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前，原本事不关已看二哥笑话的萧婉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那时她正听着幽兰眉飞色舞地说着二少爷在书房是怎么又被侯爷大骂一顿，又是怎么悻悻地在大门口被侍卫挡回。

幽兰手舞足蹈地生动再现了当时的画面，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寒梅都忍不住笑眯了眼。萧婉也是忍俊不禁，不过好歹顾忌自己的形象，还能板住脸。

本来自己的奶娘曹嬷嬷看到幽兰没大没小的，在姑娘面前胡言乱语，还想要罚她。

不过还没等她发火，就被郑氏身边的丫鬟小环进来打断了。“姑娘可有空？夫人想请您到她那儿一趟。”小环笑着打了帘子进来，就看见曹嬷嬷在那边掐着腰怒视着幽兰，她可了解那曹嬷嬷，平日里最是严苛不过，就赶紧发声替幽兰解了围。

小环挡在了幽兰前面，倒叫曹嬷嬷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上上不得，下下不得。

“怎么？你可知母亲那么急着唤我所为何事？”萧婉很是奇怪，早上已请了安，不过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如今却又急着把自己再叫过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无非也就是什么哪家又要办宴席邀请了母亲，母亲想要带自己一同前去，或者想要上山入庙为二哥求个符，求菩萨保佑二哥能争气些。不过这样的话也不用如此着急啊？萧婉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站了起来，待寒梅重新为自己打扮了一下后便随小环一同前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幽兰特意提前了几步，紧跟上走在前面的小环。

“小环姐，这次多谢你了，不然的话，我肯定要被曹妈妈罚跪的。”幽兰走到小环身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吐了吐舌头。

小环没转头看她，同样低声地说道，“嗨，同是姐妹，我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你被罚啊，何况确实夫人确实有急事找姑娘。救你啊，只是顺手罢了。”

幽兰耳根开始发红，有些羞臊地用手刮了刮鼻子，忽然又想起姑娘刚刚交给自己的任务，便赶紧转移了话题。“啊，那小环姐，你知道这次夫人有什么急事要找姑娘吗？”

小环这次倒是没再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似笑非笑地看了幽兰一眼，“这我可不知道，主子的想法我可猜不着，咱到那儿就知道了。”

幽兰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悻悻地走回萧婉身边。看到自己丫头低着头很沮丧的样子，萧婉也知道没问到什么，在下面轻轻拍了拍幽兰的手以示安慰。

“姑娘，我……”幽兰撇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萧婉轻轻摇了摇头，“无事，过一会儿看到了母亲，自然就都知道了。”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了郑氏的小院。

郑氏正坐在上首品茶，看到萧婉来了，立马招手让她过来，“阿婉来了，快快，坐到母亲身边。”

萧婉乖乖地坐了过去，坐下后疑惑地抬头看着郑氏，“母亲今日如此急地唤我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郑氏摸着萧婉的头，慈爱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没什么事母亲就不能让你过来陪陪母亲了吗？”

萧婉怕母亲误会，登时连连摆手，想要起身解释，“怎么会？只是今日母亲叫得急，我有些担心罢了。”

郑氏按下萧婉，“瞧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不过今日母亲叫你前来，确实还有件事想要同你讲。”

“不知是何事？母亲只管说，阿婉能做到的一定会去做的。”

郑氏有些复杂地看了一脸茫然的女儿，犹豫了许久，最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坚定了神色。“阿婉，眼见你一天天地长大，母亲知道家里的夫子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我想送你去书院读书明理。”

萧婉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居然和她说的是这件事，虽说女子入学并非史无前例，但因着自古以来女子的职责就是相夫教子，所以哪怕是权贵人家，对待女子最好的也不过是请个夫子到家里来教学，很少有送到书院的。

萧婉本以为她也该如此，就像母亲那样，在家里读几年女训女戒，然后在及笄后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生子，再给夫君提几房侍妾，多为夫家开枝散叶，这样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平淡地过一辈子的。

“被送到书院读书”可以说是萧婉在对她未来生活的谋划中从未出现过的，郑氏突然这么跟她说，就好像晴天旱雷在头顶炸开一般，完全把她震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氏看着傻了的女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轻抚她的秀发，“怎么？阿婉不想去吗？”

萧婉感受着独属于母亲手掌的温度，不由得有些酸了鼻头。“当然不是，母亲既然做了决定，阿婉一定会做好的。不知，母亲要将自己送到哪个书院？是京城的那个安亭书斋吗？”

安亭书斋乃是众人公认的女子读书之地，如果有人家想让家里的女孩子读更多的书便会送到这里。

不过不知何时起，这里成了庶女的天堂。因为有的世家少爷愿意来这里寻找“红颜知己”，红袖添香，暖玉温乡，好不畅快，所以但凡有不安于命运的庶女，都会选择到这里继续学习。

自此安亭书斋又被大家在私下里戏谑作“侍妾书斋”，萧婉在听到郑氏说要送她到书院时，第一反应就是这里。

萧婉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虽然心里万般不愿，但是想到母亲平日里对自己的好，还是点了头。

“哈？安亭书斋？当然不是。”郑氏听见从萧婉嘴里蹦出的那个书院的名字，也很是懵逼，不过略一思索，她也就明白了萧婉的想法，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萧婉快要流下的泪水卡在眼眶，她瞪着已经发红的大眼睛看向明显不大高兴的母亲，怯懦地问了句，“那母亲说的是？”

“是白鹄书院！”

白鹄，书院？萧婉脑子里对它所有的印象就是大哥曾在那里读书，而二哥正在那里读书。为什么会是那里？

看着萧婉充满迷惑的眼睛，郑氏一下子就看出了萧婉想说什么。

“那里的藏书丰富，你去那里定然可以学到许多，而且还有你外祖照应，还有你二哥，你去那里我和你父亲都能放心不少。”

郑氏摸着萧婉的头，这么说道。听完，萧婉慢慢地靠进了母亲的怀里。

“云州一去几千里，非几日不得往返。娘，我会想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