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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爱宕山-其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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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盒(中)

啪嗒。

火光摇曳,一松手就熄灭。

-

你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没有烟。白天早就扔了。衣服掉在地上,口袋里空空荡荡,只好把手伸到床沿外,捏着打火机按着玩。

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了禅院直哉熟睡的侧脸。你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苹果派和菠萝派当然是菠萝派更好——但苹果派也不是不能吃。

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

他很努力地做派,你很努力地吃。做了很多,吃得很饱。但是……

烂。

真的烂。

明明……

却能那么烂。

你借着火光看向你的漂亮家主,确信这家伙要么是真的没有女人缘,要么是真的守男德。

高专时期难得去一趟东京市区的大型超市。一年级的时候你刚离家出走,手头拮据,又因为实力不足找不好合适的除咒任务。加上学生补助只够自力更生没什么挥霍的余地,总之是贫穷到了只能观赏货柜的地步。

货架上的进口水果又大又漂亮。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和醒目的价格标签一样的昂贵光芒。

终于有一天,你攒下了一笔余钱,打算尝尝东京的高档水果。有种叫“甘蔗”的东西从来没见过——售货员小姐在你身旁小声解释“其实不是水果而是”之类的云云,你完全没在听。

排队结账付钱……结果只咬了一口就被你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么大,那么贵,那么硬,却能那么难吃?

……

总之,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你在想象中抽了一口烟,在现实里叹了一口气。看在家主大人漂亮又努力的份上决定还是原谅他:没关系,以后就交给我吧。

……

月色清辉,透过小窗棂与白纱照亮房间一角。

你从行李箱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又把签着禅院直哉大名的婚姻届塞进某件咒具。

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时你忍不住笑着亲了亲页角。觉得似乎还不够,又跑回床上亲了亲漂亮家主的额头。禅院直哉睡得很深,你的术式方才将他搅得昏昏沉沉,现下细细浅浅的呼吸声无比平静,大概会一场好梦到天明。

好梦不嫌早,还是趁现在能做一晚是一晚吧。

你看着他难得安静的那张嘴,不知为何心里一软,忍不住又亲了一口:乖乖闭着嘴时像只乖巧的小狐狸似的假象还是相当讨人喜欢的,要不然直到新婚之夜都不要打扰他的美梦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

你重新起身。收好咒具后打开了另一只行李箱。

大一号的红色旅行箱,掀开后露出一只古朴的木匣。正是十几个小时前的清晨刚从东本愿寺取来的那一只。于佛像脚下浸润祈愿之力数月,又由寺庙内的那位僧人亲手交还——说“交还”是因为里面的东西本就是你的:两个多月前,你借由上川家的名义将物品委托给了东本愿寺暂行保管。

木匣的盒盖被轻轻取下。从咒缚之带紧紧包裹的形状来看,是只男性手掌大小的碗状器具,于月光下泛起莹润的白色光辉。

取出器具后你开始小心地解开咒缚之带。随着层层包裹松脱,器具的光芒愈发柔和美丽。

等到彻底解开,更是光辉熠熠。

这是一件钵形的愿器,外表和此刻爱宕山顶神社中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

“快醒醒,惠。”

两只手抓着伏黑惠的肩膀,上下前后一顿摇晃,硬是将睡得正沉稳的少年从梦里逼醒。

睡眠是青少年人生中一等一重要的大事之一。伏黑惠面色阴沉:要不是打不过这家伙,真想现开一个嵌合暗翳庭把床边那坨白乎乎的鬼东西按进影子里。

“白乎乎的鬼东西”是大半夜套着白色睡衣,一头白毛,却还戴着那副漆黑眼罩的五条悟。

和虎杖钉崎她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假使半夜被摇醒,伏黑惠还会认真紧张地问一句“有咒灵吗”;但换成五条悟,十有八九百是这家伙又想干什么无聊的事。

“惠醒了呀?那和老师来谈心吧?”

啊,果然。

说“滚”的话会有用吗?

伏黑惠的嫌弃写在脸上。“不。我睡着了。”

五条悟阻止了自己的学生想用被子重新罩住脑袋的逃避行为:“不觉得就像修学旅行一样吗?现在气氛超好的诶,安静的午夜和刚好睡不着的师生二人——来和老师谈心吧惠——”

是你硬把人吵醒的吧!

因为太吵了,所以没办法入睡;因为越来越吵叫人生气,结果连困意都消失了……伏黑惠放弃地坐了起来,一脸疲惫;跃跃欲试的五条悟却显得精神十足。

到底谁才是年长十几岁的监护人啊。

伏黑惠:“为什么非要半夜谈心?”刚关灯的时候趁早把话说完不行吗?

“因为老师今天心情不好睡不着。”

……谁管你啊。心情不好自己去仙台买喜久福。

“刚好看见惠睡得很香。要是半夜把惠吵醒的话,困得要死的惠正好是心防最弱的时候,岂不是超——容易吐露心声的吗?”五条悟微微一笑,“趁着气氛好,要不要主动向老师坦白?”

伏黑惠后知后觉:五条悟发现了。

五条悟果然没有给他防御的机会。

“——坦白一下,‘应该快要死去了’是怎么回事。”

……

“不用抵赖。”

五条悟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因为老师很聪明,所以早就都猜出来了。

一脸期待地望过来,巴不得五条悟快点自然死亡的禅院直哉;心事重重忍不住当面确认,出于某个原因认为“五条悟绝对不能死”的上川名喜多;再加上本人清楚自己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三者的否认相当于剩余一人的承认,那个秘密的主人只可能是伏黑惠。

推理完全正确。果然是五条悟,就算自己夸奖自己也完全不显自负。

“是觉得问题无法解决,还是不想大家为你担心?”

悠仁对死亡的设想是于众人簇拥之下死去,惠却正相反吗?甘愿就这么独自一人,不为人知亦不为人所救地默默走向死亡?五条悟道。刻意说得那么悲惨又严重,或许是有些生气的。

伏黑惠摇了摇头,终于承认。

“……不。”

“并不是那样。”

并不想死,想要活着,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

最早是在终战之前。

他听见一声“契阔”,随即两面宿傩接手了虎杖的身体也接手了那场战斗。

因巧合与疏忽大意而引起的危机数秒就被解决,尚未耗尽自由时间的两面宿傩看向无比警惕的伏黑惠。带着一个称不上是善意的笑容,一道咒力迎面打入伏黑惠体内。

咒力微弱,要不是眼看着他当面动手,伏黑惠或许都不会察觉。

短暂的一分钟内两面宿傩受束缚制约不能伤害任何人,所以自己应该还是安全的。但即使如此,哪怕两面宿傩本人语焉不详地声称“无害”,伏黑惠也完全没法摆脱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被迫吞下了一个□□,坏人拍着胸膛保证不会爆炸,你难道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吗?——总归是个□□吧?

之后果不其然就出了问题。

最终一战前夕,从虎杖悠仁身上被分离下的两面宿傩重新受肉降临于世。

悠仁性命垂危,好在身上有反转术式的痕迹,被救回后靠着强大的体质,一番救治后硬是撑了下来。另一边则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成功祓除了两面宿傩。

经“窗”确认,诅咒已消散。这一次是连半根手指都没有留下的灰飞烟灭。

“没有留下手指……留下的是咒力。”

伏黑惠握拳的手缓缓张开:“两面宿傩残存的一股咒力……跑来我这里了。”

哈?这算什么形容?五条悟的表情相当不赞同:“明明是有毒废弃物,不要形容得像是主人逝世后无家可归的宠物小狗一样——惠也善良过头了吧。”

伏黑惠顾自继续道:“我和虎杖的体质不同,自然是无法顺利接收。虽然身体在抗拒,那股咒力却自作主张地融合了……”

“那只能收为己用了吧?不义之财没法妥善处理的话,偷偷拿去捐款也不错。”

五条悟长得美想得也美。

“……哪有那么方便。”

看样子已经无法分离,伏黑惠只好尝试控制它:形式不太一样,但理解成调服的话意思也差不多。调服很顺利地成功了,那股咒力似乎不介意为他所用。但也无法耗尽,每次使用完都会和普通的咒力一样自然回复——并且更为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了一起。

只过了大约半年,负面作用就显露了出来。

说到底,人类之躯的咒术师始终难以承受诅咒那种不洁之物的侵蚀。

“两面宿傩的咒力在蚕食我的生命。”

硬要检查身体的话,大概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没有伤痕,没有咒印,体征正常,身体也没有毫无缘由的不适感——反而咒力的总量增长,实力也更强大了。

五条悟神奇地理解了惠的意思:“就是说面板属性都没问题,MP变多了,HP却莫名其妙地灰了一截对吗?”并且就算反馈BUG也检查不出来任何DEBUFF,糟透了。

姑且随他这么解释吧。

“没法彻底分离的话迟早会死……但要想耗尽它除非抽干我的咒力,恐怕一样会死。”

伏黑惠停下来,低着头似乎有些别扭。

“……不过,我现在没打算放弃。”

“所以原先果然还是有吗?”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了,伏黑惠难得示弱,诅咒之王灰飞烟灭,也没有留下什么咒物,也就无法引出这股缠着他的咒力。“还以为已经没办法了。”

却没想到:两面宿傩还活着。

“这么说来,最麻烦的那个秘密反而可能是好事啊。”

五条悟也是心大得很。

……

五条悟爬回床上后,那边渐渐没了声响,困意全无的伏黑惠却睡不着了。

是说半夜困得要死的时候正好是心防最弱的时候对吧?

试试好了。伏黑惠想。

“五条老师,爱宕山的咒灵异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

“惠想知道吗?”

五条悟的声音倒是依然清醒。

“那,我带你去见那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