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Sho会来赌场,因为他的赌技几乎可以用白痴来形容,他应该不好此道。
我对他为什么来这里很感兴趣,将指尖的烟放到嘴里,伸手把他所站地方的窃听器打了开来。
赌场不是什么规矩地方,这些小工具从来不缺少,赌场规模越大,这种背地里动手脚的事情就越多,这也是为什么庄家永远能稳站上风。
两个人的声音很快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带着周遭的杂音,勉强可以听得清楚。
“你说他是不是也动了手脚,怎么可能说赢就赢。”
是Sho的声音。
“我没亲眼见到,不确定,也许他练过,我看那人不简单。”
另一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猜是sho的经纪人。
把烟再次夹到指尖,我凝神听起来。
“开始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看走眼了。”
“既然他不是普通人,你就该和他保持距离,现在正是你人气上升的时候,如果闹出不利的绯闻,也只会便宜了你的对手。”
“这种时候就别谈工作,我难得休息一天。”
“这是为你好,你来这里根本学不到什么,你赢不了他的。”
“我还没开始学,你就打击我。”
“我只是希望你别不务正业。”
“……”
我把耳脉摘下来,有点想笑。
原来这小子来这里是为了偷师,他还想着赢我呢。
我虽然算不上同性恋,但多少对他这种想要压回来的心情还是能理解的。
向来花草丛中过的人,一直都只做top,在做,爱的过程中一向是主导方,现在突然被我压了,成了被动的那个,心理上难免无法平衡。
我如果同情心泛滥,也可以将就下给他压一次,让他把气出回来。只可惜我真的不是同性恋,对于被男人戳屁股这种事,我半点提不起精神,也不可能有同性恋者的那种兴奋心情,那种地方的用处对我来说,就只是通便而已。
我无法罗曼蒂克地将它与爱这个字眼沟通上。
会和sho发生关系已经是破例了,可那也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如果没喝催情的药,我应该也硬不起来。
等我再看回屏幕,Sho已经坐在赌桌上和人玩开了。
他手气不错,连赢好几局。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这种表情我太熟悉,刚沉迷赌博的人都是这种样子。
我喊来公鸡,让他帮我照看着这边,我自己则是套上西服外套,扶了扶领带,走了下去。
这间赌场分好几层,层次越高,赌注越大,小赌小玩试水的基本都在最下层。这也是整个赌场人最多最乱的地方。
这里的天花板十分高,上面雕着精悍的雄狮,在风水学上,狮有吸财的作用,天花板上震着这么一只雄狮,既起到威慑赌客的心理作用,给他们施加压力,又可以吸金,让客人兜里的金钱源源不断流出来。
站在这种天花板下,我也觉得倍感压力,气息不匀。
我走到Sho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他赌得正开心,没回头。他的经纪人先看到了我,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此时庄家正好摇铃,Sho看着盘面,嘴里低道:
“是大还是小,刚才好像是豹子。”
“大。”我说。
“好,就大。”Sho很顺口地接到,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连忙把头转了过来,看到我后也立刻瞪大了眼睛,好看的眉毛齐齐挑了起来。
“还真是大,你是不是长了第三只眼睛,为什么你会知道。”Sho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赌博这种东西更多时候看的是感觉,我也无法用一两句话就解释清楚这其中复杂的缘由,只能笑笑,没有回答,故作高深。
Sho以为我在隐藏什么赌技秘术,不大赞同地看着我。
“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我们收徒也是有严格要求的,你嘛……”我故意打量了他上下几眼,摇了摇头,“还差点。”
Sho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哪里不过关?”
我笑笑:
“你哪里都不过关。”
“什么啊。”
Sho脸上露出些扫兴。
可能是兴致被我破坏了,他终于从赌桌边走了出来。
我吐出口气。
赌博这种东西就好比魔鬼,他能赐予你所有,也能夺去你最珍贵的,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太深入,它不是什么善茬。
往往初入赌流的人永远都不懂得这点,也不知是不是上帝设计这东西时原本就施了魔咒,刚玩赌术的新人手气一般都会很好,连赢是常见的事,不过也正是这开始的顺风顺手才能吸引人更加往深处坠落,直到无法自拔。
除非你有相当的自控力,否则不要轻易尝试。
就是我,也无法保证是否拥有这种自控意识。
我虽然擅赌,却已经很少触碰它。
“你在这里工作吗,难怪那么擅长这个。”Sho盯着我西装前面的名牌在看。
我原本就没想隐藏身份,只点了点头,坦然道:
“替朋友打工的。”
想起还没向他道歉,就又诚恳地说道:
“上次的事对不起了,我听说你在节目中晕倒。”
Sho的脸微微一红,将头撇向一边,修得形状美好的秀致眉毛微微上挑:
“想羞辱我大可以直接来,让你的手下送束波斯菊来是要嘲笑我吗,这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
我张口结舌。
“不过你放心,我向来不喜欢和小人计较这些。”
我:“……”
我只是让公鸡替我挑束花,却没想到他替我挑了束这么有歧义的花。虽然Sho大度地表示他不会和我计较,我也只能尴尬笑笑,成了这一回小人。
“我觉得我错了,你和苏和根本不像。”临走时,Sho突然这样说道。
他的语气依旧是轻描淡写的,里面没有丝毫愤怒。
可就是这样,我却反而觉得压抑,头顶的雄狮也像离我更近了些,呼吸都有些不舒服。
我想跟上去和他解释,一回身却已经找不到他的人。
我极端郁闷地把公鸡喊到身前,结果那小子十分老实地和我说,菊花也是用来祝福人的,花店的小姐又推荐,他才买了下。
我十分无语。
想到现在已经彻底被Sho厌恶,我还真有些高兴不起来,不过误会已经产生,就算道歉也未必起到什么作用。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有些缘分是天注定的,有些接触只能是萍水之交,就像我和他这种。
我只是觉得可惜,仅此而已。
我和他本就不同,我依旧还是个正常人。
我的生活真的无聊,无聊到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早上起来,刷牙,刮脸,整理头发,然后衣冠整齐地去上班,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吃饭都是一律喊的外卖,有多久没自己进厨房动手了,好记性如我,都快要记不得。
以前有家庭时,我很喜欢在厨房里忙碌的感觉,因为外面有人在期待,把美味的菜肴端到她面前时,那是我最满足的时刻。
后来一个人住了,就鲜少动手,也只有在小舅子或者小弟京贺来看我时才会进下厨房。除此之外,再无机会。
久而久之,我回到家的时候多半都是站在书桌前练字,临摹各家书法,然后把它们放在一起对比,评论,以此打发时间。
据说只有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才不会感到空虚。
我想我的内心一定还没有修炼到那种程度。
我是寂寞的。
清冷地站在房间里盯着眼前的字幅,期待着耳边谁来对它评论上几句。
是好是坏都可以。
只要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我还是个人。
沈风那边一直没有大动作,我也无从得知他和肖家现在到底竞争到什么程度,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那个有利的时机出现。
这天正下班,一个人拦到了我跟前。
来人是Bie,一看到他的脸,我条件反射地觉得胃部难受,转身调头就走。
Bie还和之前一般积极,主动地跟在我后面,一直尾随着我。我走快,他也快,我走慢,他就配合地慢下来。
“小祖宗,你饶了我吧,我不喜欢男人,陪不了你。”
我快哀求他了。
Bie嘟了嘟红润的嘴唇,脸上少了些兴奋。
我以为他要放弃,心下顿时轻松,转身欲走。
刚踏出半步,胳膊又被拉住:
“我们喝一杯吧,我今天不高兴。”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印出一些落寞,我一瞬间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失意,犹豫地看了他会儿,把身体转了回来。
心里略微斟酌了下,我拉住他,朝街角的酒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