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文姐这次回去是不是要结婚了？”冰兰问,她知道老知青里面有几对已经领结婚证了，估计这次回家见见家长或者通知一下家里就要结婚。

“向前家里早就在催了，是打算回去把事办了,就是村子没房子”这不光是王秀云面对的,也是其他人面对的。他们本着一股热情来了,想扎根农村,可是残酷的现实让他们心中犹豫了。

只有从刚来的知青身上还能看到热情，他们经过四五年的艰苦锻炼，那股热情还能剩多少？不结婚也是等待机会,偶尔的招工就是他们的希望，有门路的还是通过关系让孩子回来参加招工考试,没门路的想着各种办法，为一个大学名额可以打破头。

“转眼四年,我觉得夏雨变了很多,怎么我看于晓红那意思是——”冰兰与于晓红看着关系还不错，这丫头该不是被人算计了吧。

“夏雨已经大了，我一直当他是自己弟弟照顾。本想撮合他俩,夏雨没那意思，这事只好算了”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俩，我看夏雨不错,在外面难得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好男人别错过了”

“秀文姐，我们刚多大？”冰兰装作羞恼。

“过年都十七了,明年就能领证，如果不满意夏雨，你觉得我老弟怎么样？”王秀文笑眯眯的看冰兰。

这是想给她弟做媒了？冰兰在王秀文身上掐了一下：“你说呢？”

“呵呵,知道我弟配不上你！不过你的确不大，不着急！”两人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冰兰努努嘴，“郭姐姐啥时候与马大哥勾搭上了？”

“说啥呢？什么勾搭？”王秀文用力戳了一下冰兰，瞪了她一眼：“那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说完小声跟冰兰八卦着木耳厂姑娘小火的八卦。王秀文不像冰兰在大山里时间多，她经常与知青和村上的女人接触，八卦自然多。

“新去的姑娘里有个对我老弟挺上心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好还是从女知青里找吧，万一咱们回去了你老弟是回去还是留下？农村户口想进北京很难的”冰兰一听就想到了那些因为回程离婚分居的，最后闹得孩子没人要的地步。

“知青里好的都有目标了，一般的我看不上，回去的事我都不想了，四年了，还能回去？”

很沉重的话题，不谈了，王秀文开始八卦其他，后来郭宝君也搀和进来。一路有她们说着冰兰不知道的事一点都不寂寞。

冰兰与王家姐弟说起来应该有些尴尬，毕竟王家占了冰兰家的房子。但在那年月这样事情太多了，冰兰不会计较，王家是单位给的，住的也就理所当然。即使收房子不合规也是单位的事。

王秀文的爸爸是从印刷厂调到学校做总务的，她妈妈还在印刷厂上班。这年代印刷的最多的怕是红.宝.书吧。说起红.宝.书两人感慨，小沟屯除了下雨下雪天不能出工组织学习外，还真没正八经天天学。

听说别的知青点不管回来多晚都要组织学习，老村长心疼大伙，村里没有多事的，可有几个积极分子却被送去劳改了。

听说那三个女人都怀了孕，除了梁静那俩就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过去又被当成典型流氓事件.批.斗了一次又一次，那三女人算是毁了！

“你知道那个姜翠翠要跟谁结婚吗？”王秀文继续八卦，女人年龄大了都喜欢八卦吗？

“跟谁？”姜翠翠是宋梅那屋的记忆里这个姑娘不善言谈，很老实的那种。

“大队长的儿子，谁都没想到她不声不响选了曹小兵。”

曹小兵就是曹广利的儿子，没什么印象，但是一个屯子的。高中毕业来的知青年龄都在二十以上，在回家无望，考工没机会，自己想不出改变命运的办法时，或许嫁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出来四五年，他们从无知少年已经到了有初步思想的青年了，自己的将来在哪儿？谁都会在午夜无人时自问过吧！选择与当地人结婚就融进了村子里面，慢慢会泯然于其中吧！那些几年后依旧选择留下的知青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人生各有得失，冰兰静静听着，不甘于目前状况，想逃离的一定很多吧！

火车咣当咣当带着节奏驶入北京，冰兰没有接受王家姐弟邀请回家，而是转车去了北山。依旧是那一片山，从林海雪原出来再看这片光秃秃贫瘠的山，冰兰脚步迈得飞快。

无人的时候用车子赶了一段路，那座小屋大了，应该加了两间出来。华北最低不过二十度，冰兰一路下来大汗直冒。那片地里却有人在干活，冰兰在高处一站就能将所有人看清。

她爸爸妈妈正往一片空白地撒粪肥，他们都穿着棉袄棉裤，倒是武装的挺严实。

“爸妈”冰兰飞快地跑下去。

干活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飞跑过来的那个人儿。

“谁家孩子？”

“不知道，听着叫爸妈呢！”

“雪琴，是不是咱们闺女？”鲁振邦不敢确定。

“是！一定是！”安雪琴朝着女儿跑过去：“别着急，慢点！”

看到闺女安雪琴将女儿一把抱住。

“带着闺女快回去吧！好好跟闺女聚聚”旁边干活的人道。

“唉！谢谢你们了！”安雪琴忙道谢，他们今天应该将这块地的肥料撒完的。

冰兰看了一下干活的人，那气质神态，年龄衣服不用问就知道是一群劳改。年轻的也有三四十了，大的有六七十。

“爸妈，是不是将那堆肥撒了？”

“是啊，干完了就行了。”

冰兰拿起粪筐粪叉，干这个对她来说太小意思了。“爸妈，你跟叔叔伯伯们先等会儿，马上得！”随后在大家震惊中，冰兰飞快将那堆粪肥洋洋散散铺满了这块荒地。

“年轻真好！”老聂感概。

“青春一去不复返”梁老头跟了一句。

一辆驴车坐上了一群中老年人，冰兰赶着车回村。路上风大，冰兰没问，等到了生产队交了活还了牲口才跟着众人回到那一排小房子。里面有三个女人，安雪琴让冰兰叫她们李阿姨，王奶奶，苏奶奶。

简单介绍，冰兰忍不住问他们到年根怎么还要去干活？

“村上来的知青说什么也不放过我们，说我们是走资派，□□，□□什么的，一定要完成改造任务。本来村里还坚持一视同仁，却遭到这群人的反对。这不老支书跟他们商量讨价还价在规定我们一天活计定量，干完就可以歇歇。好在村里人都很善良，给的活不多，每天出去会儿就能干完。”安雪琴道。

正说着，门帘一挑，进来一个穿军绿大衣，小平头，二十多岁的男子。进门一拉脸：“刚进村的陌生人是谁？”

“我，怎么了？”冰兰过去。

“怎么啦？陌生人能随便进村吗？跟我去做个登记，还有带来的东西我们需要检查”

“你从哪儿来的知青？你是知青我也是，凭啥看我的东西？”冰兰马上想到以前寄来的东西是不是都到了狗肚子！

“少废话！带着东西跟我走！”男子看了一下冰兰那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道，眼里满是贪婪。

冰兰想了想，还是带着东西跟着出去了，屋内众人叹息一声，上次冰兰寄过来的东西听说就被这群人弄走了，有人看到说都是好东西。

他们不是心疼东西没吃到嘴里，而是心疼那些东西进了不该进的人嘴里。

北山的知青点是一排砖瓦房，一共十多人，有部分回家探亲了。

“怎么来你们宿舍？不是该去大队部吗？”冰兰站在知青点门口停下问。

“怎么那么多事！赶紧进来！”

冰兰跟着进去，他们住的是一间间小屋，而不是冰兰那边的大通铺。屋内五个男子，有个装模作样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一样是一身军装，口袋插了一支钢笔。刁了一根烟正在吸，透过烟雾打量着刚进来的冰兰。

“哪儿的知青？”

“我是北京知青，在黑龙江下乡。你也是北京的吧！”冰兰凭着对方口音，她敢断定这人应该也是北京来的。

“来干什么？”

“看我爸妈”

“信呢？”离开知青点一定有村里的介绍信，证明信等等。

冰兰拿出来交给他们，看来这里已经被他们掌控了，冰兰想着对策。

“把东西拿过来我要检查”

冰兰看着对方，“我觉得你没权利”

“我们是这个村纪律检查组的，当然有权检查一切外来物品，以免带进来危险因素”男子继续吸烟，一双眼睛半眯半睁，屋里只有他在坐着，看其余几人恭顺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他们的老大。

“刘东星你认识吗？”冰兰想赌一下。

男子手哆嗦了一下，只是瞬间，装作弹弹烟灰，身子微微前倾，这回把眼睛睁开了看冰兰。

“怎么你还认识他？”

“上一批东西是他寄过来的，里面的野猪肉和狼肉是他打的，东西是我熏的，你觉得那味道如何？”冰兰看对方加了一点威压。

魏爱国额头开始冒冷汗，他觉得周围空气都朝着他压来，刘东星，混社会的又有几个不认识他！只是他们不属于一个片区，但谁够狠够强在圈子还是都知道的。

他吃了他寄过来的东西！此时魏爱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就吃了他的东西？难道这女人是刘东星的人？越想越胆寒，为什么呼吸都不畅快了？他觉得他要窒息了，噗通一声跪下，桌子朝前倒去。

周围哥几个开始莫名其妙，后来一看老大吓得这样也跟着跪下来。

冰兰撤去威压，魏爱国这才大口喘着气，“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那是刘哥寄来的，我们赔！我们赔！”

魏爱国顾不得擦冷汗，将兜里的，藏着的钱票都给了冰兰。

“鲁振邦那是我爸，安雪琴是我亲妈，还有那几个都是我的亲人，以后再让我看到听到什么狼窝就是你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