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女授受……”
“不、是。”
没有等景岚说完,沈将离先打断了她的话,她指了指景岚,笃定地道:“男、子。”
景岚瞪大双眸,“你……你怎么……”
沈将离又指了指手腕,她方才探查脉息之时便发现了这个,她认真地对着景岚点了下头,“男、子。”她顿了一下,“不、抱。”
景岚扶住她的双肩,也认真地道:“你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
“约、定。”沈将离忍不住笑了起来,摆了摆手,“不、说。”眸光明亮,天真得好似一个孩子。
景岚轻叹一声,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沈将离往景岚怀中钻了钻,久违的温暖泛上心头,笑意更浓了几分,“高、兴。”
“瞳术最耗内息,你……没事吧?”景岚忽然想到了这一茬。
沈将离摇了摇头,她轻轻推开了景岚,“丹、在。”手指指向自己丹田所在,“会、好。”
景岚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哪知沈将离伸手摸了摸景岚的脑袋。
“你做什么?”
“妹、妹。”
沈将离笑嘻嘻地回答。
景岚脸色骤变,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不是说了保密么?况且,谁说我一定比你小?”
“十、八。”沈将离指了指自己。
景岚噤声,奈何自己还差数月才到十七。
“以、后。”沈将离拍了拍胸膛,“不、提。”微微一笑,沈将离打了个哈欠,顺势倒在了景岚双膝上,合眼安然睡了起来。
景岚忍不住无声苦笑。
海城里面有个麻烦女人,如今她好像又招惹到一个麻烦女人。
柳溪……
她仰起头来,视线穿过树隙,望向星空。
也不知柳溪这几日规不规矩?脑海中浮现出柳溪那强忍痛意的微笑,景岚只觉心房一颤,隐隐心疼。
柳溪这几日在海城规规矩矩,全因她想快些下地走路。
海先生盯着她,红姨娘也盯着她,拆洗,上药,上竹夹板。伤处已经结痂,换做平日她早就可以下地杵着竹杖什么的走路,她完全可以雇辆马车去【鬼门关】找寻景岚,可这两人盯得紧就算了,山门前有景渊巡守,三途石峡峡口的石城楼有景檀镇守,红姨娘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严令,不准柳溪出城找寻景岚。
“你还伤着,就别出去添乱了,不然一个找一个,没事都要出事。”
这是红姨娘的原话,几乎每日都会对柳溪说一遍。
并非红姨娘不担心景岚,而是景九叔向来最靠得住,他已带人快马往【鬼门关】寻景岚去了,这几日一直没有消息,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一连十七日过去了,柳溪没有等到景九叔的消息,等到了景焕海船回来的消息。
景焕一靠渡口,便听说嫂嫂受伤了,他便急急地赶来探望柳溪。
“嫂嫂!”景焕哪里顾得礼数,一边叫唤一边大步走了进来。
红姨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没礼貌!”
景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红姨娘作了揖,再对着坐在榻上换竹夹子的柳溪抱拳一拜,“嫂嫂,我知错了,你别怪我……”
“矿寻着了?”柳溪问道。
景焕眸光一闪,格外明亮,“嫂嫂,你是真的厉害!我是真以为那岛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哪知道往岛下挖个两丈深,出矿了!上好的东海寒铁矿!我挖了满满一船回来!若是嫂嫂还要,我这就差秦叔带人再去挖几船回来!”
蓬莱螺岛传下来的《东海矿脉图》果然没有错。
“辛苦四叔跑这一趟了。”柳溪高兴是高兴,却因为忧心景岚安危,此时只是抿了抿唇角,淡淡一笑,“要是肯定还要的。”
“那我这就去找秦叔带人去挖!嫂嫂你好好休息!”景焕高兴地点了下头,对着柳溪与红姨娘一拜,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海先生给柳溪重新换好竹夹板后,皱紧了眉头,拿着小竹片敲了一下柳溪的拇指,问道:“大少夫人,动动脚趾,我瞧瞧恢复得如何?”
柳溪吃力地动了动脚趾,动是能动,却不如往昔轻巧。
红姨娘忧心问道:“溪儿恢复得如何?”
“骨肉重生,还算恢复得不错,可伤及筋骨……”海先生欲言又止,“海某医术有限,只怕……”
柳溪轻舒一口气,温声道:“我还能走便好,瘸就瘸了吧,我知道海先生已经尽了全力。”
红姨娘握住了柳溪的手,安慰道:“小五不是还没回来么?也许……”
“回来了!少主他回来了!”护卫激动的声音在房外响起,他规矩地捧着白鸽立在门外,喘了一阵,缓过来后,才继续道:“九叔来了飞鸽传书,说在半路遇上少主了,今日傍晚便与少主一起回来。”
柳溪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笑意也比往日浓烈了几分。
红姨娘双手合十,拜了拜,慨声道:“回来就好,就好。”
“红姨,这次你该准我去石城楼接她吧?”柳溪微微昂头,正色问道。
红姨娘迟疑地看了看柳溪的双足。
海先生笑道:“大少夫人担心少主那么多日,早些瞧见,也早些安心。”
红姨娘也知这个道理,她就怕路上柳溪的双足又扭了。
海先生起身将木轮车推了过来,“海某亲自推大少夫人出去,会很小心的。”
既然海先生都这样说了,红姨娘自然没有再不允的道理,她释然笑笑,双手交叠合握住柳溪的手,“瞧见小五,你不用动手,我这个姨娘先收拾他!”
柳溪愕然看她,“啊?”
“孤身犯险,还敢忽悠我,别说是你,我也恼他!”红姨娘想到这里就气恼,她已经想好了,看见景岚之时,先下手为强,狠狠地拧他一把耳朵,让他长长记性。
柳溪微笑提醒:“红姨,人前就不要收拾她了,她毕竟是景氏的家主。”
红姨娘觉得有道理,略点了下头,“吃了饭,我就罚他去祠堂跪着!跪着我再收拾他!”
“交给我来吧。”柳溪温柔地拍了拍红姨娘的手背,“她这次胡闹也是因我而起。”
红姨娘怔怔地看了看柳溪,“万一他突然耍起孩子脾气,又对你大呼小叫的,你还伤着,怕是拗不过他。”
“到时候我来红姨你这告状,红姨你给我主持公道,可好?”柳溪莞尔说罢,顺势倒入红姨娘怀中,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红姨疼我,我都记在心上的。”
红姨娘最怕丫头们对她撒娇,谁让她没生个丫头出来疼呢?
“好,都依你。”
“多谢红姨。”
柳溪眸底闪过一抹寒凉,她心道:“阿岚,我要你一次就长好记性,下次不敢再这样乱来!”
人一旦有了盼望的物事,每一刻时辰都过得极是缓慢。
明明不过半日光景,对柳溪而言,简直是熬了半年那么久。
夕阳的余晖洒满三途石峡外的野草,天边不时有倦鸟振翅飞过,投入林中终是归了巢。
柳溪很早就来了石城楼下,她极目张望着山道的尽头,分明已知景岚一切安然,可没有亲眼看见她的身影,柳溪的心还是悬在喉口,哽得难受。
海先生站在柳溪身后,握住木轮车手把的掌心啧啧生汗,他有些紧张——少主说了,一月不能请回鬼医,少主便会回来。那封飞鸽传书也没有提及鬼医到底有没有请到,倘若真请到了,海先生想亲眼一睹世人敬畏的鬼医到底是什么模样?
“驾!”景九叔的快马首先出现在山道尽头。
柳溪只觉心跳快了一拍,盯着山道口不敢眨眼。
景九叔一骑快马跑到跟前,他喜滋滋地翻身下马,对着红姨娘道:“少主请了鬼医门的沈姑娘回来,他命我先快马回来,给沈姑娘张罗一间上房……”
沈姑娘?
柳溪本以为鬼医应该是个糟老头子,可瞧景九叔这高兴的模样,沈姑娘定不会是个半老徐娘。
景渊笑道:“看来咱们的小五长进了。”
景檀听出了景渊话中的意思,附和笑道:“想必沈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不然小五怎会把她留在海城?”
柳溪也知道景氏待客的规矩,但凡来海城拜访的宾客,多半都是要请去客岛暂住的,这破天荒头一回让姑娘入住海城……
柳溪只觉酸涩,她不想再往下细思什么,冷冷地问了一句,“是么?”
景渊觉察到了柳溪话中的浓浓杀气,他悄悄地揪了一下景檀的衣袖,低声道:“嫂嫂是不是生气了?”
景檀小声回道:“小五身为家主,孤身犯险,嫂嫂肯定会收拾他。”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嫂嫂收拾小五,我们怎么救小五?”
“……”
“二哥,你出个主意啊。”
“救小五,把嫂嫂惹更恼,小五被收拾得更惨。”
“好像……也对……”
景渊与景檀的窃窃私语柳溪也能听清楚,连他们都知道她会生气,偏生那个傻丫头还是要去犯险。
想到这一茬,原先萦绕心头的酸涩感退却大半。
“你还有……我。”
那夜在龙岭偏殿中,景岚没有说出口的这句话在柳溪心间翩然升起,她微微低头,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扬起。
明知是九死一生的险地,阿岚还是为了她义无反顾的去了。
她怎么舍得真的收拾她?
红姨娘对着景九叔点了下头,景九叔牵着马儿快步往海城中行去,他记得少主吩咐过的那些注意事项,一定会给沈将离张罗一处可以安心居住的上房。
不过说也奇怪,景九叔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少主对姑娘上心起来,可不像个只有十六岁多的毛头小子。
“小五!”红姨娘抬眼望向山道尽头,高兴地招了招手,只见景岚与车夫一起坐在马车车头,悠悠地赶着马车往这边行来。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我就是故意卡这里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