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当布鲁斯回到韦恩庄园的时候，韦恩夫妇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索性开了个家庭会议。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爸爸。”布鲁斯把昨天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和弗格森的死亡大致说了一下,但隐瞒了关于厄贝里斯特半夜出现在酒店和自己对弗格森尸体的检查：“我已经问过戈登局长，警方那边已经快要顶不住压力了,最晚明天上午就会放出弗格森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已经做了一些应对措施,但这次韦恩企业仍会不可避免的受到一些打击，爸爸,我们得做好准备。”

托马斯神情没怎么变化，他管理韦恩企业这么多年，年轻时又在战场上当过军医，经历过许多风雨,只是一点波折，对他而言并不能算什么。

他最关心的事情和玛莎一样：“目前的舆论我们已经听说过了,之前你和弗格森发生了纠纷,而现在他死在我们的地盘上,除非我们已经找到了凶手,否则嫌疑最大的就是你。布鲁斯,你有想过自己该怎么办吗？”

布鲁斯镇定的说：“我什么也不做。”

坐在一旁的洛特凯亚坐直身，皱着眉刚要说话,玛莎抢在他前面：“为什么？”她着急的说：“这可不是小事,布鲁斯，他们会认为你是个杀人犯！”

“妈妈,冷静点，”布鲁斯的语气和缓了一点，安慰道：“他们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但这事关你的名誉问题，布鲁斯。”洛特凯亚蹙着眉，语气又有一点奇异的平静：“如果你知道……凶手是谁，哪怕目前还没有证据，也可以先提出来，哪怕是为大众转移注意力也好，弗格森的死不能和你有半点关系。”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玛莎的赞同：“没错，我们相信你，宝贝，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你干什么要平白被人怀疑？”

“你们都先等等，”托马斯显得比较冷静：“布鲁斯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玛莎夫人，洛特凯亚少爷。”阿尔弗雷德说：“让我们先听听布鲁斯少爷的解释。”

布鲁斯对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我认为有人在针对我们，”他刻意将对方的目标说的很模糊，让托马斯和玛莎以为对方的目标是韦恩企业：“线索我已经找到一些，但现在还不是显露出这一点的合适时机。我想当对方的目的达到之后，他在得意的同时也会放松警惕，到时候会自己暴露身份。”

他说的浅显易懂，托马斯和玛莎对视了一会，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托马斯最后说：“那我们支持你。”

玛莎看着他，又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这个家庭会议到此结束，时间不早，几个人从书房离开，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洛特凯亚走的慢了些，布鲁斯意识到他大概有话要对自己说，刻意在走廊里等了一会。

然后他回过头，看见洛特凯亚正站在他的不远处。月光从窗外照进屋内，洛特凯亚半边身体沐浴在光下，半边隐藏于黑暗中。冰蓝色的双眼在对比鲜明的光影下呈现出有些奇异的闪烁光泽，竟然令布鲁斯感到隐隐的陌生。

他叫道：“布鲁斯。”

布鲁斯冲他笑了一下：“洛特凯亚，有事吗？”

洛特凯亚看着他，沉默了半晌，说道：“没什么。”

他向前走了几步，隐匿在黑暗中的半张脸重新清晰了起来，眼睛里那点令布鲁斯感到陌生的光泽也消失了，又变回布鲁斯最熟悉的那个洛特凯亚：“……我只是想问，你已经决定了，对么？”

布鲁斯以为他还是想要劝自己，于是点点头：“是的，我已经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那你就去做吧。”出乎意料，洛特凯亚没有再说什么。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抱住了布鲁斯：“对不起。”

布鲁斯因为他主动的拥抱和意料之外的道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也伸手环抱住他，熟悉的味道萦绕于鼻间：“为什么？”

洛特凯亚的鼻尖抵在布鲁斯肩膀上，布鲁斯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轻轻的叹息：“……我本该保护你的。”

布鲁斯垂下头，下巴像是不经意般扫过洛特凯亚的耳尖，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不满哼了一声：“如果您记得，达克先生，我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对。”洛特凯亚笑了一声，松开了他。他看着布鲁斯俊美的面孔，有点感慨的笑道：“你已经长大啦。”

布鲁斯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感到心脏鼓动的有些不同寻常。

洛特凯亚似乎只是想对他说这些而已，他微笑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我想你明天会有不少棘手事要面对。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一定会告诉你。”布鲁斯立刻接道：“你放心。”

“嗯。”洛特凯亚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他，身形再次没入黑暗里。他的身体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就像一个即将消失的、模糊的影子。

布鲁斯忽然感到了一阵心慌。

“洛特凯亚！”他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洛特凯亚的手腕。

“嗯？”洛特凯亚回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突然，但布鲁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我今天回来的太晚了，还没吃晚饭。”他补充了一句：“别告诉爸妈。”

洛特凯亚顿时蹙起了眉：“我去叫阿尔弗雷德。”

“别，”布鲁斯拦住他，立刻找了个借口：“阿福知道的话爸妈也会知道，你别告诉他们。”

“好吧。”洛特凯亚带着包容，无奈的微笑了一下：“你想吃什么？”

“都行。”布鲁斯露出笑容：“只要是你做的。”

……

当晚，厄贝里斯特来到萨巴蒂诺的办公室的时间，比约定的稍稍迟了一点。

萨巴蒂诺啥也不敢问，见到他就立刻拿出了查好的资料：“这是我的人搜集来的有关哈里斯企业的地下交易和种种转入支出记录。他们做事不算干净，但这属于各大企业都有的小毛病。就我所知，大都会的莱克斯集团可比这过分多了。”

厄贝里斯特一目十行的快速扫完了这份资料，皱了皱眉：“只有这些？”

“能查到的都在这了，”萨巴蒂诺说：“我们找了哥谭市最好的几个情报贩子，还动用了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一些人手，按理说没什么遗漏的。”

厄贝里斯特动了动手指，那沓资料消失在他手里：“知道了。”他不带感情的说：“继续盯着哈里斯企业，发现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他踩着扭曲的空间，回到了韦恩庄园。

尖角与利爪褪去，包裹身体的皮衣变成普通的衣料。洛特凯亚坐到扶手椅上，默默思考了一会。

就萨巴蒂诺交给自己的这些资料里，他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正如萨巴蒂诺所说，几乎所有企业背地里都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像韦恩企业这样的简直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他没法从这些资料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他也不能直接去找老哈里斯。弗格森已经死亡，再去找老哈里斯相当于打草惊蛇。如果引起他的警觉，厄贝里斯特很大可能没法靠他引出他的合作者，那这条线索就没用了。

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他必须得靠自己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解决事情最好的方法，而厄贝里斯特已经对此相当有经验。

蝙蝠侠不相信他的话，但他总会相信证据。

布鲁斯不是蝙蝠侠。

——但在这点上，他们并没有什么分别。

洛特凯亚闭了闭眼睛。他感到有些麻木，心口像堵了一块什么东西，并不疼，他早已习惯了，只是偶尔还是觉得不太适应。

他睁开眼睛，面孔迅速平静下来。

不知道这些资料对布鲁斯有没有帮助，但他实在不想在短时间内用厄贝里斯特的身份和布鲁斯见面，干脆把资料放到了戈登的办公桌上。戈登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但没有人在，一杯咖啡放在桌子上，正袅袅的冒着热气。大约他正在应对弗格森死亡的事件，今晚又要忙个通宵。

厄贝里斯特不太感兴趣的扫了门口几眼，转身回了韦恩庄园。

没过一会，戈登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布鲁斯和哈维。

“你认为哈里斯企业跟这件事有关系？”刚关上门，戈登就问道。

“我几乎肯定。”布鲁斯说：“我查到了哈里斯企业在几个月前因负债濒临破产，但后来有人打给他一笔钱，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而没过多久，弗格森就来到了哥谭。”

“听起来确实不像个巧合，”哈维点点头：“所以现在哈里斯企业已经彻底恢复了？”

“还没有，”布鲁斯说：“所以我说那笔钱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我想他们应该已经谈好了，那笔钱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笔钱，老哈里斯才会把他的独子送来哥谭。不过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老哈里斯的邮箱里并没有找到他和其他人关于这方面的讨论，我猜幕后主使发来的邮件应该是阅后自动销毁，因为我找到了一些残留的数据，但无法还原。”

戈登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至少说明这个幕后主使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他很聪明。”

“当然，”哈维耸了耸肩：“不聪明的人可搞不来这一出。”

“吉姆，”布鲁斯说：“盯着酒店的人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有，”戈登点点头：“你猜的没错，有个酒店员工进了弗格森的房间，过了一段时间才出来。为了不引人怀疑，班尼特没有立刻将他制伏，他现在还在秘密监视。”

“我想他一定是去取微型摄像头了，”布鲁斯说：“不然没法解释幕后主使怎么造成厄贝里斯特杀死弗格森的表象，他把时间卡的刚刚好。”

哈维问：“你现在确认厄贝里斯特不是杀人凶手了？”

布鲁斯说：“我确认。”

他想起当时厄贝里斯特看他的眼神，不自觉皱了皱眉。

“……等这件事查清楚之后，我会找他谈谈的。”他说。

戈登挑了挑眉：“看起来你对他印象不错，啊哈？”

“他毕竟救过我和我父母的命，还有洛特凯亚的。”提起洛特凯亚，布鲁斯想起他和厄贝里斯特那至今他还没弄清楚的关系，不太高兴的抿了抿嘴唇，然后立刻转移了话题：“法医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吗？”

“当然。”戈登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从桌上翻找今天法医刚刚提交给他的报告，余光瞥到一沓倒扣在桌面上的纸，疑惑的“嗯”了一声。

布鲁斯和哈维闻声看过来：“怎么了？”

戈登翻了翻那沓纸，表情有些严肃：“先生们，看来有人跟我们的想法一致。”

布鲁斯和哈维结果戈登递来的资料，大致翻了翻：“……这是谁送来的？”

“这得问问才能知道。”戈登拉开门，叫道：“布洛克！”

很快，布洛克就叼着个牙签从拐弯处走了过来：“什么事，头儿？”

戈登说：“我刚才出去的那会，有谁进了我的办公室？”

“那我可不知道，头儿。”布洛克有点为难的挠了挠头：“这地方人来人往的，没人注意谁会进您的房间。”

戈登说：“那就去给我查走廊的监控。”

过了一会，布洛克回来了：“我看过了，没人进来，头儿。”

戈登让他回去，自己又关上了门。

“没人进来？”哈维有点纳闷，他转头看看窗户：“难道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也许是厄贝里斯特，”布鲁斯皱着眉看着那份资料：“我不确定，因为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哈维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对：“不过这好像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难道不应该大步走到我们面前，然后把这叠资料甩到你的脸上，告诉你他才不屑于杀弗格森那种人渣？”

布鲁斯：“……”

戈登：“……”

你到底对他有什么误解。

“……我说不确定他的目的，是因为他的这份资料里内容非常少。”布鲁斯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这不正常，听说他手底下控制着萨巴蒂诺家族，如果以他的能力，不至于只查到这点东西。”

哈维问：“你想说什么？”

布鲁斯说：“现在还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问题。”

“那这件事我们先放到一边，”哈维说：“刚刚我们不是要看法医鉴定来着？”

戈登找出那份报告，递给他们：“死因是窒息。他的脖子上有很清晰的手掌印记，可以根据这个推测凶手——当然，现在我们都知道它没用了。”

“我要一份手印的拓印。”布鲁斯说，然后对戈登露出个有些奇怪的微笑：“吉姆，警察局里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多了。”

……

正如布鲁斯所说，第二天上午哥谭警察局就因为顶不住媒体和民众的压力，放出了弗格森死亡的消息。

关于布鲁斯的猜测和阴谋论立刻铺天而起，各种小道消息和猜测甚嚣尘上，韦恩集团的负面新闻节节攀升的同时，股票迅速下跌——但没跌多久，韦恩集团就得到了斯塔克工业的资金援助，无偿的那种。

“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刚一接通电话，托尼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我在旧金山都看见了，各种频道都在转播，该死，你甚至还抢了我的头条！”

布鲁斯哭笑不得：“谢谢你的关心，托尼，我没事。”

对面立刻传来托尼·斯塔克的咆哮：“谁他妈关心你！！”他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又烦躁的说：“该死，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布鲁斯立刻抓住了重点：“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我要去参加个军事演习，”托尼不耐烦的说：“在阿富汗，我必须得去——这段时间我会让小辣椒看着点你的。Jesus，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已经解决了你这些破事——那些人是傻子吗，你，杀人？你杀那个混球干什么，他抢了你的女人吗？”

布鲁斯：“……”

布鲁斯：“…………”

他沉默了一会，决定放弃这个话题：“我会小心的，托尼，你也是。”

“哼。”布鲁斯几乎能想象的到托尼翻白眼的样子。他又用斯塔克的方式别别扭扭的关心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没一会，阿尔弗雷德敲门进来：“布鲁斯少爷，您得看看这个。”他递过来一个平板，同时用平静的声音告诉他：“老哈里斯死了。”

布鲁斯立刻看向新闻标题。

——老哈里斯听闻独子死讯，复发哮喘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布鲁斯：……厄贝里斯特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

哈维：啊，就，狂炫酷霸拽？他不是这个样子吗？？？

布鲁斯：当然不，你对他到底有什么误解？

萨巴蒂诺（崩溃）：我看是你对他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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