓷砖地的动静大的惊人,一下子就把站在秦耀边上连损人带教题的方鉴他们仨给惊了一下。
孙豪蹭一下站起身:“怎么回事?”
秦耀和方鉴也走过去看,倒不是看热闹,主要是怕周算让陈阳给揍坏了。虽然不知道陈阳为什么发火,但周算在他们几个人心里的形象可不算是特别好。
所以几个人都默认为,周算一定是哪里惹到陈阳了。
好在教室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了,不然教室前排娘子军的脑袋肯定又会齐刷刷排山倒海似的往后转过来,然后尖叫、找班主任救命、然后肇事者被抓、参与者和不帮忙的围观群众一律搬凳子去外边写检讨。
套路!庸俗!没新意!
“陈阳你有什么好闹的,你说清楚,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周算属于能文不会武的,看陈阳这架势,还是觉得凡事能商量着来就商量着来,他毕竟是当了十多年的优秀三好学生,打架违纪这种事,他可从来没沾过边。
“诶,我操,你们看看这孙子,老子还没动手呢,这孙子就怂了!”陈阳指着周算,完全无视他冷沉下来的脸,讥肖道:“你嘚瑟什么嘚瑟,你有什么好嘚瑟的?不就是班级第一么,要不是方鉴交白卷六班第一的位置还能轮的着你坐?”
周算被气得不轻,一拳头捶在了身边孙豪的桌子上,愤声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嘚瑟了!我考班级第一考班级第二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拿第一,那也比你们后面这种整天混日子的强!你以为我们前边的人都是活雷|锋啊,我们学习时间这么紧张还天天跑后边检查你们作业,你不感激就算了,现在还乱咬人!凭什么!?”
“谁他妈天天混日子啊,”孙豪不爽的在后头说了句:“我琳琳女神的课我一直好好听着呢,你放屁指人也给我对准点!”
“孙豪!你——”周算转过头来瞪他。
“你什么你,”孙豪抱臂朝他逼近了两步,下巴冲身后扬了扬:“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我们赵澜,未来的大画家!大创作家!你一个不懂艺术的瞎吵吵什么?”
赵澜闻言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我就是普通人……”
“赵澜,你别谦虚,跟他有什么好谦虚的!”陈阳喊了一声:“没见着这玩意儿天天甩那一张‘我是学霸’的脸给咱们看呢!老子最受不了他这副高人一等的臭德行了!操!”
“陈阳!”周算怒喝了一声:“你神经病吧!”、
“就是,”孙豪又指着秦耀,“再说我们秦爷,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这个词有毒。
秦耀被口水呛了一下,狠狠地咳了两嗓子,抬头就对上方鉴戏谑的眼神,秦耀又不甘心用口型说了个“滚”。
“……人家成绩不管再差,都坚决不抄袭、不作弊,撒个尿都掐着点儿,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死命复习,中午连家都不回,坐在位置上巴巴的啃着面包被笔记,这么勤奋刻苦一人儿,除了成绩比不上你,哪点比你差啊!”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们自己胡乱猜的!”周算吼道。
“你他妈放屁!”陈阳也急了,声音比他喊的还大声:“我下午去老张办公室的时候都听见了!你明里暗里的暗示老张我们是学渣!嫌弃我们拖你后腿了!还他妈臭不要脸的拿着你班级第一的身份给老张施压,想要退出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