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兰就看着家里几乎天天进东西,蚶子天天来，有两天都是鱼，各种鱼。据说生产队为了大伙储备过冬物资特意出了两次大船。

鱼被收拾出来,有的盐起来,有的用水冻上,各家就如仓鼠在储备着,据说要吃一冬。冰兰恶寒，吃一冬估计谁都会吃够。东西多了，冰兰和许芹也不能袖手旁观,都上手跟着忙碌。即使别人家忙完了，曹家依旧在忙,曹家男人偶尔收工了还要再出去一次弄一船来。

冰兰看着曹家将大盆小盆，大缸小缸都装满了,着急家里,她可答应要给家里弄一些做酒席的东西。

“你别着急，等我抽空会弄一船来，顺便弄些鱼,太早了我怕放不住。”曹建新安慰冰兰，“好好养胎，给我生个胖儿子！”

“万一是闺女呢？”

“那就再生！”

冰兰无语，跟这种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但男人实际行动还是感染了她,大冷天，曹家三个男子冒着小雪出去了两趟,回来别说收获，就是一身泥水足以让冰兰感动。她没埋怨男人将新作的棉衣棉裤弄成泥巴巴，大锅里烧了热水让他上下洗了洗,换上新作的一身棉衣。

又端了一碗热姜汤，加了一勺无影寒鱼的汤汁，“好舒服！等下给老二老三给送一碗去。”曹建新感觉从里到外的热乎，看着媳妇忙碌咧开嘴笑起来。

“笑什么？”

“怪不得别人都羡慕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真舒服，真好！媳妇，我心里热乎，觉得在外面怎么累都值！”

“切！就这点出息！”

“你给我生个胖儿子，我就更知足了！”

“我保证生闺女！闺女是小棉袄，我喜欢棉袄”

“下一个，下一个你再生小棉袄！”

“我保证这个就是闺女！你要是敢不喜欢摆脸色，我也保证抱着孩子我就走！”

“喜欢，小棉袄我也喜欢！你可别走！我觉得你怀孕后变了很多，你这样最好！”

冰兰扔下还在陶醉的男人，端着姜汤给那两家送去，只是里面一共加了一小勺鱼汤。对普通人已经足够！

那两船东西被分成了三份，三个儿子，三个老丈人家，冰兰家和老三丈人家都要办喜事，多要了一些。石玉兰和两个小姑帮着将蚶子抠出来，鱼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给加了一些干鱼和虾皮，虾酱之类。

曹建新带着两家的东西坐着范志勇的车走了，还有冰兰给惠兰的一身衣服，当年冰兰结婚穿的一身衣服。惠兰的婚期定在腊月初六，宋家大伯家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而曹家老三曹建瑞定在腊月十六。

这次曹家收获了一百八十斤粮食，三百斤白菜（其中一半是冰兰家给的），两百多斤的红薯（来自冰兰家），十六斤棉花，两块粗布，给新媳妇的一身条绒布，十五块钱。喜得众人雀跃了一晚上。

石玉兰给两个未出生的孙子每人一斤棉花做小被子，小棉袄。留出做新被的棉花后还能给儿子闺女衣服里加上一层，家里的旧被续上一层，这次收获可谓颇丰。

加上生产队分红，石玉兰心里终于有了底气。冰兰一问才知道，全年一家不过分了一百二十块，这还是他们家有四大口劳力！拿出五十还了部分债，再娶一个媳妇，剩下的就是全家接下来一年的嚼用。

冰兰夫妻赶在腊月初五去柳树村的，曹建新借了队上的马车，一同出发的还有石玉兰和两个小姑，一个小叔。娘四是准备去县城购置曹建瑞结婚用的东西，喜糖和烟酒是都要买的，办酒席的肉也要买，石玉兰准备买块细花布被面，如果能给闺女添置一件衣服就更好了！她把家里所有票都拿来了，一年也就一次，平时哪有机会进城？

夫妻俩被放在村口，曹建新用羊皮袄将媳妇包裹严实。冰兰一点都不冷，她有那么多好东西能让自己冻到吗？只要身上配一块暖玉，周围都是温暖的，何况她穿的衣服都是加工过的。

耿丽萍将里面的屋子收拾出来做了小两口的婚房。外间用秫秸隔出一块给两个闺女，人进来只感觉太窄了。想想家家都如此吧！

宋大江家的厢房也盖起来了，一样是两间。冰兰被让进里间大炕，屋里除了多一个新木箱两床被什么也没变。冰兰问起东西够不够时，耿丽萍苦笑：“有什么算什么吧！你大伯家也办喜事，看着咱们弄了那些东西就找你爸商量匀过一些，给了咱们家一百斤玉米，一百斤红薯，抱了十几颗白菜。”

老太太又塞给五块钱，冰兰一听就知道自己吃亏了，但一家人又没办法算账，耿丽萍说酒席不想办多，“你舅舅会过来，左邻右舍和本家请请长辈就行了。办大了家里哪有那么多粮食？日子还是要往长远看，今年咱们家只分了八块钱，惠兰的衣服没做，志强那身咱们家出的——”

耿丽萍说不下去了，凑上了五十块给范家，又置办了一些东西，家里还欠了老三家二十几块。烟酒糖不能不买，幸好生产队还分了五斤肉，二斤多油。盐是闺女给的，闺女那边守着盐场，家家吃盐不花钱。火柴要买，肥皂要买，人口多了，下地的锄头镰刀也要买…….

“要是妹夫是个好的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冰兰一直觉得这样就决定了惠兰的终身大事太仓促，可耿丽萍说谁家都这样，除非早早定亲的，会多走动几次，也就年节过来看看。

范老五二十四，惠兰二十一，过年都长一岁，再等在农村真的大了，只能如此。冰兰印象里那个男人没什么让人厌恶的地方，或许这就是缘分。

第二天办喜事头天就要烘棚，一共五斤肉，但还是炖了出来，明天准备炖土豆或粉条，鱼倒是不少，即使分出去一些还是足够，大锅整整炖了一锅的鱼。

堂妹结婚，出嫁的女儿也要来，临傍晚，冰兰见到了大堂姐一家和两个姑姑。宋双兰是宋大江的大女儿，嫁到了隔壁村，这一来就是四口。两个姑姑倒是没带孩子们，他们这个年纪都做了奶奶。

冰兰及小一辈都去老太太那边看望了两位姑奶奶。看着满堂儿孙，几个老人最是开心了。

按俗理，宋家这几家都要一起吃饭的，宋大山夫妻商量再三还是决定招呼几家一起吃，只是饭简单，玉米面粥，蒸咸鱼，叉虾酱（用虾酱，玉米面和白菜、黄豆、辣椒做的一种作食）

但两位姑奶奶和老太太那边上了两条鱼，一碗炒螃蟹肉，一碗鸡蛋羹。

宋大山借用了宋大江家新盖的两间厢房办酒席，当晚众人就在里面吃的，冰兰一扫，好家伙！宋家上下就有三十多口人，就是做面粥都要做上两三锅。冰兰看着耿丽萍肉疼地舀着玉米面，办完这次酒席是不是明年家里又要面临断粮？

等耿丽萍一走，冰兰往里加了一些，但不敢多加。只等明天趁乱能浑水摸鱼的好！

“怎么没肉？奶奶，我想吃肉，我要吃鱼！”宋大江的大孙子撅着嘴喊道。

“就那几斤肉，明儿要做席用！你二爷爷家办了这次酒席，过年都见不到肉星，快吃饭吧！”宋大江道，他知道二弟家日子艰难，就是有闺女搭帮日子一样不好过。

冯秋菊笑笑，抱过儿子，“明儿就有肉吃了！乖啊！快吃饭！”

收拾完东西，宋大江等一辈去陪姑奶奶唠嗑，小一辈商量几点去接人，耿丽萍跟冰兰唠叨都准备了什么。“用肉炖一锅土豆，冻了一盘豆腐，就用冻豆腐熬白菜，上一盘鱼，那个蚶子肉和你上次带来的皮皮虾肉怎么做？”

“家里有大红萝卜吧？”

“有，还很多”

“萝卜丝蚶子汤就很好，一桌一盆，螃蟹肉可以蒸一碗上去，那个皮皮虾肉包馅炒着都好，不过炒着废油，倒是可以用玉米面和野菜干做成菜团子。这个交给我和荣兰、凤兰。妈你去泡干菜，多泡一些，就当主食了，还可以省粮食。”

耿丽萍一听忙去泡干菜，要是能省下粮食最好。冰兰问惠兰身体如何了？惠兰羞涩点头：“我觉得比以前好很多”

冰兰检查了一下她的残腿，肌肤比以前更有了光泽和韧性，弯曲之处仿佛舒展开了。

“二姐力气好大，一袋玉米都能拎起来”快嘴的凤兰道。

惠兰不好意思点点头：“是觉得手上有力气了”

“这样更好，以后生产队有些活计你都能干了”冰兰觉得是力气果起了作用，她可不想把惠兰培养成女汉子，这事只能到此为止。

娘几个简单凑合了一晚，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冰兰等人开始看惠兰换上新衣服，新鞋。头发梳起两条辫子，耿丽萍拿出两条红绸扎成蝴蝶结。惠兰文静秀气，这样一打扮还真漂亮。几个堂妹都过来看热闹，男孩子喊着去接新郎了。

外面的大锅烧热了水，野菜一遍遍洗干净焯水切细后冰兰指挥着两个妹妹做叶菜团子。冰兰只从屋内拿了少许玉米面，其余全部作弊，姐妹俩被冰兰指挥地团团转，她趁机就往里添加辅料。没了辅料哪会好吃？

一盆切碎的海螺皮皮虾肉肉倒进去，一瓶五香粉，盐面，一块猪油，连带着切碎的油渣，最后混合出一大盆复杂的东西，冰兰估摸着能蒸出两百多个，这才招呼着其他堂妹们过来帮着做野菜团子。

“我们中午吃这个？”小堂妹明显很失望。

“家里没多少面，会做一些两和面的馒头”

“里面加了螃蟹肉的，一定很好吃”凤兰忍不住道。

原来加了肉，众人都期盼了。嫂子们都去烧火洗菜切菜，早上耿丽萍发的一盆两合面也起来了，大灶一锅锅蒸着东西，众人简单喝了碗菜粥继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