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来到人界,还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进去喝几杯酒不算过分吧?何况他看上的是座正经青楼,又不是窑子,里面的姑娘和倌儿都干净得很,只是唱唱曲子卖卖艺,不卖身的。
盛月萧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
在姑娘们的簇拥下,二话不说地迈进了大门。
盛月萧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虽然他有个白月光,但他又不记得那人是谁,说不定他们之间只是相互扶持的兄弟情呢?
他那么喜欢看美人,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
但他身后的方越吟却是气极了。
方美人站在原地,面色一阵青紫。
厉眸盯着眼前的青楼,仿佛是条臭水沟!
他咬牙切齿,当真想不明白!
——盛月萧怎么也喜欢用这种烂俗的法子吸引他的注意??
他知道他位高权重,俊美倾城,觊觎他美色的人数不胜数。
自从他继位以来,多少人想方设法地要挤进他的后宫,他什么手段没见过?
盛月萧用的这个办法,是最烂,也是最俗套的一个。
盛月萧对他有意,瞎子都能看出来,现在盛月萧当着他的面要去逛青楼,不是吸引他的注意又是什么?
但这不是让他最感到厌烦的。
最厌烦的是——
盛月萧现在去青楼了。
那自己又该去哪儿?!!
方越吟难以忍受,暴怒的气息又炸了起来。
身旁的侍卫简直双腿发软,卑微劝说道:“……君上,我们还是跟进去吧。上神孤身一人,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可承担不起。”
“而且最重要的是……”侍卫挠了挠自己的头,“上神他好像……没带钱。”
方越吟:“…………”
.
最终方美人还是强忍着恶心,跟了进去。
青楼里跟他想的一样。
红波细纱,暗香缭绕,整座楼中充斥着女人的脂粉味。
但相比下作的窑子,这里算是好得多,起码这里的女人是靠着一技傍身,在厅中与客人烹水煎茶,吟诗作曲,不至于进来就瞎了他的眼。
“方才进来的那个人哪去了?带路!”
方越吟神色傲慢不耐,一身衣着看着就不俗,加上一副凶相,老鸨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领着他上了二楼。
“那位爷叫了我们这所有好看的姑娘和公子到屋里过目,敢问……二位可是一起的?”
老鸨脸上挂着勉为其难地笑容,直到带他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小心翼翼道:“若二位不是一起的,那我还是进去通禀……”
方越吟不听她废话。
“咣当”一声踹了脚门!!
嫌恶地朝里面喊:“盛月萧,开门!”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前来给他开门。
但房门一开,传来的并非是盛月萧身上常有清淡的茶香,而是股幽兰般勾人的香气。方越吟如临大敌,顿时皱紧眉头嫌鄙地退后了几步。
一群各有风姿的姑娘和公子从门内鱼贯而出,从方越吟身侧走过。
方越吟觉得自己快被熏晕了过去。
换做是宫里,统统都要被拉去斩首!
方美人洁癖严重,难以忍受别人身上的气味,哪怕是香的也不行!
他狠盯着站在门前悠哉悠哉的罪魁祸首,隐约透着杀气,像要把人盯出两个洞来。
一旁的老鸨没再插嘴,笑着叫他们玩好,极有眼力地退远了。
盛月萧微微抬眉:“你怎么跟上来了?”
方越吟不答话,一旁的侍卫避开旁人,小声解释道:“君上怕上神没带钱,特地跟了上来,况且这里人多眼杂,还是让属下保护您比较好。”
盛月萧意味深长地看向方越吟:“哦……君上还真是体贴,居然还怕本座狎妓没带够钱。”
“不过君上多虑了。”盛月萧和善地微微勾唇,“本座虽然没带钱,但本座身上带了玉佩和指环——就是宫中孝敬我的那些,价值不菲,足够了。”
“……”
他居然将宫里的宝贝拿来狎妓!
简直奇耻大辱!!
方越吟额角青筋暴起,厉眸盯向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盛月萧,你是故意想激怒孤?!”
盛月萧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觉得不解:“岂会?我只是想叫你们先到别处歇一晚,毕竟你应该不喜欢这种地方。”
“你知道就好。”
方越吟极讨厌他这副明知故犯、刻意吸引自己注意的样子。
他压低了嗓音,以免旁人听到,眯眸道:“明知道孤最讨厌肮脏,还特地挑在这种时候来青楼?盛月萧,别以为孤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但孤只觉得恶心!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来,否则别怪孤要你好瞧。”
“……”盛月萧愈发迷惑,“什么小心思?方越吟,我只是打算在这里宿一晚,现在天都黑了,又不能赶路,我在这里过一夜不过分吧?”
方越吟大怒:“你敢在这里过夜,明日就别上孤的车!!”
盛月萧好脾气地微笑:“……且放心,我明日上车前一定洗干净。
他们正在这边吵着,身后的屋内忽然传来低咳声。
声音清脆悦耳。
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盛公子,可是出什么事啦?”
只见说话的是个相貌美艳、姿容绝色的小美人。
年纪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衣着光鲜华美,凤眸水润,肌肤无瑕如玉,正朝这边望着。眉眼波光流转,恐怕只消一眼,就能叫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彻底沦陷,无可自拔。
小美人是这座青楼里的花魁。
是盛月萧刚刚从一众美人里挑选出来的人。
方越吟听见他出声,这才注意到屋里有人,只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厌恶。
但一旁的侍卫却受到了深深的震骇,睁大眼眸,一时之间瞳孔大震!
若他眼不瞎的话,这、这小倌……
好像长得很像他家君上啊?!!
侍卫一时陷入了震惊。
小倌容貌精致,与他家君上起码有五六分的相似,但轮廓比君上少了几分狠厉,多了几分柔和,眉眼之间没有那股疯癫的狠劲儿,反而有些媚态,身骨看起来也比他家君上柔软得多,说话的语调也润润的,慢声细语。
论相貌,他家君上的确可以称作是“侍神界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这个小倌远不及他家君上俊美棱厉。
但论气质,这个小倌可比他家毫无人性的君上要温柔得多得多得多!
简直像个妖精!!
侍卫良久没有回神。
一个青楼小倌,长得像他们的国君。
就很惊世骇俗。
更要紧的是,方越吟自己好像并没有发觉这一点。
在遗世独立的方美人面前,一个小倌根本不可能与他相提并论。在方美人眼里,他风姿卓绝,独一无二,这世上万万不可能有人配跟他像,想必若有人敢提个“像”字,他会把那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剁了喂狗吃。
侍卫因此没敢多嘴,垂着头装鹌鹑。
“你今晚就打算跟他过夜?”方越吟只瞥了一眼,瞧不起道,“没眼光。”
“什么过不过夜的?君上不必说得那么低俗。小叶精通琴棋书画,舞技卓绝,可不是那种卖身的妓子,本座只是打算跟他秉烛夜谈罢了。”
盛月萧略微眨眼,温和可欺地解释,给人一种衣冠禽兽的错觉。
方越吟看他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真是信他个鬼!
还管刚见面不到一刻钟的男人叫“小叶”,真是肉麻又不知廉耻。
盛月萧不等他开骂,说完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君上真的不让我在这里留宿?”
方越吟想也不想,厌恶道:“不让!”
盛月萧微微一笑:“那正好。实不相瞒,本座打算替小叶赎个身,不贵,也就五千两银子。既然君上来都来了,就替本座付了罢,反正你也不想在这里呆着,我们付完银子立刻就走。”
“……”
方越吟震愕地盯着他。
他聋了吗,盛月萧要替一个小倌赎身?!
怎么的?讨嫌这一次还不够,以后还打算经常用这个办法吸引自己注意?
盛月萧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亏他想得出这种办法!!
方越吟的气息犹如滔滔江水,跌宕起伏地炸开。
炸开。
再炸开。
让一个小倌住在他的宫里,想都不要想!!!
盛月萧似是感知到他的想法:“本座一定要带他回去,烦请君上听令。”
“…………”
方越吟厉眸紧盯着与他对视。
两道目光相撞,仿佛碰擦出星火。
盛月萧虽然看似温和,目光却寸步不让,毫无温度地勾唇看着他。
最终还是一旁的侍卫战战兢兢,打破了僵局,低声道:“上神,君上。属下这就去找车,让那位小叶……公子,坐另一驾车里,可否?”
方越吟目光依旧盯着盛月萧,眯了眯眸,没有答话。
盛月萧淡笑着看向侍卫:“好,麻烦你了。”
侍卫领命告退。
盛月萧道:“劳烦君上在这等等,我进去跟小叶说一声。”
他懒得与这只狗废话。
那个小倌与他记忆中模糊的脸很像,他现在一无所有,也就这么点念想了,不可能退让。
盛月萧说罢便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
方越吟面色沉溺如水,眸底阴寒。
他不仅厌恶肮脏的东西,更厌恶身陷肮脏的人,盛月萧心性放浪、自甘堕落,他简直烦极了他。
方越吟胸腔缓缓起伏,无意中又起了杀心。
双臂环着胸,杀气四伏地站在门外等候,指尖轻轻点敲,满是厌烦不耐。
周围的人无端感到一股寒意恐惧,避退三尺,只敢远远观望一眼,窃窃私语,绕路而行。
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人,都不敢从他身边路过。
但偏偏……
这种酒肉纵.欲的地方总有人不那么太清醒。
方越吟正冷冷盯着紧闭的房门。
这时,有个男人从他背后路过。
方越吟倏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鼻间飘来一股酒臭味。
紧接着方美人浑身一个激灵!
一时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四起,猛然狠厉狰狞地回过头,杀气在胸口腾腾炸裂!!
“……”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青楼被醉汉摸了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