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她,几个姨娘也都红了眼,纪心乐更是忿忿不平:“这三皇子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要送也得送给大姐啊!”
她这话说得不错,尚书府中若论资质,纪南烟比不上纪心乐,论才华样貌,她连纪雪凝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三皇子这个恩惠,确实难服人心。
纪南烟淡淡扫了一眼,却道:“南烟身子糙,用不着这些补品。”
姜氏一喜,伸手拿过一只人参,假笑道:“我这几日身子倒是有些不适…”
见她这般,五姨娘也按捺不住,伸手抢过一盒灵芝,一脸垂涎:“既然你用不着,那我们就算帮个忙好了!”
想得倒是挺美!纪南烟冷眼看着众人将东西哄抢干净,这才缓缓道:“不过好歹是三皇子的心意,南烟不敢不收。”
说着,她用黑玉般的眸子看了一眼正喜滋滋摸着人参的姜氏,柔声问:“伯母,你说是不是?”
姜氏尴尬地停下手,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好一会儿,她才转头,冷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问七丫头!”
几个姨娘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回,一脸不甘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两人,姜氏一脸慈祥地笑了笑:“七丫头,我看这三皇子倒是对你有意,不知是为何啊?”
无事献纪勤,非奸即盗,纪南烟心中冷笑,表面是故作茫然:“这个南烟也不知呢,伯母若是有机会,可好帮南烟问问?”
姜氏挖坑自己跳了进去,脸上闪过一丝恼色,很快又道:“七丫头啊,三皇子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你性子娴静不喜争斗,怕是和他难有结果。依我看,雪凝倒是和三皇子郎才女貌,你觉得呢?”
又是纪雪凝!纪南烟暗暗攥紧了手指:姜氏膝下只有一女,她想攀上皇子好飞黄腾达,可她想要牺牲的…却是她纪南烟!
她笑了一下:“三皇子还是皇子,这种话伯母今后还是注意些,至于大姑娘的事,南烟人微言轻,怕是不能做主。”
这丫头倒是越来越狡猾了!姜氏眼珠一转,脸色立刻变得阴冷:“七丫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父亲虽是御史大夫,可这尚书府还是我说了算的!将来你过得如何,想嫁人嫁狗,都得经过我的同意!”
那可不一定,纪南烟眉眼冷淡,转头将门打开:“那将来就有劳伯母了,天色不早,您请回吧。”
“你!——”姜氏狠狠咬牙,扭身怒冲冲地离开了。
纪南烟伸手拿起锦盒里的灵芝,墨黑的瞳孔中闪着幽光。
五姨娘和纪心乐在樱秋阁门候着,见姜氏一脸阴沉地出来,立刻凑了上来:“夫人,我看这丫头倒真是翅膀长硬了!”
姜氏一语不发,眼中却闪着冷意。
纪心乐也恼怒纪南烟风头盛过自己,当下便道:“母亲别生气,七妹怕是几天没挨打,皮痒痒了!”
姜氏侧眼看她,语气悠远:“是吗?”
纪心乐眼里划过一丝怨毒:“母亲放心,我会替您好好管教管教七妹的。”
翌日天气十分好,纪心乐打听到纪南烟带着浅纱去了景韵阁,立刻带着几个护卫跟了过去。正是初秋的好时节,院中的月桂树开得正盛,香气四溢,远远地,坐在树下临摹的鹅黄色身影便映入了纪心乐眼中。
这丫头似乎是出落地愈发水灵了,纪心乐心有不甘,咬咬唇,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七妹,这么早就起来画画,可真是有兴致呢。”
纪南烟起身,微微一笑:“三姐说笑了。”
纪心乐将身后几个护卫拉出来,笑盈盈道:“这是府上新来的几个护卫,听说七妹从前在骠骑将军那里学过几招,可否来帮我试探试探?”
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纪南烟冷笑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纪南烟的生母是骠骑将军之妹,她虽从小听从父亲的话知书达理,但私下也没少跟母亲学些防身之术。纪心乐拿这种东西来让她试探,绝对不曾安好心!
“是吗?”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人一眼,却只是谦和道:“都是些花拳绣腿,南烟哪里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说的什么话,我相信你!”不待她回绝,纪心乐已经嘱咐小厮们摆好了靶子,将一枚飞镖递到了她的手上:“来,七妹先试试。”
纪南烟摇摇头,将飞镖递给其中一个侍卫:“你们先来。”
一行护卫皆是面露难色,得到纪心乐的眼色,这才伸手接过。
果然是提前串通好的,纪南烟心中冷笑了一声。
那护卫瞄准了靶心,正要脱手而出,纪心乐忽然嘴角一勾,佯装失手,重重推了那护卫一把!飞镖陡然调转了方向,朝着纪南烟飞了过去!
浅纱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七姑娘!”
纪南烟正欲去拿画笔,一侧身居然恰好夺过了飞镖,只听铮然一声,飞镖重重地钉在了她身后的月桂树上,纷纷扬扬落下一层淡黄的碎花来。
纪心乐暗中咬牙切齿,表面却装得十分惊慌:“哎呀七妹!你没事吧?”
这种拙劣的手段也想来害她!纪南烟掩住眸中的讥讽,拂开衣襟上的桂花,脸上颇有些惊魂未定:“没事,就是有些受惊了,三姐,不如你先来。”
纪心乐骑虎难下,只得接过飞镖,一咬牙,扬手扔了出去。
纪南烟嘴角微挑,拈下衣角的一片桂叶,反手扔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飞镖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唰’地将放在一旁的画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浅纱睁大眼,惊呼了一声:“姑娘,那画!…”
七姑娘昨晚就吩咐她,让她一大早去找老爷借这幅画,老爷听说了三皇子赏赐的事,好不容易才松了口,这才刚摆上,居然就出此横祸了!
纪心乐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不就是一幅画么,紧张兮兮地做什么?”
“三姐……”纪南烟黑眸一眯:“你可看清楚了,这画,可不是一般的画。”
纪心乐看着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仔细打量着那副破碎的画,忽然间脸色苍白:这画!不正是上个月父亲从朝中带回的丞相的手迹么?
她失声惊呼起来:“这画…怎么会在你这儿?”
纪南烟挑起嘴角:“自然是我借来临摹的,三姐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跟父亲交待吧。不然…”
她这话没说完,纪心乐脸色却愈发苍白了:父亲将这幅画当宝贝似的,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打死她的!
心念疾转之下,她上前一把卷起了那幅画,转身就跑!
浅纱脸色大变,三姑娘向来牙尖嘴利,若是去老爷那边颠倒是非,七姑娘就势必要扛这个黑锅了!
纪南烟冷眼看着她跑上湖心亭的水廊,忽然间伸手抽出身后那枚飞镖,扬手一扔,飞镖呼啸着朝纪心乐飞了过去。
片刻后,湖边传来了纪心乐的落水声和尖叫声。
景韵阁一行人被纪南烟凌厉的手法震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救人,却听七姑娘轻笑了一声,柔柔道:“三姐真是太不小心了呢。”
浅纱心中一跳,跟着纪南烟身后朝落水的地方走去,额上竟出了细细一层汗:自从那天宴会之后,她一直觉得七姑娘有些不对劲,而今天这事,她才真的确定下来,七姑娘,果真不是从前那个七姑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一想,似乎是从去重阳会的那天开始,七姑娘就开始不对劲了。
那之前,明明整个樱秋阁都在姜氏和大姑娘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来着。
“救命,救……命啊!”纪心乐抱着那幅画在水里使劲扑腾,见岸上的人都无动于衷,恼羞成怒骂了气来:“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愣着……愣着做什么?”
几个随身的奴婢不敢再怠慢,纷纷跳下去,七手八脚地把她打捞了上来。
那幅画被几番撕扯,此时已经碎成了一片片,浮在湖面上。
“画!那幅画!”纪心乐惊得跳起来,一脚踹了个仆人下去:“快把画给我捡上来!”丞相的手迹啊,哪怕栽赃不成,也至少得毁尸灭迹!
纪南烟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转头给浅纱试了个眼色,浅纱立刻会意,转身拿来一个盒子,递给了那行护卫的头头。
樱秋阁向来寒酸,好在昨晚萧玉焱过来赏赐,纪南烟这盒子里,可是毫不吝啬的塞了两锭银子。
那护卫头头接过来打开一看,眼睛几乎发光,赶紧朝纪南烟点头哈腰起来:“七姑娘出手大方,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行!”
纪南烟浅浅一笑,格外温婉:“吩咐倒是没有,只是一会儿尚书大人来了,你们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拿人钱手短,护卫头头明白这个理,不管怎样,光是冲着这两锭银子,他怎么着也得替七姑娘说说好话。
这边,纪心乐还在辛苦打捞那幅画,正着急该怎么处理时,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这怎么回事?”
纪心乐脸色瞬间煞白:父亲?他怎么会来这里?
时间太过紧促,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抓起捞上来的画纸,仰头就塞进了嘴里!
纪鸿知从院子外面经过,听见樱秋阁里面一阵吵闹,这才进来,没想到就撞上了这样的场面。
来得倒真是时候,纪南烟眸中闪过精光,换上惊恐的神色,匆匆上前两步,欲言又止:“父亲!三姐她……”
“心乐怎么了?”纪鸿知皱眉,见纪心乐浑身湿透,脸颊塞得鼓鼓的,还在费力往下咽,不耐地挥了下手:“来人,看她在吞什么!”
几个家丁闻言,立刻上前,抓住纪心乐,想要把她嘴里的东西抠出来。
纪南烟挑起嘴角,转头朝浅纱瞟了一眼。
一直跟着纪南烟,浅纱的悟性可是其他婢女远远比不上的,她赶忙跑上前,一把跪了下去:“老爷!三姑娘口中……是丞相的那副手迹啊!”
此话一出,纪鸿知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他环顾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南烟身上:“谁来给我解释下?”
纪南烟神色一窒——他这是要拿她开刀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