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洛特凯亚睡得不□□稳。

他做了很多梦，都是片段式的，零零碎碎,被光怪陆离的整合在一起,形成一整个荒诞的梦境。梦里色调昏暗,哪怕他诞生自无光的黑暗,这样的感觉仍旧令他感到压抑，他不喜欢。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大概在来到这条时间线，看着布鲁斯安稳度过他人生中最痛苦的劫难，一天天成长并信任他伪装出的身份后，他就再也没做过梦。当然，这跟他不怎么睡觉也有关系。

不过今天，洛特凯亚想,他做梦的原因跟还藏在他身体里的那些触手一定离不开关系,并且,可能还因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因为伤口太疼的缘故。

不知道他睡了多长时间,洛特凯亚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色。尽管天气已经开始转暖,每日的光照时间也在变长，但哥谭市显然和其他城市不同，不能用正常的标准去判断。

他正要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卧室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三下,随后外面传来布鲁斯的声音：“洛特凯亚？”他询问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笑意：“你醒了吗？”

“刚刚醒,”洛特凯亚说，迅速伸手去拿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抱歉，布鲁斯，稍等我——等我换身衣服。”因为动作太快的缘故,他不小心把伤口扯了一下，声音有些微妙的变化和停顿。

但所幸布鲁斯没有听出来，他回了句“好的”，就站在门外乖乖的等着。

五分钟后，洛特凯亚拉开门，温和的问：“抱歉，等的时间久吗？”

“并不。”布鲁斯微笑道，随后他注意到洛特凯亚的面孔有些发白，不禁担忧的问：“阿福跟我说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生病了吗？”

洛特凯亚笑了笑，说道：“没有，我没有生病。”

“那就好。”布鲁斯点点头，又问：“你在骗我吗，洛特凯亚？”

洛特凯亚愣住了：“什么？”

布鲁斯以为他没有听清，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问，要下楼去餐厅吃晚饭吗？”

洛特凯亚愣愣的说：“……是的，我是说，当然。”

“好的。”布鲁斯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骗我，一直装作另一个人不累吗，厄贝里斯特？”

洛特凯亚不禁后退了一步。

“洛特凯亚？”布鲁斯已经要转身下楼了，现在又回过头，奇怪的问：“不走吗？”

随后他发现洛特凯亚的脸色非常不对劲，像是一下子苍白了许多，立刻皱起眉：“你怎么了？”

“我……”

洛特凯亚呢喃出一个音节，面前布鲁斯的表情又变了，他质问：“你怎么还没有死？”

洛特凯亚感到伤口剧烈的痛了起来，他几乎喘不上气。布鲁斯好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刻大步向他走来。洛特凯亚已经意识到了是什么东西在捣鬼，用最后一点力气拧开旁边的门把手：“抱歉，稍等一下。”

他反身关上门，反锁，接着跪坐到地毯上。

洛特凯亚的动作太快，布鲁斯没来得及拦住他，只能在外面敲门：“洛特凯亚！你没事吧？！”

这些声音传到洛特凯亚耳边，全都变成了：“你为什么不去死？”

洛特凯亚急促的喘息着，一只触手悄悄从他身上探了出来，慢慢挨近胸前的伤口，接着被一把抓住。

洛特凯亚瞳孔里金光闪烁，低声喝道：“给我滚开！”

刹那，随着手上出现的魔法纹路，触手化作一片黑雾，消失在空气里。

四周为之一清。

布鲁斯焦急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洛特凯亚，说话！”

该死，布鲁斯想，他刚才的样子绝对是出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个多月来，因为种种原因以及他对于研究所安保的自信，以至于他并没有过多关注洛特凯亚的生活，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短短几秒钟内，布鲁斯想了许多可能发生的事实，就在他抬起脚想要踹门的时候，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洛特凯亚靠着门框，看见他的动作，挑了挑眉：“布鲁斯，你这是要……踹门吗？”

“是的，因为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布鲁斯皱着眉，透过洛特凯亚看了眼他的卧室，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仍然不放心，想要去拉他的手腕：“如果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们立刻就去医院。”

但洛特凯亚侧过身，避开了他的接触。

布鲁斯没想到他会躲开，伸出去的手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想多了，布鲁斯。”洛特凯亚忽略了布鲁斯显得难以置信的眼神，表面上还是轻轻松松的样子：“走吧，我们下楼吃饭。”

布鲁斯压下心里复杂的不悦，把心思转移到洛特凯亚身上，皱着眉说：“但你刚才……”

“哦，那个，”洛特凯亚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笑道：“抱歉，是我刚才的反应有点大，吓到你了？”他迎着布鲁斯越皱越紧的眉头，继续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聚四氟乙烯应该是种相当合适的材料，但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类蓝水晶的硬度。”他随口说了一通：“之前的实验里我一直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才一直没有成功。”

布鲁斯的表情明显还不太相信：“所以……你只是回去写了个备忘录？”

“还没呢，”洛特凯亚扬了扬手机：“你叫我叫的太急了，我现在就写。”

布鲁斯问：“那你为什么要锁门？”

“说实话我没有注意，这大概是个习惯吧。”洛特凯亚说：“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出事了？”他好笑似的摇摇头：“别想那么多，我们走吧。”

布鲁斯盯着洛特凯亚一直靠着门框的身体，还想再说什么：“但你……”

这时，老管家的声音出现在他们旁边：“两位先生。”他的目光在布鲁斯和洛特凯亚之间转了一圈：“不管你们有什么秘密要谈，卧室门口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什么秘密，阿福。”洛特凯亚率先说。他看了布鲁斯一眼，微笑一下，然后越过他，走到阿尔弗雷德身边：“托马斯和玛莎是不是已经在等着了？”

“是的。”阿尔弗雷德说：“恕我直言，少爷，让您的父母等太久可不是一位绅士该做的。”

洛特凯亚看起来行动一切正常，布鲁斯把疑虑掩饰起来，跟着阿尔弗雷德和洛特凯亚走下楼梯。

接下来的晚餐没出什么问题，洛特凯亚坐到他对面，回应了托马斯和玛莎关于最近在研究院的生活的询问。如果非要从中揪出一点问题，那就是洛特凯亚吃的比平时少了一点，并且在餐后很快表示自己要回房间休息。

“别再担心了，布鲁斯。”洛特凯亚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温声说：“你看，刚刚发生的只是个误会。”

布鲁斯说：“但我还是认为你需要做一次检查……”

“不用，我自己很清楚，只是需要睡一觉。”说话的时间洛特凯亚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他甚至没给布鲁斯站起来的机会，再次对餐厅里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等回到卧室，洛特凯亚翻身锁上门，这才松了口气。他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没让自己随便躺到那块地板上。

虽然上面铺了地毯，阿尔弗雷德也有每天做清洁，但是……他最近地板躺的太多了，不是很想再来一次。

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把自己往床上移动。

布鲁斯那边没能完全糊弄过去，这也在意料之中。本来他就非常敏锐，现在当了蝙蝠侠之后，敏锐程度只会愈发上涨，紧急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他原本没有过于放在心里的触手，现在看来也成为了挺大的麻烦。他不能离布鲁斯太近，主人的气息原本该是令他沉醉的味道，能平息他生理性的渴望和欲求，令他感到平静和安谧；可现在，它只会将他拉进一个个充斥着恶意和绝望的幻象中，令他痛苦而无法自拔。

为了不让洛特凯亚在布鲁斯面前掉马，他必须要和布鲁斯拉开一些距离，更别提身体上的接触。他对于之前避开布鲁斯的手感到相当抱歉，但是无可奈何。

可惜的是，在完全把这些触手从他身上消灭之前，这样的情况无法更改。

其实在面对布鲁斯时还算好，他只怕当他看见蝙蝠侠……

洛特凯亚轻轻的叹了口气。

就在他头疼该怎么尽快解决这些问题时，房间门又被轻轻敲响了：“洛特凯亚。”布鲁斯在门外说：“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但我已经躺下了。”洛特凯亚说：“你有事吗？如果不重要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我来问问你，呃，你需要喝水吗？”话说完，布鲁斯就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的相当蹩脚。

事实上，他其实只是想再看看他。除了确认洛特凯亚的确没有事之外，还是因为……天啊，他们实在太久没有见面了。

布鲁斯不是很想——事实上，他非常不乐意承认，自己也会因为长久的见不到什么人而感到心神不宁。他乐于掌控一切，但唯独这个，他控制不了。

尤其在明确了自己对洛特凯亚的感情之后，即使当时布鲁斯正因某件要紧的事感到焦急和紧迫，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感到一种身心平静下来的安定，转而用更理智的心态思考问题，得出答案。

布鲁斯不愿深切的剖析它，但它的确带给了他一种直面困难和危机的动力。那和韦恩夫妇和阿尔弗雷德带给他的感觉还不太相同，它更澎湃，也更……私密。

但布鲁斯现在又很肯定，洛特凯亚对他并没有他所有的那种感情，否则他也应该像自己一样，情不自禁、难以自抑的需求一次面对面的交谈，一些身体上的接触，或者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他就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次无意间的身体接触都被拒绝。

布鲁斯站在洛特凯亚的卧室门前，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在得到了洛特凯亚的否定答案之后，布鲁斯没有再说什么，他又默默的站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了。

还不到夜巡的时间，布鲁斯已经换上了蝙蝠装，但没有戴上头罩。他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一点。

阿尔弗雷德经过他身旁，问：“您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

布鲁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觉得洛特凯亚在隐瞒什么。”

“或许是因为您对隐瞒这个词的认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阿尔弗雷德说：“您得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隐私’，少爷，谁都有隐瞒的事情。”

“不，你不知道，阿福，当时……”布鲁斯皱着眉，回想起之前的情景：“当时他的表情不太像突如其来的灵感爆发，倒像是……惊恐。”

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您当时和洛特凯亚少爷说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叫他去吃饭，对话很正常。”布鲁斯说：“所以我觉得他隐瞒了些什么。”

“或许，”阿尔弗雷德说：“那么您想怎么证实您的想法呢？”

“……我还不打算往他的房间里安摄像头，世界上是有隐私这种东西的，别那么看我，阿福。”布鲁斯揉了揉眉心：“我会多注意点他的。”

“嗯哼，”阿尔弗雷德说：“真高兴我平时的劝导派上了用场。”

“如果你管那叫劝导的话。”布鲁斯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戴上头罩：“到出发的时间了。”

阿尔弗雷德再一次目送蝙蝠车驶出自己的视线。

……

厄贝里斯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高楼的楼顶上。

这里视野不错，能看到蝙蝠车在街道上一路驶过，最终拐进某个不知名的小巷里。

其实厄贝里斯特一直想不太明白，这条时间线的布鲁斯在成为蝙蝠侠后，究竟是怎么打击罪犯的。在他的印象里，布鲁斯既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种种体术，又不会上条时间线里蝙蝠侠发明的种种小玩意，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可能是某个健身教练教过的搏击术。

但仅仅凭着这点搏击术就想在哥谭横着走的话，那难度还是挺大的。是的，厄贝里斯特还记得，不灭孽蜥事件时，刺客联盟入侵哥谭，布鲁斯曾独自对上一个不知名的忍者，还有丧钟。或许当时丧钟并没有把布鲁斯一个富二代当回事，因此没有怎么认真，但是那个忍者，可是刺客联盟培养出来的实打实的杀手。

对于布鲁斯的武力值厄贝里斯特的确有一定信任，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布鲁斯已经当了一个月的蝙蝠侠，这期间他没有出事可能是运气好，但厄贝里斯特不敢赌他的运气能维持多久。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次厄贝里斯特绝不能让悲剧再在他眼前重现。

他跟着蝙蝠侠移动，让自己和蝙蝠侠保持一个自己看得到他，他却注意不到自己的距离。这样即使蝙蝠侠遇到危险，他也完全来得及赶去帮忙。

但没过多久，厄贝里斯特发现，事情好像，完全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这个蝙蝠侠他，居然也有蝙蝠镖啊！他还会用蝙蝠勾枪！他在建筑物之间跳来跳去的身手还很灵活？！

厄贝里斯特不得不一边茫然的跟在蝙蝠侠身后，一边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算是天赋异禀，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厄贝里斯特一直跟着蝙蝠侠直到夜巡结束，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原本是来为蝙蝠侠提供安全保障的，结果一个晚上看下来，不仅他完全不需要自己帮忙，殴打罪犯的时候还相当游刃有余，罪犯都被打的好惨的样子……

厄贝里斯特看着痛哭流涕的罪犯，再次一脑袋的：“？？？”

作者有话要说：龙龙：好家伙，这辣鸡触手，把我主人整的跟精分似的，一会关切的问我好不好，一会又问我为啥还没死，什么玩意儿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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