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总算待我不薄,在太宗驾崩前,再给了我一次机会。本想好好利用,却使得它差点就变成了危机。
太宗抱病亲征辽东,欲攻打高句丽,留侍中刘洎与高士廉、马周辅太子于定州监国。多名宫眷随圣上远行至定州,又经女官挑选妃妾十名,伴太宗一路远征。
而我,则是被留在定州的人。
原本女官的选人名册上,位列最右的就是“武媚娘”三字。后宫之中,人人皆知我常侍太宗身边,自然会选我跟随。我之所以能有幸留下,自是太子李治做的手脚。他说,战火弥漫,不准我以身涉险,又想趁机留我陪在他身边。
毕竟并非太宗亲选,要留我,倒也不难,只是那位女官,从此就不知所踪了。我早知李治性格,也懂皇家凶险,这么多年下来,竟已有些麻木不仁,对她可能的遭遇,也无动于衷。
既然是太子给我的爱,那就好好接着,何必为了闲人,而又要对他撒泼一番呢?他与我偷恋,本就惊险,我无谓再多做些什么来惹他烦恼,特别是发生了之前的冷战以后。
据武则天所说,太宗此次征战后,将会重病不起,死期将近,攻打高句丽一事,自然也是失败而退,终究还是要靠以后的唐高宗李治,才得灭了它。知此,心中对李治的崇拜又是增了几分。
已是深夜,因保持着现代午觉习惯,又无茉儿唤醒,一睡直到黄昏,入夜后就失眠了,只能无聊闲逛,观天赏月。百无聊赖之际,却见有侍女朝李治处政殿房走去,顿有怒意,陡然急升,李治说是故意留我相伴,却又于半夜召来宫娥?心中不忿,连忙加紧脚步,追赶上去,发现侍女手中托有小盘,原来仅是为李治送去冰莲百合一碗。
大松一口气,他未曾骗我,倒是我自己多心了。不过已是凌晨,李治竟还未睡?我走近那名侍女,抢过她手捧的甜汤,唤她退下,说太子由我来侍奉。我自是不怕这些无主的小宫女,她们只负责闲事杂物,无专一侍奉的后妃,不仅胆子小、无依靠,更没有需要报效之人。即使我此时就在她面前与李治厮混,她也定然不敢多说什么,为免招来杀身之祸。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才是保命佳策。
我轻敲房门,得到李治的应允后才推门而入,还不忘转身把门紧关。此处并非后宫,耳目眼线较少,所留之人,也大多是李治心腹。趁着月色,我也因此而变得大胆。
“放下后就出去吧。”他头也不抬一下,仍在细看文书。我步步靠近,将碗置于案边,可他依旧专心致志,丝毫没有察觉来者是我。
“嫔妾遵命。”说罢我向他弯腰施礼,就想要退下。他一听是我声音,赶紧抬头,稍有一愣,而后终露出笑容。
“原来是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莫非就是故意想看我笑话?”
“嫔妾不敢。嫔妾只是见殿下专心,不想打扰殿下而已。”
他继续浅笑,转头将案上奏折收起放好,对我道:“你来了,我就静不下心来批阅这些东西了,可哪里只是‘打扰’这么简单?”
“殿下是在怨嫔妾么?早知就不来了,害我还特意亲自捧来甜汤,还为此烫着了手指。”
“哪里烫到了?让我看看。”边说,他边牵起我的手,抚弄我的指头,但却并非真心关切,而有些暧昧戏弄的意思,搔得我颇痒,想笑。
一番逗弄,他起身牵我到一旁榻边坐下,竟要求我喂他喝糖水。于有情人而言,这倒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我便也答应。起匙轻吹,本以为可以从容面对,不料对上他眼神之时,却突然有些紧张,不禁手抖,匙内糖水,洒出几滴,滴落在他裤子之上。
他自然不会因此而怒,更何况犯错的人不是别人,是我。只见他笑得暧昧异常,似有一肚子坏水,低声道:“你要怎么补偿错失?可是要替我更衣清洁?”
“此处有那么多侍女候命,殿下找她们来侍奉就好,嫔妾不擅侍人更衣。”与他交往已久,面对他的调戏,也能以笑应对了。
听罢,他却更向我俯身靠近,依然轻语道:“有谁第一次就能擅长的?多试几次就好了。”然后,他竟顺势伏在我颈边,贪婪地闻着我身上的味道。我被他如此亲密的举动弄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想将他推开,却被他捉住双手。
“真是我所闻到过的最香的气味。”他说话之际,未曾远离,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我的脖子,更是使我面红耳赤。
见我未有挣扎,他更是大胆地将我揽过,与我相吻。虽非在宫中,但我也知不得乱来,可毕竟交往多时,又是真心爱他,此时身体竟不受理智控制,主动去迎合他。究竟我是不敢拒绝,抑或根本就是不想拒绝?
吻罢,他伸手抚摸我的发髻,趁我不留神,将玉钗拔出,使我披散着些头发。莫非他真想……
来不及细想,他却给出了答案。轻轻一拉,就将我胸前那由彩带绑成的花结扯开。
而这,是解衣的第一步。
我浑身僵硬不敢动,心中竟毫无抗拒之意,任他妄为。
“殿下,刘侍中求见。”门外突然响起人声,我与李治都被此吓住,而我更是立即跳离李治的怀抱,整理衣冠。此处有什么地方可供我躲藏吗?环顾四周,却是一览无遗,无处可藏。
正欲将那花结绑回,却因过分紧张而笨手笨脚,根本弄不好。李治见状,索性伸手过来,将那彩缎扯出藏好,就当我是本来就没绑缎带的。我明他顾虑,那刘洎入殿后必然会见到我,在深夜里孤男寡女的,他自然会多想,若是李治再久久不开门,将更惹他怀疑。
“请进。”李治高声道。他竟说了个“请”字,可见一向淡定的他这回也是慌了。
果然,刘洎刚一进门,见到我就站在李治身旁后,立即眉头紧锁,鄙夷看我。此时我鬓髻凌乱,又衣冠不整,就连李治裤子上也因刚刚我的手抖而湿了一块,李治让他进来时又略有迟疑,在他看来,自是我与李治欲行那苟且之事,被他撞破。
虽说事实也是如此……
我不敢看那刘洎,只能心虚乱瞟,突见方才李治拔出的那支玉钗,就放在案上,并且已被刘洎看到。李治此时也发现了,赶紧抬手铺袖覆于其上,想要把它给遮住,但可惜为时已晚。
“武才人,本太子与刘侍中尚有要事商议,你既已送上甜汤,就先行回去吧。”他找了个台阶让我离开,又暗示刘洎,我只是来给他送糖水的而已。
“是。”我刚想向李治和刘洎施礼,却被刘洎一言打住。
“臣记得殿下是有专门侍女伺候的,怎么今个儿竟麻烦起武才人来了?武才人未随圣上出发,也不意味着就要易主侍奉!”易主侍奉……刘洎这一番话,毫不婉转、一针见血,更是让我俩束手无策、不知应对。
就算是李治,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也难以解围,只能干咳几声,拖延些时间来思考对策。
“还有,殿下的食物岂可如此易人之手?若是给了旁人谋害的机会,那还得了?”
闻言,李治稍显出些不满,毕竟刘洎口中的旁人,就指我。
“那按刘爱卿意思,该如何处理?”
“既然殿下尚未食用,就当先送往膳司查毒。”
李治是信我,毫不犹豫就点头同意,授意刘洎去办。我心中却莫名升起不安,总觉是有些什么在等着发生。
果然,膳司报告送达,我就被关押起来,就连李治也保不了我。
那糖水中,竟有□□。
被囚禁在暗房中,连些许月色都无法投进。只半个多的时辰,我就从自由无聊之人,变成了要毒杀太子的囚徒。
还好此处不比牢房,也不似电视上演的那样会有老鼠横走。只是此处冰冷黑暗、阴风袭人,我蜷缩在角落中,又冷又怕,还有点饿,实在凄凉。
那□□,肯定不是我下的,莫非是那个侍女?不过她一小小宫娥,不可能会如此大胆,太子死掉,她也无法从中获得直接利益,背后肯定还有推手。
究竟是谁?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资格竞争太子之位的人。李承乾和李泰已宣布出局,若是李治又挂了,嫡子就全输了,皇位,该轮到庶长子去坐了……
李恪……是他么?我曾经暗暗崇拜过的那个吴王?
想到这点,心中就有恨意。若真是他想要谋害李治,我定不放过他!
不过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李治还会相信我的辩词吗,当我涉嫌谋杀他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感情,足以让从小就生活在凶险环境下的他分给我些许信任吗?
这一切,我都心中没底。原来,我们不曾心意相通。大难临头之时,我并不能安然等他救援,而是质疑,他究竟会否信我,甚至会否亲自定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