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贝里斯特切掉了682的半截尾巴,它没有再次长出来，也没有生成新的防御甲壳。

不灭孽蜥巨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终于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为什么……”

它不明白,从刚刚某一时刻开始,厄贝里斯特的进攻手段就变了。他的力量里掺杂着一种强烈的腐蚀性，这特性与SCP基金会用来对付和限制它的强酸相似,但显然更加暴戾。它的自愈属性并没有变化,只是厄贝里斯特的力量限制着它的作用，并且使它几乎无法与外界沟通,当然也就没办法吸收能量，用以自愈和进化。

发现厄贝里斯特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命门之后，682开始萌生了退意。

而厄贝里斯特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它的想法。

“想跑？”他咧开嘴,露出森冷的犬齿，然后忽然出现在不灭孽蜥面前，单手捏住它的一只前足,指节用力,将半条腿活生生撕扯下来：“哇哦，真抱歉，看来你没法跑了。”

不灭孽蜥在嘶吼声中将半条尾巴冲厄贝里斯特用力挥来,空地上顿时掀起一场飓风。

厄贝里斯特在尾巴即将挨上他的身体时消失不见，下一刻他出现在不灭孽蜥的上空，单手扬起——

黑色的雾气在他身体周围盘旋，凝结成一把把数米长的黑色长剑。金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无比明亮，俯视着下方已经狼狈不堪的682。

如此漫长的战斗与布鲁斯遇到的险情令他的耐心全部告罄。

扬起的手落下。

一把把长剑迅雷般疾落，如同一颗颗长钉将682钉在地上。682发出剧痛的嘶吼声，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血肉被撕扯，粘稠的液体粘上尘土滚成脏污,不灭孽蜥对此不管不顾，只想着赶紧挣脱。它十分清楚，这将是厄贝里斯特全部力气耗尽前的最后一击——

只要它能躲过这次攻击，厄贝里斯特将不足为惧。

是的，它杀不死他，但是他也别想再守护这座城市。

但厄贝里斯特不打算再给它机会。

趁着不灭孽蜥还被他的本源黑暗所化成的长剑限制的动弹不得，厄贝里斯特落在不灭孽蜥面前，伸出一只手臂，修长五指张开。

一个个龙语字符从他口中吐出。

厄贝里斯特和不灭孽蜥的身下同时出现一个古老的黑色魔法符印。光芒从身下的符印放射般亮起，映亮了厄贝里斯特的面孔。

瞬间，所有钉在不灭孽蜥身上的长剑化作一团液体将它包裹其中，这黑暗如此浓郁，对于不灭孽蜥而言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它挣扎着想要逃开，但已经无济于事。

坚硬厚实的皮肤转瞬间鲜血淋漓，血肉脱落，骨节磨灭。在挣扎中，682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是，你是——”

它的声带开始腐烂，用嘶哑的声音嘲笑道：“愚蠢！你以为人类会接纳你吗？就像我被他们恐惧一样，你也——”

它的声带被彻底腐蚀掉了。

厄贝里斯特的表情异常平静，口中的龙语字符一刻也没有停顿过。

他记得不灭孽蜥在身体仅剩余百分之七的时候仍旧可以重新再生出完整的躯体，因此一点也没有大意。之前被他撕扯下的肢体、四处泼洒的血迹，他极有耐心的将这些全部用本源黑暗腐蚀殆尽，连点碎屑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一切，偌大一片区域除了被毁坏磨平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废墟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为了不让682有机会再重生，本源力量几乎被厄贝里斯特自己抽空，他感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和空虚。

但很可惜，现在还不是他休息的时候。

在戈登想过来说两句话的时候，厄贝里斯特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

鲜血缓缓浸透了洛特凯亚的衣服。

布鲁斯的声音里透着惊惧和恐慌，瞳孔紧缩：“洛特——”忽然，他本能的猛地往后一仰，雪亮的利刃划过他的前胸，白色的衬衫顿时染上一道血红。

一刀没有砍断布鲁斯的脖子，丧钟紧跟着再补上一刀，同时嘲笑道：“这种时候还分心？”

布鲁斯咬着牙齿，双眼泛红，一刀砍过去：“别来碍事！”

之前瞄准布鲁斯·韦恩的一枪被人挡住了，塔利亚有点讶异的挑了挑眉，但没有在意，在正准备补上一枪的时候——

她诧异的发现，之前那个被枪击中的人，竟然没有倒下。

他扶着墙壁，踉跄了一下，缓缓的站了起来，依旧挡在她的面前。

她是说，她的确没有打中他的心脏，但右肺破裂带来的剧痛和窒息感足以令一个受过千锤百炼的军人陷入昏迷。

但他没有。

这个男人非常年轻，长相甚至能称得上漂亮。但他瘦弱单薄的体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都在告诉塔利亚，他只是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文职人员。

不是变种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现在，他一只手捂着胸前的伤口，浑身因剧痛和缺氧而微微发抖，剔透美丽的冰蓝色眼睛直直的盯着塔利亚，对她手里对准自己的手/枪视若无睹。

他微微张了张嘴，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在苍白尖俏的下巴上划过蜿蜒刺目的血迹。眼中满是狠厉和决绝，从喉咙里艰难的压榨出低沉破碎的单词：

“……不许。”

不许过去。

不许伤害他。

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疯狗，塔利亚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坚持和鱼死网破般的凶狠。

“好吧，”塔利亚说，手中的枪对准洛特凯亚的头颅：“看在你是条忠心的狗的份上，”她的食指慢慢收紧。

布鲁斯奋力挡开丧钟的武/士刀，转身冲他跑了过去：“洛特凯亚——！”

下一刻，丧钟单手撑在地上，踢腿把他绊倒在地：“我们之间还没完呢。”

洛特凯亚听见了身后布鲁斯和丧钟扭打成一团的声音，他迎着塔利亚的眼神，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塔利亚的手臂忽然下沉，扣动扳机击中了他的腿：“——我不打算杀你。”

洛特凯亚闷哼一声，顿时摔了下去。

塔利亚放下手臂，抬腿向布鲁斯和丧钟走去。他们打的难解难分，塔利亚很难保证自己能在击中布鲁斯·韦恩的同时不伤到丧钟。虽然她不太在意丧钟的死活，但如果他死在自己手里会很麻烦。

然后，就在塔利亚经过洛特凯亚身边时，忽然觉得脚下多了一点阻力。

她低下头，发现洛特凯亚沾满了血迹的手正握着她的脚腕。

塔利亚的视线向下，对上他冰蓝色的眼睛，那里充满了嘲讽。

洛特凯亚冲她勾了一下唇角，像是在说：

看，我说过了，只要有我在，你别想伤害他。

塔利亚忽然有些诧异。他握着自己脚腕的手虚弱无力到也许下一秒就会失去生机，黑色的发丝沾了尘土，狼狈凌乱的散落着，脸色苍白到几近毫无血色。

但他的眼睛——

仍像是高高的俯视着她，如同俯视蝼蚁，俯视一粒尘埃。

有那么一瞬间，塔利亚以为自己才是中了两枪，命不久矣的那个。她甚至不自觉的在对视中感到了一丝心悸。

“……”塔利亚沉默片刻，捋了下头发：“这是你逼我的。”

她重新举起手里的枪。

就在这时，布鲁斯终于一脚把丧钟踹到墙上，回身将手里的三叉刺扔了出去。他双眼充血，面孔愤怒到接近暴戾，一词一顿道：“别·碰·他！”

三叉刺穿过塔利亚手里的枪，带着它钉在后面的墙壁上，在狠狠撞击过之后彻底解体，零件散落了一地。

塔利亚谨慎的盯着布鲁斯，从后腰再度掏出一把手/枪。

这时，一只生着尖利指甲的手忽然从虚空里出现，掐住了她的脖子——

塔利亚手里的枪咔哒一声掉到地上。

“啧啧，多有趣的一幕啊。”厄贝里斯特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浑身是血的洛特凯亚和身上多处受伤的布鲁斯一眼，掐着塔利亚脖子的手一瞬间收紧了。

眼见塔利亚被抓，丧钟顾不上再去袭击布鲁斯，朝着厄贝里斯特冲了过去。

厄贝里斯特一把把塔利亚甩向丧钟，自己也跟着瞬移到丧钟面前，一拳挥了过去。

他们的战场远离了这里，布鲁斯顾不了别的，他跪在洛特凯亚身边，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紧紧捂住他胸前不断流血的伤口，声音发抖：“洛特凯亚，洛特凯亚……”

洛特凯亚剔透的冰蓝色瞳孔已经有些失焦了，只能勉勉强强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张了张嘴，已经发不出声音，血顺着唇角流下，滴在布鲁斯的手背上。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布鲁斯低头去擦他唇边的血，手指发颤，怎么也擦不干净，慢慢的，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啜泣：“救护车很快就到，会有医生来救你的，坚持住。”

他们都知道这是谎话。

现在全哥谭需要救治的病人数不胜数，警报声响彻天空，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没人经过的地方。

但是洛特凯亚怎么忍心让他伤心呢。

他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所以他努力勾了勾唇角，轻轻的，用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嗯”了一声。

……

意识到厄贝里斯特并没有如愿死在682手里，丧钟立刻摸出几枚□□，然后带着塔利亚逃之夭夭。

塔利亚摁下耳边的通讯器：“西瓦，铜虎，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厄贝里斯特没死，让我们的人撤退。”

厄贝里斯特看着丧钟和塔利亚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之后，没有追上去。

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下一刻，厄贝里斯特出现在布鲁斯和洛特凯亚身边。

“他们逃了。”他对布鲁斯说。

布鲁斯现在显然没时间在乎这个。他抱着洛特凯亚的身体，垂下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不过鉴于你们拖住了他，让我知道这次的敌人是谁，”厄贝里斯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是奖励，小韦恩先生。”

他蹲下身，伸出一只手覆在洛特凯亚不断流血的胸前，一阵黑光在他手心涌动闪烁。

下一刻，洛特凯亚的伤口开始奇迹般的愈合，不过片刻，就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印记。

厄贝里斯特拿开手的同时，布鲁斯立刻把洛特凯亚抱到自己怀里，没注意到厄贝里斯特在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捂住自己的嘴唇，红色的痕迹从指缝间溢出来，然后立刻消失了身影。

“洛特凯亚，洛特凯亚？”布鲁斯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脸，钢蓝色的眼睛紧张的微微失焦，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屏息，祈祷，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过了一刻钟，或者半小时，或者一分钟，半秒——

他怀里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闪烁了几下，眼中重新拥有了神采。

洛特凯亚的眼神聚焦在布鲁斯的脸上，张了张嘴：“……布鲁斯？”

“哦，天啊……”布鲁斯忍不住垂下头，把额头抵在他柔软的脸颊上，浑身发抖，用急促的声音掩盖自己语气中的哽咽：“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洛特凯亚咳嗽了两声，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来：“抱歉，布鲁斯。”

布鲁斯猛地抬起头：“不，该道歉的是我，天啊，我没想到……该死，”他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无比懊悔和痛苦的说：“你不该冲上来的，万一你死了，我……”

温凉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背，布鲁斯立刻反握住，紧张的说：“你别动，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嘿，布鲁斯，”因为失血过多，洛特凯亚的声音很微弱，带着轻轻的笑意：“我之前，对你开玩笑……咳咳，”他在布鲁斯紧张的目光里轻轻的握了他的手一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继续道：“但是，哪怕我真的，只是一个弱小、可怜、还没有自保能力的，科学家，”他喘息了一下，然后对布鲁斯露出他看了许多年、最熟悉的、温柔平和的微笑：

“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布鲁斯愣愣的看着洛特凯亚，那双漂亮剔透的冰蓝色眸子里温柔的倒映着自己的面孔。

忽然，布鲁斯的心脏跳动出了不一样的频率。

作者有话要说：布鲁斯（惊喜）：洛特凯亚你没事了？

洛特凯亚：……

洛特凯亚：我的腿！我的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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