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将洛特凯亚的一切痛苦和恐惧尽收眼底。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创伤引起的应激反应,他不知道洛特凯亚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但有一点能够肯定——自己的出现和靠近，引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想到这里,蝙蝠侠抿了抿嘴唇,立刻起身离开了他。

没有了他的压迫,洛特凯亚迅速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仍在颤抖,脸埋在手臂中，蝙蝠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一声声压抑的喘息，黑色细软的发丝从臂间凌乱的探出，垂落在地上。

蝙蝠侠现在的心情相当糟糕，任谁在发现自己最在乎的人可能患有某种类似于PTSD之类的心理创伤，而他之前对此完全不知情时，都不会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

更糟糕的是,他现在甚至没法为他提供半点帮助,不仅仅因为目前所代表的身份并不适合,还因为他就是那个引发了他应激反应的罪魁祸首。

蝙蝠侠一脚把刚才拿枪的那个蒙面男人踢趴下,一边用余光注视着洛特凯亚。他看起来比刚才的状态好了一点,已经慢慢放松了自己，但脸仍然被手臂挡着，蝙蝠侠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害怕。

如果自己现在是布鲁斯·韦恩,那么他或许可以冲过去把洛特凯亚从地上扶起来,给予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他现在是安全的；但他现在是蝙蝠侠。

他是恐惧的化身，也是为他的老师、他的爱人带来恐惧的那个人。

布鲁斯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在哥谭，恐惧是抑制罪恶最好的手段。当他打击罪犯时,罪犯脸上的恐惧令他的工作变得更加容易；而当他救出人质时，被救助者眼睛里的恐惧也令他心生安慰。这里不是大都会，或许那个氪星人会对他救下的每一个人微笑，但哥谭不需要这些，这所罪恶之都从来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地方。

可……现在，洛特凯亚需要，而他无法给予。

这是两种身份带来的割裂，也是选择成为黑暗骑士的不得已，蝙蝠侠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他依旧会感到抱歉，愧疚和自责。

蝙蝠侠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暴躁，他一拳揍晕了一个快要爬起来的罪犯，把他们一个个捆起来，同时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般情况下他当然会把罪犯连同受害者直接交给警察，不论是收押还是安抚，他们都做的比他好得多，但当受害者变成洛特凯亚，蝙蝠侠就没法再让自己置身事外了。

正当蝙蝠侠为此发愁时，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天花板被轰出了一个大洞。金红色的钢铁盔甲缓缓下落，停在半空，双手手心的能量炮蓄势待发，对准面前的敌人。他的声音经由盔甲传导，显得稍有失真：“我警告你们，不管你们想干点什么，都最好快点放下武器，否则我不介意演示一下斯塔克新型导弹的威力，嗯哼？”

说完，钢铁侠眼前飞扬的尘土也落了下去。他看着面前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五个蒙面男人，还有脸色顿时深沉下来的蝙蝠侠，有点想挠头：“哇哦，看样子是我来晚了。”

钢铁侠在空中耸了耸肩，对蝙蝠侠说：“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想打断你的工作，你继续。”

蝙蝠侠沉声问：“你来干什么？”

钢铁侠睁着眼说瞎话：“来旅旅游，看看夜景，顺便……”这时，他总算看见了还躺在地上的洛特凯亚，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钢铁侠本来就在担心洛特凯亚的安危，见到这一幕后迅速关闭自己的武器系统，落到洛特凯亚身边，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钢铁面罩自动掀开，露出托尼·斯塔克的脸，紧张的叫道：“洛特凯亚？”

蝙蝠侠皱起眉：“别碰他。”他不确定现在洛特凯亚是什么情况，立刻向钢铁侠走去，想要阻止他对洛特凯亚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忽然，他听见洛特凯亚含混细微的声音：“……托尼？”

蝙蝠侠的脚步顿住了。

他停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始终没有再走上前。

“是我。”钢铁侠松了口气，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看着洛特凯亚脸上仍未恢复的面色和紧皱的眉头，当即说道：“Jar，扫描他。”

“不，不用。”洛特凯亚不敢让托尼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伸手捂住钢铁面罩上散发的蓝光，低声说：“我没事了。”

他靠在钢铁盔甲上疲惫的喘息了一会，感到胸口剧烈的痛楚缓缓褪去，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这是个意外，我真的没事。”

“你刚刚的表现可不像个意外。”钢铁侠嘟囔了一句，还是扶着洛特凯亚站到地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皱着眉问，同时回头看了蝙蝠侠一眼：“如果是那个混蛋干的，我就一炮把他轰出去。”

“别这样，托尼，”洛特凯亚又无奈又好笑的说，心想你知道那身衣服底下的是谁就不会这样说了：“他可是哥谭的超级英雄。”

一直悄悄偷听这边的蝙蝠侠脸色好看了一点。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洛特凯亚不敢再靠近蝙蝠侠，站在原地对他点点头，温声说：“谢谢你来救我。”

蝙蝠侠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来洛特凯亚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刚刚的意外，他一向这样，别人问他怎么样的时候，他总说“我没事”、“别担心”，但蝙蝠侠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没事了。

蝙蝠侠没出声，洛特凯亚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只好转移了话题：“不知道警察来了没有？”他问：“我觉得他们或许需要我配合着做个笔录。”

“你确定？”钢铁侠不赞同的挑起眉毛：“在你刚刚……”他示意性的看了一下洛特凯亚仍有些苍白的面孔：“这样了之后？”

“我确定。”洛特凯亚倒显得很平静，他对着托尼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但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对劲，武器报告上午才送到主管部门审批，晚上就有人来抢夺实验样品，从获得消息到付诸行动之间的时间未免太短了。”

这些话他是对着蝙蝠侠说的，蝙蝠侠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会着手进行调查。

其实警察已经包围了研究所，但为了研究所内人员的安全起见，他们没有选择进行暴力突入，而是先疏散了大部分人员。当蝙蝠侠制伏五个蒙面男人的时候，除了艾迪那个实验室里的倒霉研究员之外，其他人都被警方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

洛特凯亚用自己的身份卡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告诉里面的人他们安全了；蝙蝠侠也在用耳麦给戈登传递消息，让他派警察进来接手这里的五个罪犯。

很快，戈登带着一些警察赶了过来，收押罪犯的收押罪犯，安慰被绑架的研究员的拿来毯子和热咖啡，扶着他们往外走。一时间周遭乱成一片，蝙蝠侠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还没离开，看了戈登一眼，两个人就跑到角落里说话去了。

为首的蒙面男人被带走的时候还相当不服气，气的对洛特凯亚破口大骂：“你他妈拿个假枪来糊弄老子！年轻人，不讲武德！”

蝙蝠侠和戈登站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虽然仍处于蝙蝠侠的影响范围中，洛特凯亚揉了揉眉心，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枪是真的，它只是没有能量了而已。”

旁边的实验员一个个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到底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倒抽一口冷气，甚至有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蝙蝠侠十分不悦的冷哼了一声，低沉道：“乱来。”

洛特凯亚差点又被他的声音带入一段幻境，连忙警惕的往钢铁侠那边凑了凑。

蝙蝠侠：“……”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洛特凯亚，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他，这时候洛特凯亚已经和钢铁侠走远了。

蝙蝠侠又：“……”

戈登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敏锐的意识到他现在不大高兴，于是试探着问道：“你觉得这位达克教授有问题？”

蝙蝠侠立刻说：“没有。”

戈登非常纳闷：“那你老是看人家干什么？”

蝙蝠侠一直认为他的好友吉姆·戈登是位相当合格的警察局局长，极富热忱，正义且勇敢，能理智的看待问题，且对于问题有种近乎直觉的判断，是他在打击罪犯时不可或缺的一位帮手。

但现在，他发现这一长串的介绍后面还要再加一句。

——话题终结者。

你可少说几句吧！

洛特凯亚刚走出研究所大门，艾迪就急匆匆跑了过来。他之前因为去食堂帮洛特凯亚带饭，躲过一劫，对洛特凯亚的遭遇显得非常愧疚：“达克教授，您没事吧！”

洛特凯亚微笑道：“毫发无损。”

艾迪松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走了，我听詹姆斯和基恩说了您一个人面对罪犯的事情，这也太冒……”

忽然，他的眼珠定格到洛特凯亚身后，呆滞不动了。

钢铁侠从后面走过来，挑挑眉，对洛特凯亚说：“你的同事？”

洛特凯亚笑了，小声回应道：“还是你的粉丝。”

听到粉丝这个词，艾迪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总算能出声了，但眼睛还是盯着钢铁侠不放：“斯，斯，斯……”

“斯塔克，先生。”钢铁侠对于自己的受欢迎程度非常有自知之明，相当自傲的微笑了一下：“你想让我签哪里？”

艾迪脑子快转不动了，张大嘴：“……啊？”

对于这种反应的迷弟，钢铁侠还算有点耐心：“我是问签名，要签在哪里？”

艾迪福灵心至，迅速扯下身上的白大褂，捧到钢铁侠面前：“这里！这是我的战袍，斯塔克先生，穿着它我就能想到您！”

钢铁侠不知道从盔甲哪里摸了一根笔出来，闻言有点嫌弃的咧咧嘴：“呃……我总觉得这个比喻有点奇怪。”

艾迪兴奋的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等钢铁侠签完，捧着白大褂迅速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喊：“我有啦！我有啦！”

钢铁侠和洛特凯亚对视一眼。

钢铁侠说：“……我觉得你的同事需要去检查检查脑子。”

洛特凯亚则说：“……你还随身带签名笔？”

他们互相注视了对方一会，同时笑了起来。

钢铁侠一边笑一边耸耸肩：“当然，这可是作为名人的必备物品。”

洛特凯亚说：“我看你还是快点走吧，大明星，等一会他们回过神，恐怕都要来找你要签名，你在研究所里的名头一点也不比布鲁斯小。”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警车的方向走，最后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站定。钢铁侠看了一会没什么车辆经过的马路，忽然问道：“所以布鲁斯·韦恩人呢？如果是我的公司发生这种事，小辣椒一定会把电话打的我不得不从实验室出来。”他看了洛特凯亚一眼，补充道：“更别提你还在这里。”

洛特凯亚说：“……他可能有事，耽误了。”

他确实有事，洛特凯亚不动声色的往研究所里看了一眼，而且他肯定蝙蝠侠现在还在忙。

一个女警察走过来，为洛特凯亚肩膀披上一条毛毯，在洛特凯亚礼貌的道谢声中又递上一杯热咖啡。

钢铁侠抱着手臂，又看了一会马路，确认没有豪车经过了，把目光转向洛特凯亚：“你的咖啡喝完了吗？”

洛特凯亚刚把纸杯捏扁，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啊？”

钢铁侠没急着回复他，去警车那边又要了一条毛毯，走过来把洛特凯亚整个人裹了一层。洛特凯亚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诧异的问：“这是干嘛？”

托尼对着他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下一刻，钢铁面罩落下，双眼的位置亮起耀目的白光。托尼的声音在盔甲中有些略带电子音的不真实感，用不怎么在意的声音说：“没什么，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一把抱起洛特凯亚，双脚猛的喷发出气焰，带着他转瞬飞上高空。

蝙蝠侠和戈登从研究所里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蝙蝠侠沉默的看着夜空里两个逐渐消失的小亮点，不高兴的抿了抿嘴唇。

戈登看看天，又看了看他，最后肯定了：“你就是在看他。”

蝙蝠侠：“……”

蝙蝠侠：“…………”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去看看上一章的精评，写的真的很好！还有140章也有两个精评，我忘说了，非常抱歉_(:з」∠)_

至于大家千呼万唤的掉马，它在我的大纲上真的不远了，但是要写出来可能还费点功夫。我不想现在就掉马，我想搞个大的，掉马时老爷有多震惊多愧疚取决于前期铺垫，我觉得现在还不够

（当然这个大不是说场面大，大场面也有，不过那个是后面英雄们出来的差不多了，大家面前的一次性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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