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萧德侯府后，萧婉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萧府与朝廷一直是相安无事，更不会认识深宫中那不常露面的几位娘娘，可当她提到萧德侯府时，分明见了华贵妃和皇后的脸色有些轻微变化，对她也似乎有些刻意的关注甚至隐隐的刁难。

如果直接去问萧母，她定然不会直说，他们总觉得萧婉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不应去心忧这些个复杂问题。

她打定主意，先去探探府中老嬷嬷的反应。

若说这府中与萧婉最亲，辈分地位又较高的下人，那便是萧婉的奶娘曹嬷嬷。她是一个刻板严肃的人，极重规矩礼仪。萧婉之所以养成迂腐性子，功劳也在她，但曹嬷嬷对于萧婉也是真心疼爱的。

萧婉思及此，她与母亲打声招呼后，便回了悠然居。

居前院子中，曹嬷嬷正板着脸，怒斥着幽兰，而被训的后者跪在地上，眼神飘忽，心思怕是早就飞到九霄去了。

“曹妈妈，幽兰又犯了什么错事？”萧婉规规矩矩地走过去，轻声问道。

在曹嬷嬷面前，纵然是萧婉这个小主子也不敢放肆，整个悠然居也就幽兰敢成日不守规矩，被罚跪也时常发生的事儿，可偏偏萧婉极偏袒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幽兰本来心不在焉，辨认出自家姑娘柔和宛转的音后，猛地抬头，央求的目光转向萧婉。

“姑娘，这丫头太不知礼数了，竟去偷吃了姑娘你房中的糕点，不教训一下她都不知主仆之别。”曹嬷嬷是越说越生气，探身在幽兰胳膊上又是狠狠一拧，痛得她咬牙切齿。

“曹妈妈，罢了，小小教训便可，那糕点我吃不完，也便给她了。”萧婉一如既往柔声劝道，语气中也是带上了几分尊敬，却终究还是袒护着幽兰。

“姑娘，你可别这么惯着她，越来越坏了规矩。”

这道声音倒不是曹妈妈那沙哑威严的音，却也有些老成的语气，正是萧婉身旁同样刻板老道的大丫鬟寒梅。

当涉及规矩教条时，寒梅也不顾及姐妹情分，合着曹嬷嬷一同教训幽兰。

“要不让我来罚她，罚去打扫整个院落，今日必须打扫干净，我亲自检查。”萧婉说完，挥挥手，示意幽兰离开。

而这小丫鬟也是个人精，一收到姑娘的示意，赶紧收拾着跑了。

打扫院落看似简单，其实一处处扫起来也很繁琐的，这惩罚算是不轻也不重，但也好过一直跪在地上，跪久了，膝盖疼痛不说，受风凉了也不好。

“姑娘！”曹嬷嬷怪罪般地念叨了一句，也便不再追究，任由幽兰走开了。

“曹妈妈，你可否随我进屋一趟？”

曹嬷嬷面露疑色，也随着她进了屋。

萧婉落了座，面色随和，见曹嬷嬷紧绷着脸，笑了笑。

“别多想，只是难得闲下来，想与曹妈妈你谈谈心。”

想要探探口风，就得先让她放松下来。

虽说是谈心，全程都是萧婉问，曹嬷嬷答。

当她聊到自己的幼年，曹嬷嬷开始放松下来，露出笑容，侃侃而谈。

“姑娘小时候可调皮了，总跟着二少爷闹腾……”

萧婉时不时附和几句，想着时机也快成熟了。

她又把话题转到了今日的百花会，试探性地说道：“之前母亲曾说我们萧德侯府的姑娘是宁嫁贫苦百姓家，也不入宫享富贵荣华，曹妈妈，你说这是为何啊？”

曹嬷嬷面上一慌，很快又平静下来，随口敷衍道：“宫中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夫人也是心疼姑娘，受不起那么多门道。”

萧婉自然不可能让这么久的努力付之东流，她又问道：“我们萧府为什么会与皇宫中人结仇？”

曹嬷嬷一听，顿时不平静了，眼神躲闪，急急反问：“姑娘你怎么会知道这回事？”

萧婉不回答，一双眼定定看着她。

这一问只是试探，与皇宫结仇也不过是她的猜测，看这反应，八九不离十了。

曹嬷嬷抿着嘴，面色严肃，脸上纵横的一条条皱纹显露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严肃，一个执着，谁也不让谁。

“曹妈妈，我已年过十六，不小了。”

曹嬷嬷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

萧婉从一个小团子起，便被曹嬷嬷呵护在怀中，不知不觉间便过了十几年，她却一直以为姑娘还是当年那个小孩童，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当年我还是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夫人与侯爷少时便定下了娃娃亲，过了及笄之年便嫁过去了。

夫人嫁给侯爷一年后，便诞下了一个女娃娃，名取“玉”之一字，大姑娘生的粉雕玉琢，又乖巧伶俐，可讨人喜欢了。只是……

后来，当大姑娘如你这般大时，出了府，偶遇少年皇帝，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她执意入宫，倒也颇受皇上宠爱，府中时常受到封赏。

就这样过了四年，传来了噩耗……大姑娘暴毙在宫中，夫人伤心成疾，也落下了病根。

至此之后，侯爷便不再让人议起此事，特别是在夫人面前。”

“大姐可是染上了什么病？”萧婉听完，问道。

曹嬷嬷四处张望，这才又说道：“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在大姑娘暴毙的半个月前，｜我还曾与夫人去宫中探望过，完全没有染病的样子，就怕是被人给暗中……”

萧婉知道宫中残酷，可没想到会这么残酷，侯府千金在半个月之内暴毙，无人问津。

“父母亲没有调查过吗？”

“夫人曾一度想过调查清楚，可这宫中哪是说理的地方，连皇上也不热衷，最后不了了知……”

“罢了罢了，姑娘你记住夫人的劝诫，千万千万不要与皇宫之人有太大的交集。好了，我出去看看幽兰打扫得怎么样，姑娘你也累了，歇着吧。”

曹嬷嬷说完，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这一场谈话下来，萧婉接受到的信息太多了，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