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丫头这般不自然,原来是……
柳溪只觉脸颊一烫,当即便放下了惊月,反手将肚兜系带重新系好。
景岚收敛心神,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石门之上——石门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甚至连门环都没有。
推推看?
景岚解下凝光,用凝光的剑鞘“笃笃”戳了几下石门。
石门纹丝未动,想来并不是推开的。
“阿岚。”
“嗯?”
忽然听见柳溪唤她,她匆匆回头。
柳溪提刀伸手,“火折子给我。”若不是有青幽色的石壁荧光掩护,只怕景岚一眼便能瞧见她脸上的羞色。
景岚没有多想,将火折子摸出递给了柳溪。
柳溪重新打开火折子,吹亮了火焰,足尖一点,掠身将石门上的人鱼灯点亮。
柳溪将火折子递给了景岚,沿着石阶往后退了几步,仰头望向了人鱼灯上方——烛光微明,照亮了上方的景象,原来这门上还藏了一扇不起眼的石门,因为材质与青幽色的石壁一样,若不点燃人鱼灯,一时也发现不了上面还有一扇石门。
景岚接过火折子重新收起,惑声问道:“你怎知上面还有一扇石门?”
“这座海龙陵就是以‘镜’为题,此门若是虚影,那肯定有原形在。”柳溪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门侧石壁上的青苔,青苔一路长得与下面的石门门头齐高,“我想,当初这条暗河一定能涌这般高,刚好就是自成的镜。”
数百年泉脉涌动,泉脉的水再多,也会有流尽之时。
景岚惊叹于柳溪的观察入微。
柳溪坦然对上了景岚的眸光,挑眉道:“还好你是个姑娘家,否则胆敢窥看我肚兜系带,我立马戳瞎你的双眼!”
“我又不是故意……”
“嗯?”
柳溪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哼。
景岚也自忖理亏,也不想与她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我给你赔不是……”
“倒也不必,你我现下算是扯平了。”柳溪忽然眸底漾起了笑意,眸光沿着景岚的脸侧落在了湿透中衣下的锁骨上,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
“你放肆!”景岚捂着锁骨往后退了一步。
柳溪得意轻笑,“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看,可不像有些人……”
景岚理亏语塞,铁青着脸提醒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好!”柳溪答得干脆。
只见她仰头看准了人鱼灯上的石门所在,再次腾身而起,以惊月为杖,对着石门狠狠一杵。
石门瞬间洞开,透出了一线光亮。
柳溪落回了石阶,给景岚递了个眼色,“走吧。”
景岚掠身而上,稳稳落在了石门口,往前探了探身子,用凝光在左右石壁上敲打数下,确认这里没有藏有机关,便弓着腰往里面走去。
柳溪紧随其后,入门之时顺手扇灭了人鱼灯的烛焰。
这条甬道并不长,一路斜着往上走,石壁越往前走青苔越少,湿气也越来越淡。
终是走到了甬道尽头,景岚也终于可以直起身子,站在甬道口,惊叹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依石凿城的大殿殿门紧闭,殿檐之上,碧色的琉璃瓦透着一抹阴森的寒光,与长明多年的十盏人鱼灯交相辉映。
殿门之上,高悬着一方水晶牌匾,上面篆书了两个字【长生】。
石殿之前,凿空了地上的岩石,凿成了一方池塘,池塘中尚有莲花绽放,甚至不时还有游鱼浮上水面,摆尾荡出数圈涟漪。
柳溪仔细看了看石殿周围,并没有其他出路可走。
想必只能进殿一探,才知殿中有没有出路离开这座海龙陵?
“叮铃……叮铃……”
不知何处系有风铃,也不知何处有风轻拂。
当两人一起踏出甬道口,便听见风铃声声脆响。
说不上来哪里诡异,可这风铃脆响不绝,听得久了,莫名的寒意阵阵从心底升起,甚至还有些错觉,觉得这风铃不是风铃,更像是哪个姑娘在暗处轻唱。
这该是海龙陵的最后明堂,兴许会有更凶恶的镇墓兽镇守在此。
两人一边走,一边捏紧了手中的兵刃,越是靠近【长生殿】门,越是警惕四周,生怕会突然跳出什么凶物来。
“咯吱——”
柳溪用惊月刀柄推开了紧闭的殿门,流动的风窜入殿中,里面熄灭多时的人鱼灯猝然点亮,将殿中的一切照了个亮。
正对殿门的是一方影壁,上面镂刻了一幅山海碧波图,透过镂空的地方往内窥看,垂落的九重纱幔之后,似乎悬着一具水晶棺椁。
水晶棺中隐约可见一双相拥的人影。
柳溪走近景岚,这下两人算是完全进了这座石殿,身后的殿门猛然关闭,算是断了两人的后路。
又是这样的机关。
虽说已是见怪不怪,可后路已无,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了。
阴风吹拂,九重纱幔微微晃动。
柳溪与景岚一左一右绕过影壁,相互递了一个眼色,一人注意梁顶与左边,一人注意脚下与右边,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个悬着的水晶棺椁。
“呜——”
越是靠近水晶棺椁,便能隐约听见海螺的空响,甚至海螺声中还依稀混有海浪的声音。
两人终是来到了水晶棺椁前,仰头看着这具悬棺——悬棺微斜,脚重头轻。水晶棺椁上雕刻了一龙一鱼,双尾交缠,刚好是水晶棺中两人的落脚之处。
从旁细看这棺中之人,两人同是女子,相拥而眠。一人着甲,甲片上隐有龙纹,一人穿着鱼纹霓裳裙,两人发髻皆散,青丝交缠一起,早已分不出谁是谁的。
水晶棺椁是保存尸首的最好棺椁,这两人百年尸身不腐,多半是仰赖这具水晶棺材底积液的那些水银吧。
“果然与那六幅图有关。”柳溪若有所思,这着甲之人应该就是夜氏皇族,另一个穿着霓裳裙的女子,应该就是螺形城堡的姑娘。
柳溪回想第五幅图,两人分明是各自为阵,不管那一战到底是谁输谁赢,对她们两人而言,都是两败俱伤。
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与卿长眠,不离不弃。
倒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柳溪慨然轻叹,这世上有许多人做不到同生,也做不到共死,结局远比她们两个还要凄惨。
景岚望着棺中的两人,心绪复杂,这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感情。
当初看见那幅壁画,还觉得不可思议,如今亲眼瞧见了画中人的结局,只觉唏嘘。
女子与女子相爱,世所不容,偏偏两人就是爱了。
同死水晶棺中,也算是百年相守,谁也不能将她们再分开了。
景岚垂眸,本想抬眼看看他处,恰好与柳溪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两人不过三步的距离,如今两两相望,只剩默然。
“我们……还是寻路吧。”景岚先开了口。
柳溪点头,“也好。”柳溪又看了一眼水晶棺中的两人,虔诚心道:“愿你们相守千年,再不分离。”
景岚怔怔地看着柳溪的侧脸——青丝湿润,脸色微白,眸光若星,灿灿真挚。
她是在给这棺中的两人祈愿么?
觉察了景岚的眸光,柳溪莞尔望来,忽然打趣道:“阿岚,你可想过,他日你若娶妻,要如何待你娶进来的那个姑娘呢?”
这可是一件愁人的大事!
景岚蹙眉,“我不娶不就可以了!”
“堂堂东海景氏的家主竟然不娶妻,江湖上可是要笑话的。”柳溪笑意渐去,原本只为逗弄景岚,可说到关键处,她竟觉有几分莫名的不悦。
柳溪瞧向景岚的眸光中掺杂了几丝连她也没有觉察的情愫。
景岚不知那些情愫意味着什么,她只知与柳溪凝眸相望久了,她的心湖会生涟漪。那些说不清因何而起的涟漪会轻而易举地撩动她的心弦,让她心生慌乱。
明明入陵之前,都不会这样。
可经历生死之后,她觉得她对柳溪似乎有那么一点改观。
大概是她接纳了柳溪是嫂嫂吧。
景岚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别过了脸去,沉声道:“反正我还没到十八岁,尚未行冠礼,娶妻之事,容后再说。”说完,景岚沉了脸色,提剑在水晶棺椁所在的正殿中走了一圈,最后驻足在落下了镇龙石的后巷前。
景岚拔剑,剑锋在镇龙石上砍了数下。
镇龙石纹丝未动。
景岚颓然长叹,这唯一的出路就这样被镇龙石给断了。她回头仰望悬着的水晶棺椁,难不成她与柳溪也要困死在这里?
柳溪绕着水晶棺椁走了一圈,忽然在水晶棺椁下坐下,躺了下去。
景岚急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嘘。”柳溪比着唇瓣,示意她不要说话。
景岚惑然走近,在柳溪身侧蹲下,沿着柳溪的眸光往上瞧去。
除了棺中相拥的两具姑娘尸首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柳溪并没有看水晶棺中的两人,她的视线从水晶棺的棺身一路望去,正对的殿顶横梁上似乎隐有刻字?
若不是这个角度,站在棺木的周围,绝对不能发现那藏于横梁阴暗处的刻字。
水晶棺椁她是不会去动的,这两人生时已不易,她绝不会打扰她们难得的死后相守。
可要她这样憋屈地困死殿中,柳溪却是万万不甘的。
只见柳溪揉身而起,提刀踏地而起,右手勾住了横梁,探近了横梁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鱼龙破海,谁与争锋。
“小心!”
只听景岚脱口急呼,柳溪惊觉身后有一道阴风来袭,不等她提刀格开,景岚便先她一步腾身上梁,挺剑挑刺向柳溪身后的那抹硕大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反正柳溪肯定会先发现那些不悦是因为什么,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