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雪枝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面的世界光怪陆离，各形各色的蜉蝣生灵穿行于水波之间，彼此看不见面容。天与地是梦幻的深绿色，湖上流浪的风带着微涩的草木香气，此岸的湖水涓涓不壅地流淌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母体，全然放松，如同初生的婴儿在羊水中游弋。

那是一个很长很好的梦，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须臾之间，少女从地上坐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两颊满是红晕，眸中弥漫着雾气。少女伏着身子，像一只餍足的野兽，晕晕乎乎地站起了身。

“好热……”

她慢吞吞地扯开了衣领。

五条雪枝近乎本能地觉得，自己现在需要找到什么东西，让闷热而焦灼的身体得到舒缓。

可那是什么东西呢？

她用手指轻点着嘴唇。即使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少女依旧记得自己的身上有过多异常不能被人知晓，体内的清气经过运转，将所有异样的波动压制在神格至深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热流，五条雪枝浑身一麻，头顶和尾椎一种诡异的酥麻感涌了上来，她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有很不错的东西正在吸引着她。

密雨渐歇，浓重的灰色乌云消散于天际，将一轮孤高的圆月显现。

五条雪枝的身体摇摇晃晃，奇异的感召越来越近，她觉得自己快要找到它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从不远处传来，清冽玄奥的声音：

“「无量空处」”

五条雪枝的身体一颤，踏碎了一地泻银。

啊，找到了。

……

…………

将因为接收过量信息趋于崩解的伪神随手扔在一旁，五条悟收回领域，俯瞰着地上狼狈的男人。

为了破除这糟糕的神契，他用上了些真本事，如今瘫倒在地的那个家伙已经是一具不必在意的空壳了。

伪神的神情僵硬而狂热，似乎停留在某种具有宗教气息的意味之上。五条悟就那样看着，看着伪神的灵魂在天地间苟延残喘了几息，终于不甘地消散，嘴角勾起了满不在意的弧度。

雨，停了下来。

“呼……终于解脱了。”

五条悟揉了揉酸软的后颈，原地伸了个懒腰。被法则钳制的感觉真是糟糕，可以的话，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了。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毫无章法的，如同酒醉一般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

“哟，雪枝，自己找过来了嘛，今天干的不……”

话音未落，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昏暗朦胧的夜色下一切都看得不够真切，然而这漆黑与清辉交映之间，五条悟却分明在那来人的头顶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听到他的声音，少女抬起头，无焦距的双目触及五条悟的那一刻突然流露出无比熠熠的神采，少女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脸上满是沉醉。

“五条老师！”

她环住了他的腰，仿佛拥住了一件珍宝。

“终于找到你了～”

……

“……啊咧？”

自小生活在万千视线之下，毫无节操和下限，奔三后更是为老不尊的某不正经男教师，第一次被班上的女学生这突如其来，完全不按常理的出牌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戳了戳少女的狐狸耳朵（没错真的是狐狸耳朵），语气微妙地问：“雪枝同学，你是跑去隔壁动漫社cos狐娘去了吗？”

……

…………

那双眼睛是多么美丽啊。

那宝石般的光泽，几近完美的色相，剔透玲珑的质地……还有其上附着的神异，洞彻玄奥……

若是造物主的馈赠，定然是充满爱意缔造出的绝佳艺术品。

少女的眼中满是惊叹，她近乎痴迷的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毫不保留地将这满溢的爱怜流露出来。

【若能成为她的收藏……】

【若能够……】

被拥住的男教师无奈地推了推身上无尾熊一般的少女：“好了好了，可以了吧。”

掌中突然摸到了不一样的触感，定睛一看，原来少女的身后还藏着几条巨大的毛茸茸尾巴。

一、二、三、四……有七条吧？

哦呀，这可不像是普通的尾巴。

他摸了摸下巴，凑近一些仔细勘察少女体内的异象，之前出于各类原因也只是粗略地探查过，如今这么一看倒是真的吃了一惊。

与上次无异，少女周身缠绕的红色血雾依旧在，只是这一回，他清晰地看到，在少女体内中虚空窍的黄庭之处，竟赫然栖息着一只幼小的狐狸，小狐狸浑身雪白，形态可掬，似虚似实，似乎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它亲昵地摇起尾巴，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噗嗤。”

五条悟忍俊不禁，把脑子里早就扔掉不用的书袋子重拾回来翻找了片刻。

“……唔，这种情况……倒不太像是被附体，或者缔结了什么契约之类的……”

他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

“哦呀哦呀，雪枝同学，你原来是一只小狐狸吗？”

似乎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原本安静乖顺，任由他打量的少女突然猛地抬起头，一对雪白的耳朵蹭得一下支楞了起来。

少女的脸上依旧满是红晕，眼睛湿漉漉，使得看似犀利的一眼并不给人以可怕的意味，反倒有种微妙的，近乎撒娇的亲昵感。

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恶狠狠地搂住男人的脖子，然后泄愤一般，任性地在那喉结上啃了一口。

——没啃着。

当然不可能啃着，某位手疾眼快的男教师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他拎着少女的衣领，表情似笑非笑。

“这个不能啃。”

“……”

少女扭动着身体，丝毫不给面子。

“就算你啃，也肯定啃不动，这是在给你留面子。”

那对狐狸耳朵有灵性地轻轻动了两下，有要耷拉下去的趋势。

五条悟把她放到地上，阻止了少女试图再次扑上来盘着的动作：“雪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见少女一脸懵懂，五条悟难得有些无奈，不知该怎么教导这个突然狐化的女学生，抬起头，却被那一轮清冷圆月吸引了注意，五条悟恍然大悟，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

“soga，原来传说中妖精会在满月之夜现出原形的说法，是真的啊。”

他有些手痒。

对上少女无知无觉的神情，看着那蓬松发顶上一动一动的毛茸茸耳朵，五条悟犹豫了两秒，果断放弃了职业操守，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嘛～手感真不错。”

他将狐狸耳朵捏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少女贴着他的手心亲昵地蹭着，嘴里时不时发出小兽一般呼噜的声音。五条悟揉耳朵之余反省了一下自己为人师长趁学生之危rua人耳朵的做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三秒钟之后，他和因为停下动作而不满地扭身，瞪向自己的狐狸少女对视了一眼。

——然后非常愉快地扔掉了节操。

管他呢，rua完再说吧。

……

…………

＊＊＊

七个小时后。

“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去死吧。”

将身体包裹在厚重的被褥之下，少女面朝南墙，面如死灰，一脸看破生死的表情。

“感谢这一个月来您的悉心教导，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五条雪枝了，老师下次想要迫害谁的话，我首先推荐虎杖同学……”

“为什么是悠仁？”五条悟忍着笑，轻咳了两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原因，因为虎杖悠仁看起来就很坚强啊！

她缓慢地转过头，用苍老了不止一倍的眼神默默地盯着某不正经教师。

在少女充满控诉的眼神之下，五条悟面不改色，甚至摇了摇手中的苹果酒，笑眯眯地问道：“雪枝想要尝尝吗，津轻特产的苹果酒哦。”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诱劝未成年人喝酒的人渣老师？”

“嗯？你说什么？”五条悟一脸淡定：“我听说，狐狸在初春季节会……”

“不不不！我最喜欢喝苹果酒了！我超级喜欢吃苹果，苹果就是我的人生挚爱！一天不吃苹果我就皮肤瘙痒浑身难受……”

“是吗？”五条悟夸张地耸起肩：“那还是算了，未成年人不许饮酒。”

说着，五条悟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熟悉的挂牌递给面前的少女：“Sa～雪枝的御守这次可是帮大忙了呢。”

“真的吗？”五条雪枝愣了一下，她接过御守，轻轻摸索着上面古朴的纹路。“那个，说起来，老师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雪枝想说吗？”

五条悟坐到了她的跟前。

“想说的话，就告诉我。”

在青年平和的目光之下，少女的眸色悄然加深了些许。

看这个反应，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她身上的神异……

那个记仇的山神死前给她来了这么一招，若非自己尚存几分本能，可能刚一获得神格就会被五条悟发现不对。对于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师五条雪枝向来都是怀着百分之百的戒备的。

——可是谁能想到，白神山千年供奉的山神大人，本体原来是一只羸弱的狐狸呢。

先前，她还以为那只狐狸面具只是山神一时兴起的恶趣味。

五条雪枝抿了抿唇，将神情调整至少女的青涩。

“这是一个比较无聊的故事，老师您若愿意听，我就讲给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