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当今天下,可以用这种金色烟花的只有一人。
大梁长公主的驸马,骊都第一世家嫡子,曹阳。
“该死的!”暗处那个沙哑的男声似是气急败坏,吹响了一声哨声,正在围杀柳溪与景岚的修罗卫闻声纷纷四散。
天边的鱼肚白乍现,海城的夜色渐渐褪去。
红姨娘带人将孩童们都救入海城后,看见石城楼外的两人并没有回来的意思,便忧声唤道:“小五,溪儿,快些回来。”
“红姨,没事。”柳溪收起惊月,“曹驸马在附近,修罗卫这几日定会规规矩矩的。”说着,她望向景岚,沉声道,“阿岚,他才是我们的别无选择。”
修罗庭自创立至今,一直没有跟朝廷正面对抗。
不是因为实力不济,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大梁朝廷虽然风雨飘摇,可终究是有天子的。魏谏白当初占据三州之势,也不敢先一步称王,也是因为时候未到。
这些年群雄四起,混战不休。
谁先出来造反,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先被其他诸侯趁机灭了,侵吞所占的疆土。
修罗庭庭主也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做这只出头鸟。
照目前的情势看,东海景氏已经不能避世在外了。
景氏要入世,肯定不能打造反的名号。所以正如柳溪所言,辅佐朝廷是景氏入世的唯一选择。
景岚凝神思忖片刻,便想明白了柳溪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今晚曹阳分明就在附近,偏偏还看了那么久的戏,与这样的人共谋,多半也是与虎谋皮,后患无穷。
“阿岚,海城太小,就像贝壳的壳,捂得再紧,也终有被人敲碎的一天。”柳溪凝眸望着她,似是知道景岚在迟疑什么,“在你还不够强大时,找只老虎狐假虎威一下,也算是上上之策。”
道理景岚明白。
她侧脸远望石城楼上的红姨娘,海城不单单是她的家,还是整个景氏的庇护之所。
“我不想再有人出事。”景岚忽然转过脸来,对上了柳溪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你还是嫂嫂一日,便给我规矩一日,下回别再一个人莽莽撞撞的杀出来送死。”
柳溪眨了下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唤我什么?”
“……”
景岚忍住那个称谓,别过了脸去,把话岔开,“人过来了。”
柳溪并不急着追根问底,她沿着景岚的视线瞧去,只见一队轻骑兵扛着朝廷的“梁”字大旗,跟着一辆枫木马车往这边行来。
“把伤口缠一下,回去马上找海先生上药。”景岚没有看柳溪,只是将佩剑戳入脚下,撕下一条衣袖,反手递给了柳溪。
柳溪忍笑接了过来,却开口问道:“名字可想好了?”
景岚愕了一下,转头看她,“什么名字?”
柳溪含笑瞥了一眼景岚身侧的长剑,便慢条斯理地缠起了掌心的伤口,“其实‘杀四方’也不错……”
“它叫凝光。”景岚一脸严肃地说着,“光明的光。”
柳溪敛了笑意,肃声道:“这条路很不容易。”
“我知道。”景岚回答得干脆。
爷爷景安做错的,爹爹一辈子没有做成的,那便由她来把东海景氏带到更光明的地方去。
凝光,就是“心向光明,守心如一”的意思。
柳溪只是点了下头,淡声道:“走吧,回城。既然要见客,自当好好收拾收拾。如今你是家主,身份不一样了,有些体面是要顾及的。”说完,她没有等景岚,提着惊月往三途石峡的峡口行去。
确实,她如今不是景小五,她是景氏的家主景岚。
要跟驸马曹阳谈事情,就该有家主的样子,不能这样穿着破了衣袖的衣裳见客。她快步跟了过去,谁知柳溪竟在石城楼下忽然站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景岚,讪笑道:“乱世谈光明,实在是天真可笑。”
正当景岚想要反驳她时,柳溪却转过了脸来,对着景岚莞尔道,“旁人说这句话,是可笑,可你说这句话……”她的话突然停下了。
“怎的?”景岚寒着脸问道。
夜云消散,云间探出的晨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照得她的双眸极是明亮,“拭目以待实在是没意思。”
还是话只讲了半句!
说也奇怪,即便是柳溪只讲了半句,景岚也知道她下一句会是什么?
“你规规矩矩就好!”
景岚也只讲了半句,柳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景岚没说的那半句,她也知道是什么?
“小五,你又没大没小!”石城楼上的红姨娘看景岚这“凶”样,忍不住出口骂了一声。
柳溪笑道:“红姨,方才我确实没有规矩,一人杀出去胡闹,是该家主好好教训。”
红姨娘愣了一下。
虽然景岚当了家主一月多,可在红姨娘心里,小五还是最小的孩子,听柳溪这样说,她恍然大悟,确实不该在人前这样驳景岚的威严。
“应该教训!小五教训得对!”红姨娘顺着柳溪的话,也开始“凶”柳溪,“快些进城,去找海先生上药。”
“是。”柳溪低颔,是前所未有的恭顺。
这次是景岚不知所措,突然被红姨娘与柳溪这样捧着,说一点不开心,那是假话。
可这样堂而皇之地笑出来,就显得她小孩子气了。
景岚强绷笑意,沉声道:“进城吧。”
“我去办点事,你先在正厅应付曹阳。”柳溪低声匆匆说了一句,不等景岚多问,便径直往海城去了。
这个时候必须办的事,多半与辟邪有关。
景岚并不拦她,只是吩咐了几句——一会儿曹阳的马车到了,便以客礼将他迎入海城正厅,其他护卫继续值卫峡口的石城楼。
红姨娘不放心这里,便主动提出要亲自值守石城楼。
景岚便也依着她,自己先回房换好衣裳,收拾妥当后,便去了前厅等待曹驸马的驾临。
红姨娘差人给儿子们递了消息,景檀与景渊得知城中来了贵客,便也收拾好仪容,赶去了前厅给景岚助势。
至于景焕,答应了柳溪要好好看着辟邪,便只有在辟邪边上乖乖地等着柳溪回来。
如何开启辟邪,世上只有柳溪与景岚知晓。所以辟邪放在那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丢了的。
柳溪确实先去找了海先生,只是匆匆包扎了伤口,便拉着海先生来,把今日救进城的孩子一个一个地检查了一番。
一则,是怕自己情急用劲过渡,伤了孩子。
二则,是怕这些孩子里面混入了童颜杀手,看似是个孩子,实际是个修炼了童颜锁骨术的修罗卫。
东海景氏正当存亡的关键时刻,万不可在这里掉以轻心了。
“先生,如何?”柳溪看见海先生检查完毕,先开口问道。
海先生点头道:“大少夫人可以放心,这里面都是孩童。”
“那这些孩子就有劳先生仔细照看了。”柳溪说完,又嘱咐道,“海城机关多,这些孩童要看紧了。”
“嗯,这个我明白,大少夫人就放心吧。”海先生知道该如何做。
海先生是个可靠的,柳溪也知道把孩子交给他看管是最适合的。
办成了此事,自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
柳溪提刀赶去了録房,叩响了陈先生的房门。
昨夜的内鬼虽然没有抓住,可至少范围是有了。有些蛇藏匿久了,不打几下草,是惊不出来的。
“陈先生?”
柳溪叩了许久,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回答。
她暗觉不妙,正准备强行破门,却被身后的景九叔唤住了,“大少夫人,陈先生死了。”
“死了?”柳溪大惊。
景九叔点头,“应该说,是戴着陈先生人、皮面具的内鬼死了。”
“如何死的?”柳溪更是震惊。
景九叔示意柳溪跟他去看看,“大少夫人,这边来。”
柳溪提刀跟着景九叔一路来到了海城的一处小院中,这里离【机关冢】很近,小院的墙角趴着一具男尸,死状震惊,似是误触了机关。
他白发苍苍,还有些驼背,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人撕下一半,另一半没撕开的就是陈先生的模样。
“这个机关本来是拿来捉鼠的,昨夜他定是跑得很急,不慎踢到了那边的石凳,才扑倒在了机关上,被机关戳心而亡。”景九叔一边说,一边指着石凳上的痕迹,“他鞋上还有残留的磷光粉,所以我能断定,他就是一直藏匿在海城的内鬼。”
“他究竟是谁?”柳溪满心疑惑,虽然一切看似合理,却又透着一丝莫名的古怪。
一个能在海城藏匿多年的老人,岂会慌乱跌死在最寻常的机关上?
昨夜他已经用机关困住了她与景岚,倘若她与景岚想不到开启辟邪的法子,只怕要活生生的饿死在那间密室之中。
明明已经得手,却忽然死了。
柳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不知。”景九叔的回答显然有些犹豫。
柳溪直视景九叔,“当真不知?”
景九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只有自己查了。”柳溪倒不会强人所难,景九叔不愿说的事,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柳溪走到尸体边,翻看了一下尸体,最后在尸体的心口发现了一个刺青——一弯青色的月牙儿。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
从今天开始,每天更新时间应该都是晚上21点以后哈,因为白天要讲的课比较多,没时间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