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错也不?是?故意一直瞒着谢衍的。

她开始时装作前尘尽忘认不?出他来,纯属是?被气着了。

至于慢慢地气消了以后……她看着谢衍谨小慎微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索性便一直藏着掖着了。

谢衍费了十年功夫,才将璀错从昆仑拐回了北山。

他以凤尾绿咬鹃之体承载了引魂灯聚起的神魂后，头?一个?想到的地方,还是?北山——上界诸礼繁多，等他接回璀错来,最好?还是?能在中界定居。

北山原本是?以玄鸟族为大,但经“后神陨”一战后，其余妖族开始蠢蠢欲动,明争暗斗不?断，也再不?是?什么清静之地。

谢衍神力尽失，凤尾绿咬鹃的原形堪堪能承载住他的神魂，修炼起来进?度自然比不?得从前。但谢衍原本就是?因着神魂强横，小时候才能在神族的小辈里脱颖而出，如今就算仅凭着神魂,也不?可小觑。

至于他为何是?凤尾绿咬鹃……传言中鸾鸟现世的说法，还是?有两分可信的。鸾鸟与?凤凰最为相近，却无神性，本是?最合适他聚形的。但他的神魂被引魂灯收齐,重新有了意识后，首先想起来的是?被他送进?凡间?的璀错。

聚形成鸾鸟要花的时间?太?多了,等他回来，璀错以凡人之体都不?知该轮回了几世了。

她轮回的次数愈多，早先神魂留下的印痕便愈浅，想让她恢复记忆也便愈难一些。

谢衍出于对自己和璀错日?后生活环境的考量，用了半年时间?肃清了北山——三界这些烂摊子他管了数千年了,如今两清，本不?必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只是?那时的北山实在乌烟瘴气得让他看不?下去。

等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把人给接回来，却发现璀错去修了仙。

他本打算着，一时半刻若是?实在拐不?回来人，他便在凡间?陪她过完这一生，而后在她重入轮回时，直接从小给带进?北山——毕竟从小养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的。

没成想，她去修仙了。

他没了捷径可走，只能一点一点，让她先接受她就是?璀错的事实。

可一开始璀错正在气头?上，只要他一提起“璀错”这两个?字，她的态度便显而易见?地冷下来。

谢衍初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无意看见?了玉玄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一本话?本子。

话?本子浮夸的封面上写着偷换月光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别名：妖王的替身娇宠。

他一时好?奇，便随手翻了翻。

这一翻，他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话?本子里的妖王有个?早逝的心上人，后来遇见?了与?他那心上人极为相似的凡间?女?子，第一回见?面就将人错认，后来更是?自欺欺人，索性让那女?子一直陪在身边，装作是?他原本那心上人又回到了他身边。

妖王与?那女?子初见?，是?出手从妖兽手里救下了她，却在看清她面容那霎，呢喃着念出了心上人的名字。

不?得不?说，这情节就……还挺眼熟。

自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谢衍在玉璟面前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再提璀错两个?字。

殊不?知那时璀错已经在等着他给个?台阶，好?让自己“记忆恢复”得顺理成章一些。

两个?人互相试探着，这一试探就试探了十年。直到有一回谢衍把璀错灌醉以后，哄骗了一夜，才让她趁着酒劲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随他去北山。

第二日?璀错酒刚醒，便见?谢衍巴巴儿地坐在她榻前，生生吓了她一跳——十年前他去同掌门不?知谈什么谈了整一日?后，掌门竟安排璀错分了半个?洞府给他。但两人虽是?住在同一处，平日?却泾渭分明的，谢衍摸不?准她的意思，只能以比同门稍亲近一些的朋友身份相处，不?曾逾越半步。

谢衍见?她醒过来，开口便问道：“你昨夜答应了什么，还记得罢？”

璀错愣了愣，努力试着回想昨夜都发生了些什么——听他这语气，该不?会是?她酒后分不?清今夕何夕，对他做了什么罢？

罢了，璀错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也就做了，再这样演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是?以她意有所指道：“我这人还算负责。”

谢衍将记灵卷展开在她面前。

璀错看着画面里的谢衍试探着问她，在昆仑已经住了这许久，愿不?愿陪他去北山看看，而自己正将桌上的一盘花生米一粒一粒对齐着排布在桌上，一口答应下来。

她醉大了，谢衍送她回房休息，碍于如今的身份不?能抱着她，只能扶着。而她攀着谢衍肩膀不?知在嘟囔些什么，过了没多久便睡了下去。

璀错狐疑地看了谢衍一眼。

就这？

她心神一松，竟把心里想的话?说出了口：“还好?还好?，我方才还以为是?酒后不?清醒，同你结了姻缘线。”

谢衍默了默，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开始后悔。

两人搬回北山后，璀错估摸着若是?一昧指望着谢衍，自己这记忆近百年怕是?都“恢复”不?起来，便率先动了手。

比如在北山当年那处洞穴前，看见?熟悉的那几朵黄澄澄的大花时，便按着额角，同谢衍说她头?疼；比如练剑时故意使出几招当年常用的招式，而后怅然若失地拿剑尖在地上划来划去，问谢衍她怎么会一些从未学过的东西；再比如半夜突然惊醒，弄出动静来将谢衍引进?来，而后怔怔地望着他，泪眼朦胧地同他道：“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早在十多年前，就见?过？”——虽说她眼里噙着的泪分明是?因着太?困了。

凭借着她还算精湛的演技以及谢衍的关心则乱，谢衍竟真?信了她是?机缘巧合下在一点点恢复记忆。

谢衍眼见?着她终于接受了自己从前就是?他所谓的“璀错”，决定趁热打铁，开始日?日?给她讲她从前做过的事儿，带她回忆两人的曾经。

这日?谢衍坐在贵妃榻上，松松地环她在怀里——自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璀错后，便对他态度松软放任了许多，谢衍从牵手开始试探，终于已经能到拥抱这一步。也只到拥抱这一步便停了下来。

他在慢慢给她讲当年的故事，奈何这日?的阳光太?好?，谢衍怀里又一如既往地令她心安，她听着听着就犯了困，迷糊着睡了过去。

谢衍怕扰她清梦似的噤了声，只维持着原样抱着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如今就在他怀里，他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她发丝间?的清香一丝一缕勾着他心魂，谢衍低头?，却也只是?克制地在她耳后轻轻一吻。

璀错这一觉睡得踏实，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我睡醒了，我们?接着讲罢？方才是?不?是?讲到我偷偷跑去西山寻蛟龙了？”

璀错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子骤然一僵，还不?待她诧然回头?，便听见?身后的人凉凉道：“我并未说是?西山。”

她心中警铃大作，忙不?迭找补道：“你刚刚是?从护心镜讲起来的，既然是?由护心鳞打造而成的，那银白色的护心镜必然是?银白龙鳞所造，而我先前无意中知道了从前西山有条银白色的蛟龙，就刚好?对上了号……”

谢衍骤然收紧胳膊，璀错被往后一带，紧紧贴在他胸前。

按现在天宫的说法来讲，那可是?“神陨”时期的事儿，当时的蛟龙，她又怎么能知道？

璀错心虚地不?敢回头?看，只是?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耳后，激得她脖颈处起了一片小疙瘩。

他贴近她倏而通红的耳朵，轻声开口：“我也从未说过护心镜是?银白色的，璀错。”

他话?音刚落，璀错便觉自己紫府被他神魂叩开，汹涌澎湃的强烈震颤感?刹那间?便夺走了她所有感?官。

他早就对她了如指掌，一旦存了心思磨她，就定会磨到她实在受不?住为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璀错来不?及分出心神去将自己的记忆偷偷藏起来，轻易便被谢衍识破。

她的神魂还被纠缠着，只模糊听见?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她身子一轻，被打横抱起来，扔到了榻上。有衣袍落地的窸窣声响，有鲛纱帘被扯下时，帘上银铃清脆的一响。

璀错眼尾发红，抬手抱住谢衍，声音里已经多少有了些哭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晚了。”谢衍吻了吻她的眼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现在我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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