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幸运的,她是?大唐的公?主,生母又是?享尽独宠的妃子?,可是?,她又是?有些不幸的,因为她生错了时间,偏偏生在了她父皇最忙的时段,可能前前后后共计只?见过自己的父亲五次。
其实不仅是?她,就连我,最近见到李治的时间也大大减少了。
《唐律疏议》颁行在即,可李治却还对?其中的许多律例规定?不满意,多番修订重编。即使无法做到十全十美,他也希望这是?一部能流传后世,供后人模学的法律著作。他有如此雄心,自然不愿虎头蛇尾,越是?到了最后关头,他就越是?投入其中。
我每夜都会等他,可几乎每次都无法抵挡睡意,直接伏在桌上就昏昏睡去,非要待他回来时才将我抱到床榻上睡好,迷迷糊糊地,能够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却又看不清他。
今晚亦是?如此,他轻手轻脚而回,想像往日那般将我转位到床上,却因我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挣扎,害得他跟我一起摔倒在地上。我的头狠狠地在地上撞了一下,整个?人登时就清醒了。
“你看你……睡得跟猪一样,呵。”他绝对?是?笑意大于心疼,根本?不对?自己的笑容加以?掩饰。他伸手到我后脑勺处抚摸,像大人对?待自己的小孩那般。接着他便想将我抱起,我却一下子?拉住他,甚至不让他起身,轻声对?他道:
“不要起来,我懒。”
“地上凉,对?你们女人家不好。”说罢他又要将我拉起,我却一个?转身,将他压住,整个?人就如此趴在他身上。
“这样就好了,嘻嘻。”我朝他吐吐舌头。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弱弱、粉粉嫩嫩的糯米团子?了,他身材高大,可将我完全紧抱,反倒是?我,却想当?个?糯米团子?,粘住他一辈子?。
毫无预备地,他把头微抬,将我外吐的舌头含入口中。我心中一惊,未曾料到他会突然有如此举动,第一反应就要躲避,却被他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你咬我了,好痛!”我一手捂嘴,另一手则打在他胸膛上。
“谁叫你躲,不躲就不会咬到了。”他又突然伸手过来,捏住我的鼻子?。不是?以?前那种轻轻一点,而是?用力?的“捏”,简直就是?不想让我呼吸了。我赶紧将他的手打落,引他笑得像个?小孩子?成功恶作剧后那样。
“都流血了,还怎么吃东西?呀?”
“你就知道吃和?睡,都不知道自己夫君是?谁了。”
“夫君是?什么?能吃么?”我侧侧头,装出孩童般的疑惑表情。大抵是?因再也不需防备些什么,每到深夜与他独处之时,我高中时代跟舍友相处时的那种傻里傻气又有些猥琐流氓的“气质”就会暴露无遗。
“当?然能啊,你不就是?老吃我的么?”随即他便张开?双臂,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我再也无法忍住,哈哈大笑出声,甚至笑得肚痛腰酸,不得不坐起身来。
他见我如此,自己也是?笑。这样在地上与他玩了一番,突然很有一种做“妖妃”的感?觉,不过我想方设法让他笑,不是?故意迎合上意,引君堕落,而是?为了能让他在日理万机之后得到些许放松。依他性格,本?来白天要应付那些顽固不堪的老头就已够呛的了,若是?晚上还要对?着一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妃子?,那他这个?皇帝的人生也未免真是?太苦了些。
“还是?你这里好。”他也随我起身来席地而坐,双手抱我,让我坐于他腿上。“有你在的地方,就算只?是?坐在地上也是?幸福的。现在我只?要一踏入甘露殿就觉得头疼。”
“圣上这些天可都是?在为《唐律》而忙?”
李治点点头,一听到政务之事,又是?皱眉,倒不是?厌恶之色,而是?伤神。我抬手在他眉间轻扫,一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我的心就仿佛是?被揪了一下。我想让他开?心些,却又不能做祸水,让他沉迷声色,忘了国事。帮他?可我并无治国之才,唯一的“特长”,那就是?我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可我该怎么利用自己的这点特殊来帮他呢?
“《唐律》不是?都快颁行了么?圣上可还是?在为些什么而烦?”我问。
“唉,虽然诸位大臣都说《唐律》已十分?完善,可我还是?觉得尚有很多问题并未得到解决,脑子?里似有很多东西?,却理不清,很乱。”
我低头思索。李治不似高祖和?太宗那般,通过自己之手将江山打下,而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唐朝皇帝又不似清朝的那般,基本?不会搞“微服出巡”那套,即使他心系苍生,对?社会上存在的问题也只?能大致地从大臣口中获知一二,实际上对?社会、百姓的了解是?少之又少。不是?说“走基层”很重要吗?李治缺的,应该就是?这个?。
这,不就是?我能帮他的地方么?让李治到民间去走一趟是?不可能的,若我提议如此,怕还会被朝堂上的大臣逮住机会抨击。与李治相比,我最不缺的,就是?对?社会的了解,因为我就曾是?普通群众中的一份子?。只?是?不知,现代社会的问题,在唐朝是?否也存在,毕竟两个?时空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程度都很不一样。
我想了想,现代的问题果?然还是?太多了,我的脑子?也都乱了,不过首先想到的,还是?“冷漠”问题。
“圣上,你有否想过要解决民间‘冷漠’的问题?”
“‘冷漠’?”
“恩,就是?百姓之间相互不帮助,或是?欺诈帮了自己的人。臣妾还记得,当?年在随父亲之官的路上听过一个?案子?,说是?有个?老妪跌倒,却指认前来扶她的那位小生是?推到她的人。后来就因此案,当?地的老百姓都不敢再帮人了。臣妾是?想,在《唐律》中加入一条罪名,专门惩治那些见死不救的人,如何?”
他看我良久,却一声不哼,眼神虽是?落在我脸上,但却似乎是?在思考,随后才慢慢道:“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也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事,就是?留不住它来细细琢磨。你说你这脑子?是?不是?分?开?两边的?一边装些奇思异想,一边装些家国之事。”
“圣上你就不能有一次是?正常一点地赞我吗?”
“不能,怕赞你赞多了,你的脑子?就连那一半正常的也没有了。”他翘起嘴角一笑,在我脑袋上轻敲一下,又问道:“可还有想法?”
离开?现代十几年,我一下子?还真没想到太多的社会问题,首先蹦出来的还是?“食品安全”方面的,因为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算是?最“出类拔萃”的了。虽然唐朝没有现代那些五花八门的化学品,可保鲜技术等一样不先进,食品安全问题应该还是?会存在的,于是?便向?他提了出来,可在这方面立定?律例。
不知怎的,我跟他是?越聊越起劲,一来是?因为我越想就有越多的社会问题涌上脑中,二来虽然时代不同,可很多问题却是?相通的,唐朝有的,现代一样也有。这第二点,甚至让我不禁在心中发问,究竟这一千多年里,伴随着科技和?法制的不断进步,我们人类本?身又有进步多少?
本?来以?为只?有穿越到清朝去,我这种拥有现代知识背景的女子?才有可能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没想到在盛世的唐朝,其实也能,关键要看的是?有没有那份心而已。穿越以?后能做的,也不仅是?“找回去的方法”和?“泡帅哥”的……
不知不觉,竟与李治谈到了清晨。他彻夜未睡,却不觉疲倦,反而精神饱满,还想再听,看来该真是?从我的话中获得了启示的。原来后妃取悦皇帝的方法,当?真是?有很多的,“色相”反而是?最低级的一种,只?有昏君把它当?宝。
“媚娘,没想到你一介女子?竟对?民间之事和?百姓之苦都颇有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我发现我之前还真是?不太了解你了。”无论是?言语还是?神情,他都不吝自己对?我的赞赏,弄得我有些得意。
“圣上不了解臣妾的地方还有很多呢。”我微笑看他,可他却进一步向?我靠近,低头吻住我的颈项。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有些地方我是?很了解的,而且只?有我一个?人了解……”他贴着我的肌肤低声说道,可我偏偏不是?个?很能受痒的人,下意识地就笑呵呵地将他挡开?。
“圣上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早朝呢。”说罢我便喊茉儿端来温水,亲自为李治梳洗、整理衣冠。
“你就都不留我一下。”他特意摆出副失望神色,可却骗不了我。
“因为我知道圣上不会留下的。”我微笑着将他胸前龙袍上的皱褶轻轻抚平。这是?我们的默契,除了上次因怀子?之喜他主动留下以?外,我绝不会拿国家大事来开?玩笑,可担不起那个?责任。“今晚臣妾亲自做好冰糖湘莲待圣上回来。”
“啊,那我可不敢回来了……”
听罢我转过身去装作生气不理他,他才连忙走近,将双搭在我肩上说道:“别这样别这样,你做的,就算是?□□,我都吃。”
“圣上你还好意思说□□呢,上次害得臣妾在暗房中被关了三天。”
“呃……都这么久了,你还记仇啊?”被我说起往事,他有些尴尬。“当?初没给?你补偿,现在给?好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可真是?什么都给??”其实经过整夜的法理讨论,特别当?对?象又是?自己老公?的情况下,我一直都想提一个?问题,却又觉得不适合提、不能够提,因为那与社会风气不符,也与历史不符,就算提了,他大概也会认为那是?从“奇思异想”那边的脑子?里想出来的。
见他认真点头,我才有勇气继续道:“臣妾不求珍宝丽裳,但求圣上能够认真思考,什么叫做‘一夫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