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萧洛等人分开之后，萧婉几人再也没了闲逛的心思，于是便就此回到了府中。

一进府门，郑华裳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萧婉原本还想要同郑华裳说些什么，可看着郑华裳的背影，她张了张嘴，到底是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可一不可二。郑华裳也是个大姑娘了，总是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她若是总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身上，这对郑华裳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再好的关系也经不起败坏，不该多说的时候，她是不便再开口了。

“表姐，快些快些，我们要迟到了！”郑华裳一出府门就挽着萧婉的手臂快走着，那速度几乎叫萧婉有些跟不上。

“慢些慢些！”萧婉忙道，“要不是你爱睡懒觉，我们哪里用得着这样赶。”

郑华裳吐了吐舌头，不敢辩驳，又道：“下次我一定早些起。”

说了一百多遍，却是不曾做到过！萧婉无奈的摇了摇头。

……

萧婉和郑华裳还是和以前一样，亲亲热热的一起上下学，可姐妹俩之间到底有些东西变了，以前她们的好是无话不谈的，可是当一方多出了一些心事来的时候，这种亲密无间的友谊也就被打破了。

秋知锦很快凭着自己出众的学识成了整个学院里有名的才女，但若是真论起才华来，萧婉绝不比秋知锦差，只是她一向信奉低调行事，所以名头反倒没有秋知锦大。

下午是女红课，秋知锦恰好坐到了萧婉的身旁，于是两人便压低了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阿婉的女红做的真好，我若是有阿婉做的一半好就好了。”秋知锦细细绵绵的声音在萧婉的耳畔响起。

萧婉笑笑，正要开口给秋知锦传授一些技巧，然一扭头却见秋知锦手上绣的那幅鸟儿，分明活灵活现，而且针脚工整细密，就算是比起授课先生的手艺也差不了多少了。

萧婉想说的话顿时间卡在了喉咙里，那感觉就像是吃下了一颗苍蝇，隐隐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她脑中不期然又想起了曾经郑华裳在她面前说的——身旁人只是用谦和的外表掩饰她虚荣的本性，其实她内里比谁都要享受被人赞美的滋味。

但是这种事情直接说出来又能如何？就像李紫凝自信满满地夸赞她自己的琴艺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觉得李紫凝太过自满，用过于谦和的态度来博取别人的夸赞，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萧婉笑了笑，看着秋知锦无比认真的侧脸，却没有说出身旁人想听的溢美之词。

下了学之后，因着小试马上就要到了，所以萧洛特地找了晋远替他补习，于是晋远便也跟着他们一同去往郑府。

出学院门时，萧婉一群人不期然就碰见了孤零零一个人的秋知锦。她浅笑着对众人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后便一个人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阿远，你们今天都学了些什么……”萧洛勾着晋远的肩膀，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在前头聊着，萧婉和郑华裳则是安静地在后头跟着。

明明还是一样的几个人，可中间却像是隔了些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让每个人都感到莫名的不自在。萧婉垂着头，清丽婉约的面容上，缠绕起丝丝缕缕的轻愁。她有心想要把几人的关系修复，但矛盾好像从未发生过，又何谈修复？

回到府中用过晚饭后，平常郑华裳总会缠着萧婉说说话，又或者两个人窝在一处玩闹一番，而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只是最近好一段时间，郑华裳一回府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或是看书，或是练琴，不再一昧地跟她一起嬉闹。

每个人好像都有各自的事情可以做，只有萧婉觉得心中莫名的空虚起来，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到了晚上，萧婉正准备洗漱歇息，萧洛却摸着黑过来了。

“哥哥？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萧婉有些疑惑。

寒梅开了门让萧洛进屋坐下，然萧洛却没有动弹，而是对着萧婉招了招手道：“外头凉快，过来陪哥哥一起坐坐。”

萧洛今天说话时，没有平时玩世不恭的语气，反倒像是带着少见的低迷。萧婉心中微微一惊，猜想萧洛恐怕是有什么心事要同她讲，于是提了裙摆，快步地走了出来。

院子里有一处小亭子，二人在亭子中坐下，凉风习习，就像是吹进了人的心坎里。

“还记得上次哥哥答应过你要去问问阿远家里的情况吗？”还未等萧婉开口询问，身旁的萧洛已然抢先道。

萧婉微微一怔，心里隐约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情况怎样？”话出口时，就连萧婉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话语中透出的那丝紧张。

萧洛深吸了一口气，少年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些许沉重之色。“阿远他家里人……都过世了。”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有千万斤重一样，重重地捶打在人的心头上，难受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萧婉感觉到自己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洛摇了摇头，“不知道，阿远只说是场意外，我问他的时候，他的神情极为平静，我猜他是不想告诉我真相，所以我便没再开口。”

萧婉吞咽了一口口水，又想起萧洛说晋府空无一人时的场景，该不会那时候晋远的家里人就已经……那样幼小的年纪，若真是那时候晋远的家里就出了事，那这些年晋远该是怎么过来的？

萧婉心中泛起了微微的疼，就连眼眶也莫名的有些发涩。

‘嘭’的一声闷响，萧婉转过头去，只见萧洛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石桌之上。

“哥哥，你流血了！”萧婉赶忙掏出腰间的帕子，又抓起萧洛的手，细细帮他擦拭着，“回去叫丫环不帮你上些药。”

萧洛不答，半晌后，萧婉才听到萧洛低低的声音，“以后我萧洛就是晋远的亲兄弟，我就是他的家人。”

萧婉心头触动，正要说话，不远处忽然飘来了悠悠扬扬的琴声，这原本就是一首并不欢快的曲子，加之弹琴者似乎也心怀郁郁，曲中始终缠绕着若有若无的轻愁，听得人心中发涩。

萧婉抬头朝郑华裳的房间望去，琴声正是从里头飘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