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山知道，慕容羽身上的伤痕，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只是，他不想让自己一个人痛。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刺芒帮是他一手建立，和无数兄弟们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路，期间多少次危难，他都只能选择自己煎熬，其中种种很多不足为外人道也。因为性格使然，所以程云山不愿意把自己的难处说给别人，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独自承受。他也有很多时候会觉得痛苦，觉得难过，这些时候，他只能咬牙撑下来。于是，那些积累的情绪越多，他就越发的暴戾，逐渐成为了后来人人畏惧的刺芒帮老大，程云山。

如今的情境，程云山已经明白，自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曾辛辛苦苦，打拼出这些成绩，却毁于一旦。他不甘心，却根本无计可施。他折磨慕容羽，折磨手下的人，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些人，全部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想想那天，他还在担心慕容羽落魄以后，会遭到别人的冷眼和嘲笑。不过几天的功夫，程云山他自己也步了这后尘。即便这样，即便他和慕容羽的遭遇相差无几，可只要一旦他失势，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把慕容羽赶走。

这是他的尊严。

不过慕容羽却不知道程云山心中这诸多的念头，当她醒来以后，整个人陷入一种寂无的状态。声音明明听在耳朵，却好像又听不到。眼前明明能够看到，可是她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人浑浑噩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晕过去。

她，曾高高在上，曾受人追捧，她是慕容家的千金。可如今呢。她从来不觉得和男人发生关系是羞耻的事情，但之前，程云山让他的手下凌辱慕容羽，却让慕容羽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成了自己小时候所唾弃的那种人。

时至今日，于事无补。

慕容羽睁开眼睛，看到程云山躺在她身边。天色已经黑了，外面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会传来蝉鸣的声音。太远了，慕容羽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离得太远了，她伸出手，什么都触碰不到，她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呜咽不止。

她的声音，令在一旁的程云山被吵醒。程云山有些不耐烦想要让慕容羽住嘴，可是慕容羽却开始摇晃程云山，直到程云山的睡意全无，坐起身来揪住慕容羽的头发，发狠道：“你他妈安静一会。”

慕容羽失笑，伸手抓住程云山的肩膀，轻轻柔柔的问：“云山，云山，你杀了我好不好。算我求求你，求你杀了我，好吗？”

这是慕容羽第一次这样叫程云山，可是这句话里，却没有半分甜蜜。有的只是无止尽的绝望，就连程云山都能感觉到慕容羽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看到程云山没有反应，慕容羽又歇斯底里的笑起来，像个疯子一样：“懦夫！还号称什么老大，你连杀人不敢！呸！”

一提及刺芒帮，就像是程云山心里的伤口被直接撕开一样痛。他再也没有好脾气容忍慕容羽，直接把慕容羽按在身下，张嘴咬住慕容羽，把慕容羽的嘴唇咬出血都不罢休。

慕容羽忽然又凄楚地哭起来，小声的卑微的恳求道：“不要，不要碰我。我脏……特别脏，我不干净了……”说到后来，慕容羽旋即又失声哭出来，使劲用手推开程云山，然后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眼泪沾湿了被面，慕容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她自己只是一个肮脏的躯壳。

程云山被慕容羽推开，有好半晌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慕容羽哭。

接着，程云山再次把慕容羽按在身下，直接挺身，引得慕容羽痛哼一声，慕容羽双手擎住程云山的脖颈，柔若无骨般。她不明白，程云山为什么要这么做，程云山到底在想什么？

她已经不干净了。

更何况，上她的人还是程云山的手下。程云山怎么会……慕容羽想不通，他对自己手下上过的女人，还会有欲望吗？

以程云山的身份，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还要她？

慕容羽闭上眼睛，在疼痛和眼泪中仰起脸，黑暗之中，只有淡淡的微弱的光线，照耀在她脸上。程云山喘着粗气，声音低哑问：“后悔吗？”

慕容羽不知道程云山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在指什么事情。如果说，程云山问的是她后不后悔认识程云山，那么慕容羽一定会说后悔！如果没有程云山，她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那样的话，她只会一直沉浸在物质里，沉浸在上流社会的漩涡之中。这次的落魄，她经历了很多，也醒悟了很多。至于得失，慕容羽不知道。但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话，她一定不会选择和程云山相识，她宁愿永远做上流社会里的一只蛀虫，宁愿永远沉浸在纸醉金迷里。

或者，程云山问的是她所做过的那些坏事。

慕容羽想起自己曾经让人活埋兰锦歌，她也看到兰锦歌绝望的表情，她曾经让人破坏了兰锦歌的婚礼，也曾和程云山，让兰锦歌的孩子不保……种种的事情，或许是坏事吧。慕容羽不知道，也不像弄个明白，她是个坏女人，如今更是肮脏不堪，既然已经如此，还谈什么后不后悔？

就算重来一遭，她也绝对不会成为兰锦歌那样的女人。

她是极端偏激的，她是个坏女人，那又如何？

她注定就是做不了白莲花，她就是荷花池里的淤泥，她能怎么办，出淤泥而不染吗？她染了又如何？命运已是如此。

慕容羽嘲讽的勾起嘴角，笑了笑，有些无奈落寞，又十分死寂。

“那你，后悔吗。”慕容羽把脸埋在程云山的胸膛，听着程云山有力的心跳声，喘着问道。

程云山没有回答。

就像慕容羽一样，他也没有回答。

他们是一样的人，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还谈什么后不后悔？既然他们做不了善良的人，那么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不掩饰，也不装作好人！起码，他们是真实的，在疼痛里清醒，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