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开始了。

虽然当时萧婉并没有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当身姿婀娜的花旦上来时，萧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就是方才同自家大哥说话的那一个。

这女子上来之后，台下爆发出了好一阵的鼓掌声和欢呼声，萧婉不由得就扭头扫了那些人一眼，只见那些来听戏的那些男子脸上无不弥漫着兴奋激动的神情，由此可见，台上那位花旦受欢迎的程度。

萧洛和萧婉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不禁扭头朝自家大哥望去。

虽然萧业清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萧婉仍旧能感觉到自家大哥的情绪微微有些起伏——一个戏子就算再受欢迎，可也改变不了她是戏子的这个事实，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戏子的地位总是很低下的。如果自家大哥真的对台上那戏子有些好感，那这戏子的名声越大，以后他们将遭受的阻力也就越大。

不过就算台上的那名女子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花旦，她也是绝对不可能跟堂堂萧德侯府的大公子走在一起的。

——地位的差距，就是横在他们中间的一条鸿沟。

思及此，萧婉的心中就不由得浮起了一丝丝的酸涩，正想扭头跟萧洛说上些什么，却见身旁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已没了人影。

萧婉的目光在四周搜寻一圈，最终发现萧洛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最后头的位置上，正与一群不认识的人谈笑风生，好不欢快。

萧婉微微摇头，又回过头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戏，偶尔将目光撇向身旁的大哥，只见他虽然看起来神色专注，但她仍旧能够感到自家大哥有些神思不属，也不知经常来这，究竟是因为喜欢看戏，还是只是为了看一眼台上的人。

萧洛这一去就是许久，直到这台戏都结束了，这才连忙赶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连一向最是活泼的萧洛都是反常的安静着。

到了府里之后，萧业清便兀自回了书房，萧婉三人则是一起回到了萧洛的院子里。

“诶，表哥，你快跟我说说，你都打探到了些什么？”一到房里，郑华裳就像是一下子解开了禁制一样，忙不迭地开口问道。

萧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得将头转向了萧洛那边，“哥哥，你方才一直不在位置上，原来是去打探消息了？”

萧洛挑了挑眉，面上浮起一丝得意之色，“那是当然！”

萧婉神色一黯，觉得自己这个亲妹妹还没有表妹了解自家哥哥，一时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羞愧。

萧洛没注意到萧婉神色间的异样，而是顾自开口道：“听说那女子名叫水遥，是如意班里有名的小花旦，喜欢她的戏迷可多着呢！传言还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养着她，不过被她拒绝了，而且一直以来这个水遥名声还是不错的，听说很是洁身自好，就是这出身——”

萧洛没再往下说，但萧婉和郑华裳却是都明白萧洛的意思。

三人的情绪一下低迷下去，今日好不容易能够出府的高兴心情也顿时消去了大半。

往后的几天，萧业清表面上虽是管着萧婉三人，可对于萧洛偷偷摸摸的带着萧婉和郑华裳出去的事情，他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于是趁着萧夫人等人不在的这几天，三人总算是痛痛快快的畅玩了一番。

而后没过两天，萧夫人一行人也就回了府。

晚上，萧婉从萧洛的院子出来，往自己的悠然居走时，瞧见自家大哥面色不好的从自家娘亲房里出来，她神色一动，脑子里尚且没有理出个想法，脚下的步子却不由得朝着自家娘亲的房间走去。

萧婉进房间时，萧夫人正面带忧色的坐在椅子上，眉头轻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萧婉柔柔的唤了一声。

萧夫人回过神来，见进来的自己的宝贝女儿，于是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又招了招手道：“阿婉来了，快，到娘身边坐。”

萧婉乖巧的在萧夫人身旁坐下。

萧夫人面带慈爱的摸了摸萧婉的头，叹道：“一转眼间你们都大了，娘也开始老了。”

“娘别这么说，娘在女儿心中永远是最年轻的。”萧婉连忙开口，语气中还带了一丝急促。

萧夫人欣慰的笑笑，一张保养良好的脸隐约间可见当年卓越的风姿。“还是女儿懂事，不像你二哥天天只知道给家里惹麻烦！”

萧婉腼腆地笑笑，有心想要询问一番方才发生的事情，可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又有些说不出口。

萧夫人已经习惯了自己女儿的沉默寡言，只是兀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哎，你是让我省心了，可是你大哥二哥却让娘好生操心哪。”

萧婉神色一动，不由自主地便开口道：“二哥也就罢了，大哥做事一向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你大哥今年也有二十出头了——”她本不应该跟自家女儿说这些事情，但现下心里实在是烦闷的紧了，于是这些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倒了出来。

“像你大哥这个年纪的人大多都早已娶亲，而你大哥总是一身扑在公事上，一点也不见着急，娘说了你大哥好几次，你大哥总是当着娘的面应下，可转头就将这些话抛诸在了脑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你说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操心！”萧夫人絮絮叨叨的，刚刚才掩下的忧色又在不觉间涌了上来。

萧婉听着，不自觉的就走了神——若是前几日不曾同大哥一起去听那场戏，她一定也是跟萧夫人一样的想法，可现在她却是知道自家大哥苦衷的。

原本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应该开口安慰自家娘亲几句，可是一想到自家大哥的境地，这安慰的话也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终只是就着沉默听完自家娘亲的抱怨，而萧夫人也没指望萧婉能给她一些什么建议——毕竟还小。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萧夫人打发着萧婉回去。

萧婉便也顺势站起身来，颔首对萧夫人道了句，“娘也早些休息。”转身走了两步后，想了想，又停下来添了一句，“大哥一向是有自己的主张的，娘也不必为这事太过忧心了。”

——这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安慰了。

萧夫人沉默着点了点头，眉间的忧思却是一点也没见散，只挥了挥手叫萧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