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里的人鱼有着一张漂亮妖异到极致的面庞，有着与之成正比的强大的力量与一颗自私贪婪的心。他们有着宛若天籁的歌声，语调宛转悠扬，使人沉迷。人鱼们不仅喜欢唱歌，更是喜欢用歌声迷惑海上的人类，让他们的船只迷失方向。

他们喜欢人类，因为人类的身体温暖，人类的内心贪婪狡诈，还有着许多他们读不懂的感情。他们一生只会喜欢一人，他们会将世间所有的宝物送给他们喜欢的人。最后将人掳去海底深处。

传说中的红龙也喜欢人类，因为人类很好玩。她每年都会提前寻找到各个国家要过16岁生日的公主，然后在公主过生辰宴时冲入大殿，献上最独特的祝福。

不过，红龙与人鱼的喜欢明显出现了偏差，这种偏差在恶龙小姐亲眼所见后，更是崩塌碎裂，不论怎么重组都组不回来了。

本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刮起了大风，船只上的人们动作飞快的收帆，船长拿着喇叭招呼，有条不絮的吩咐着每个人的任务。他们见惯了大风大浪，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们在这种情况下甚至十分淡定的去了内舱，请了两位穿着风格迥然相异的人出来。

“海面忽然大风，方才还是蓝天白云，没有任何警示，如今看恐怕是要下暴雨。如今我们在粉红海的最深处，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船长佝偻着背，低声下气的请求到。讨好似得奉上了怀里的金块。

“嗯，确实该小心些。”那两人将金块收起，把玩了一会儿。随后念出一串很长很长的祷告词，脚底便随之出现一张金色的六芒星法阵，法阵居于甲板，很快就将整个船只包裹起来。

“这样就能安心了。”其中一人如此说道，他高抬下巴，对大自然的风暴有些不屑，“回去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说不好天就晴了。”

船长弯着腰，等两人回船舱，这才呼出一口气，又抬手伸出袖子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有些担忧的看着远处似乎立刻就要席卷而来的风暴。

“要下雨了？”维尔牵着艾德琳的手，两人浮在水面上看了看天色，“海上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所以我才不喜欢这里，若是在天上飞，还没个落脚的地方。”

就算是恶龙小姐，也没办法在忽如其来的风暴里毫发无伤。不过艾德琳可以。

人鱼小姐只看了一眼风暴的方向，便拉着维尔往前游去，“这不是普通的风暴，我们去看看。”

“好吧。”就算眼前是死路一条，恶龙小姐都认了。她紧紧搂住艾德琳的腰，入手便是滑嫩的皮肤，便又高兴的将脸贴在她的背上蹭了蹭，呼出的热气骚扰的人鱼小姐烦不甚烦，“别闹了维尔。”

“好嘛。”

艾德琳将龙小姐带进海底深处，越是靠近风暴的地方，海底也越是暗流涌动。她们从海底走，倒是比海面安全许多。她们飞快的掠过海底火山口，朝着风暴处游去。

风暴处的中心一派祥和，海面平静，却没有其他生物。

有些太安静过头了。维尔想。

除了海浪拍打水面的声音，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艾德琳不死心的转了几圈，也没忘记将身上的傻龙抱紧，随后一头便扎了出去。

“那是什么？船只？”维尔眼尖的看着远处仿若一叶扁舟的船只，那船只在风暴不远处，渡着一圈薄弱的金光，在一片黑暗中的深海中心，宛若一盏耀眼的明灯。“法阵？教廷的人？还是贵族？”

只有教廷与贵族，才有资格与血脉能学习元素魔法与正统武学。

“教廷我不知道。”艾德琳冷声道，“不过，我看见瓦里安长老了。你听。”

还未靠近，维尔就听到了歌声。遥远的歌声唱着听不懂的词句，每一句话语里都藏着诱导与怜惜，就像是恶魔的低语。维尔身为龙族，自然不会被歌声诱导，但人类不行。

她定睛看向船只的不远处，那里有数只人鱼浮在海面，每唱出一句，船只上的法阵就薄弱一分，而还在睡梦中安心了的蠢货们，丝毫没有察觉半点不对。

恶龙小姐虽从没害过人，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圣母白莲。大自然的法则，优胜劣汰，只有更强大的人才能有资格活的更久。她深谙此中的道理。

远处的风暴依旧在渐渐逼近，船上的法阵啪嗒一声碎成粉末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海浪拍打着船只，睡梦中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走上甲板。

艾德琳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毫无意义的刺耳声音打乱了人鱼们的节奏，破开了人鱼们连绵的诱导与歌声。

甲板上的人陆续醒来，他们惊恐的看着同伴们的脸，一声尖叫划破寂静无声的海面，“那，那是什么？人鱼？”

“是人鱼！”许多年轻水手目露绝望，遇到人鱼的局，是必死的局。

“金尾人鱼！一定是那只金尾人鱼！”这句话有些无厘头，但在求生的本能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他们扛起船上的所有武器与炮火，对准金尾人鱼面无表情的脸，瞄准她的头，想送她归西。

维尔第一次讨厌起这群愚蠢弱小且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她想变回原形，伸出自己的翅膀，将这群蠢货的船打翻在这波涛汹涌的深海。却被艾德琳死死的摁在怀里动弹不得，她附在她的耳边，贴着她的皮肤，“没事的维尔，相信我。”

龙小姐回搂住她，虔诚的吻上对方的唇角，“如果你不躲开，我会帮你挡下。”

炮火擦着水面，直直的打向金尾人鱼。

艾德琳没动，维尔也没有挣扎，直到这时，她还在想，如果就这么和亲爱的艾德琳死在一起，她的龙生应该也算圆满了。

“艾德琳·菲比。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他们值得你这么做？”瓦里安长老抬手将那颗炮弹挥向远处，下一秒，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矮了自己一头的金尾人鱼，“你要知道，这次你救了他们，下一次，下下一次，每一次，你都能救的了吗？”

“我……”

“你不可以。”瓦里安双目瞪大，薄唇里吐出刻薄尖锐的词汇，她冰冷的目光落在维尔的脸上，似是警告般，“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艾德琳低头看着海面，海水从指缝间流出。维尔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她半眯着眼，就像感受不到怒剑拔张的氛围一样，“艾德琳。”

艾德琳顺着她的力道抬起下巴。

“如果你想，你就可以。我会帮你。”

“……好。”

人鱼小姐带着她从未被荼毒过的善心，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遭受到打击。但她也不敢保证，下一次，下下一次，她会不会再挺身而出。

巨龙带着人鱼小姐振翅而起，皮肤坚硬如铠甲，羽翼轻薄却有力，扇动之间，似有风声呼啸。

风暴随着人鱼族焦急的歌声越靠越近，维尔用翅膀护住背上的人鱼，抵挡住炮火的攻击，庞大的身躯推过船沿，尖锐的爪牙与巨大的身躯将船上的人类衬得无比渺小，他们吓得扔掉武器，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两名贵族更是紧张的连咒术都忘记了如何吟唱。

巨龙的鼻息喷出一团火焰，火焰燎起离得最近的人的头发，空气中除却海水的腥味便是一股淡淡的火烧糊了的味道。她倨傲的俯视着这群渺小的人类，十分不情愿的将船只推离风暴。

人鱼的歌声消失在耳边，船只顺着水流渐渐飘远。维尔将亲爱的人鱼带上高空，“艾德琳，你看。”

远处的天边正是一团橘红，烈阳在海平线的交界处，一半蓝天白云，一半阴云密布。粉红海镀上了薄薄的一层橘色，稀薄的云彩也羞红了脸。

巨龙展翅高飞，翱翔天际。

艾德琳随手将发挽起，感受着暖风与龙小姐体贴的温柔。

“人鱼就是这么个种族，捕猎，与爱人，这两件事充满了整个漫长的人生。”艾德琳说道。

“但你和他们不一样。”维尔低头蹭了蹭对方的手，金色的瞳孔里映着人鱼小巧的脸，“我听过你们的传说。”

“这可不是童话故事。”艾德琳残忍的将事实揭露出来，“没有什么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人类的伟大而无私的人鱼，也没有，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想做，带着强有的目的性。”

维尔收敛了笑容，她将飘到耳边的黑色长发拢到耳后，“那你是为了什么？”

艾德琳一愣，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那你愿意站在自己族人的对立面是因为什么？”不等人鱼小姐喘息的机会，维尔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轻声道，“那你愿意和我玩闹，和我犯傻，你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我说我要带你飞遍整个大陆？”

“亲爱的人鱼小姐，你比我还不了解你自己。”龙小姐笑嘻嘻道，“不然，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更了解你吧。”

金尾人鱼与人鱼最大的区别，就是本能。

不被本能所控制的理智。

所以每年一次的成人礼，总是人鱼族这辈子最煽情的时候，再往后的无数年里，都不会有更大的内心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