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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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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在朱禁城最高的楼台上,黎星刻问年幼天真的新君,“您的愿望是什么?”

她答说:“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普通而简单的愿望,与那个女子不同的。如此容易的愿望。

然后小小的天子在他愣神之际又说:“想要见姐姐。”

她的姐姐,是上一任的天子。那个张扬傲慢得理所当然的人。

黎星刻抬头,食指按在唇上。曾经亲吻的感觉似乎还余留着。

但那个说要他相随一生的人,却已离开他的视线将他抛下。

几年前,他也曾在朱禁城中高高的占星台上,看着怔怔望着懵懵天空的纤细人影,问:“陛下,您的愿望是什么?”

先是很长的沉默,之后才开口:“……中华联邦的所需的,便是我的愿望。”

她慢慢地说,眉眼扬起不知所以的弧度,“这是……很大很贪心的愿望。若老天说让我用所有的愿望去换,也是同意的。”

他看着苦笑的女子,重新问:“臣是说,为您自己所想的愿望。”

……

他至今分明记得,笙歌撩起的笑容,回头看他时眼中的傲慢与无奈。她说:“若可以任性一次,便希望你陪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黎星刻当时没有任何犹豫,对着她允诺,说:“好。”

……

——希望你陪我身边。

只要是您希望的,臣就会做到。

此生不论何处,臣都愿相随于你身边,但为何没有任何预兆的就离去。

但这些,却已经远去。留着的只是他一遍又一遍得在记忆里重温。

——炫目的烟火,你说要我陪你一生的话,弥漫着蜿蜒成一道伤,映在心底。

每每见你冷漠的表情,便跟着生出灼灼的痛。

——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是想要陪着你,许你一生。“不知何时生出的,想让您只属于臣一人。”

黎星刻在她离开前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同严申在一起。笙歌语带微笑的说:“原来他想守着的,不过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任何人而已。尽管是最疼爱的妹妹,还是有点嫉妒呢。”

黎星刻清楚的听到她问,“你有喜欢过谁吗?是什么样的感觉?”

严申答她说:“我所喜欢的,总是得不到。”说罢扬了扬头,合着的折扇敲着下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对上笙歌的,若有深意的反问,“怎么,你也是吗?笙歌大人。”

笙歌冷冷的狠瞟他一眼,丢下一句,“我只知道你是个变态。”

随后甩袖忿忿离去。

严申没动,笑容不变得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而后低声笑着念,“终是得不到的。”

……

再之后,黎星刻没能见到笙歌,政变猛然暴发。他被新政者派令保护现任的天子人选,也因此到最后连对将离开的笙歌临别解释都未能说,她就先行将他抛下了。

——我放弃你了。

离开留给他的话,却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知做错了什么,就这么被抛下。

她认定所谓的约定并无效力,端正的只将中华联邦定为生命的全部意义。

那之后,蒋笙歌的谎言说给所有人听,包括他。

黎星刻守护着她最宝贝的妹妹,听着她的谎言被她抛弃在外无法得知真相。

笙歌早从那些过去里脱离,他却被那句“相随”困住无法出去。

——臣曾应您一生,为何您先将臣抛下?

——我只想陪着罢了,笙歌……

******************************************

笙歌出现在黎星刻面前时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她对上黎星刻的时候略略抬头,之后就直白得命令道:“不要说出去。”

黎星刻面对她站得笔直,却已是全身僵硬。听到笙歌的话,不觉握紧拳头,后反问,“您说什么?”

“……”笙歌忽得顿住了动作,向他看过去。黎星刻直看着她,不容她视而不见。睫毛抖动,笙歌挪开了视线,“没什么,去忙吧。”吞龙殿空旷的大殿中,笙歌轻巧的掐断了话头,从容无恙得天怒人怨。

“到了现在这样,您还是决定将谎言给臣吗?”

黎星刻上前去将她拉住,声音从身后传来。笙歌不挣动,不回答。平静得好像是他全部弄错。

“谎言?”

“命时不久,不过暮春。为什么从不与臣说真相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因为与你无关。”

笙歌不向被扯住的胳膊施力,被黎星刻抓紧的手腕便沉下去。“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说对错,我所作所为更不需知会你。”

沉默旁观的严申忽然开腔,语调嘲弄的上扬,“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黎星刻面对笙歌愠怒的目光,执着她手腕手指一寸寸松开,无奈悲戚的说:“只是想陪在您身边罢了……”

笙歌此时却是犹豫地扯回了手,她说:“是你先背弃的。”

而后转身,黎星刻依旧定在原地。他轻声的辩驳真切的落入笙歌耳中,“明明……臣才是被抛下的啊。什么都不说就离开。

……还是,您所说的一生仅是一句玩笑?”

“……玩笑?!”笙歌拔高的音量的声音在吞龙殿中激起回音,“率先背弃誓言的不是你吗?!”

“臣曾做过什么背弃誓言?政局突变时,臣被令保护新君,您忽然远赴他处,臣连半点原由都不知晓。臣……”

“够了!”笙歌未等他说下去,断声喝令打断黎星刻,左手抓成拳垂下目光去,她咬紧下唇,伸手手指向大殿殿门,“我不想再看到你!”

黎星刻则在她话出之后后退一步退出殿外,撩袍奇拜而下,“倘若您不告诉臣原由,臣不会离开。”

“好!……好!”笙歌努力平缓了自己的呼吸,“你不走,我走!”

没有回答,空荡荡的吞龙殿里闷闷回响着蒋笙歌远去的脚步声,严申悠悠走过黎星刻身边,故意为之的笑赞,“啊,真是好一只忠犬啊。……但是,你忠的是谁呢?”

“……”

“………”

黎星刻当真在那里跪下没有起身。三天之后,笙歌见到了第一个说客。

蒋丽华不理身后跟着的宫人,提了群摆推门跑了进来,“姐!姐!”

“怎么了?”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笙歌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接住撞过来的小丫头。

蒋丽华闷头撞到笙歌怀里撞得她退了两步,而后急急的抬头望着她问:“星刻是不是犯什么错了?为什么一直跪在吞龙殿外,星刻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姐啊,你别生他气好不?”

“不是我罚他跪的。”笙歌将小天子抚好,轻描淡写的回,“他若不愿跪了,随时可以起来。”

“会生病的,姐你去看看好不?”蒋丽华摆出撒娇的样子来。“最近的天气,一定会病的。”

“……”对着小天子兔子一样的表情,笙歌心里犹豫的有些动摇,隐隐想要答应下来。

抬眼却见到严申似笑非笑的表情,收回目光,她脸上神情终是没有任何动容,平静淡漠的温声开口,那话语冰冷冻人,“他如何,都与我无关。”

“姐啊……”蒋丽华还想耍赖,但笙歌不给她这个机会,强势的错开了话题,“今天的事都做完了吗?”

小天子不满的扯着她衣袖嘟囔,“还没。”

“那快去吧,别贪玩。”

“哦——”

闷闷不乐的转身向门外走去,严申微笑的垂首,“您看,臣说过没有可能的了。笙歌大人不会去的。”

“可是阿黔说可以的。”

“可能龙黔大人弄错了。笙歌大人已经不愿理他了。”

“严学士,你别去和星刻说好吗?”

……

——他知道会难过的。

严申看着蒋丽华的表情,只是笑笑不应不答。

吞龙殿外的人孤身跪着。若说前几日是夜凉如水,这几日则是搭上了雨季真切的落水了。

当天夜里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凑起热闹来。

夜里未归去宿在朱禁城里的笙歌衬着雨声在耳伏案工作。

记时器翻转了几次,十点的时候已经少有人声了。笙歌放下手里的工作,举目向外看去,而后起身。陪在身边作背景状的侍者备了伞后又缩回去变成什么都没看到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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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笙歌顺着交错相连的长廊走到吞龙殿前。黎星刻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块碑。

沉沉夜色里只有吞龙殿前挂着的宫灯,茫茫的照不过一步的距离。笙歌撑了伞走到他面前停下。雨声吵杂,她开口平板的说:“你在这里也没有结果。”

“……”

笙歌低身弯下腰去,手背触了触黎星刻额头,“你发烧了。现在回去吧。”

出现了严重耳鸣的黎星刻只听得到只言片语,在笙歌覆在他额头的手抽离的时候,不知是那里生出的决心。他猛得伸手抓住蒋笙歌而后将其困在怀里。

冰凉的雨水很快沁湿了衣服,湿透的衣料粘着皮肤,抱着她的人浑身湿透。脸颊贴在笙歌脖颈上传递着不正常的温度。

黎星刻脑子里乱得像是煮沸的粥,只知道他现在怀里抱着的是谁,“臣依旧困在您所说的‘相随’之中无法脱身。为何您却离开……”

“臣到底做错了什么?”

“……”

笙歌没有回答,她认为这不过是黎星刻烧糊涂了说胡话而已。“不论如何,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她这般说完已是要走,但那之后黎星刻忽然吻了上来。顺着眉眼一点点滑下,笙歌挣扎却被他固执的环住,他的唇贴着笙歌的,喃喃自语样说:“您是臣的……是我的……”另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后面的话随着他自唇舌侵入,消失在口腔中。

笙歌死命挣扎,无法挣脱。黎星刻吻着她,抵死缠绵般最终缓缓放开笙歌,稍稍给她这个喘息的间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