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昭见他怪异发笑,微微打怵,便握紧拳头,壮起胆,道,“你们这么多人,自然不怕以多欺少,倚强凌弱。反正左右我们是难逃一死,死在你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手里,总比死在虾兵蟹将手里好。何况两位老前辈,都已选择单打独斗,咱们这些小辈,也当仿效,来个单打独斗。还是说,你堂堂天啻教副教主,怕打不过我?”
红昭这一说,其实是有意激文梳,要知道那冯七宝和方冲虽已按他计划远离了文梳,可周围数以百计的敌对人马,一旦文梳下令出动,那自己便是再有甚么锦囊妙计也不好使了。
文梳道,“小娃娃,你真有趣,过来。”便扬起胳膊,翻开手,食指轻轻勾了一下,好似在召唤红昭。
红昭见这个动作,心里更是害怕,双腿怎生迈不开步,咳了一声,道,“你,先说好,不许用武器!”
李慕琴初时下手狠重,可到底不比胡药青内功深厚,十几招过后,渐落下风。胡药青看出她招式变慢,当即发足劲力反攻,李慕琴以攻为守,已感应付不暇,她瞥见红昭站立原地,迟迟不动手,叫道,“红昭!你干甚么呢?!快动手!”
红昭知李慕琴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急着催促自己,便一咬牙,大吸了口气,飞身冲了过去!文梳单手挡格,身子宛若一片树叶,轻盈飘动,红昭每每将要攻到他,都为他一个闪身避了过去。红昭轻功在红粹宫已是极好,这时使尽全力,也攻他不到,便索性心一横,想出个妙计。他突然双脚大开,身子前扑,要抓文梳右手,文梳向左一闪,他脚跟一蹬地,身体竟如弹簧弹了回来,蹭地抓上了文梳的左胳膊!
文梳一惊,右手便要撩掌,怎知那红昭双脚一换,身体极其轻巧的自文梳腋下穿过,一把抓住文梳右肘,直接按住文梳出招!那文梳肩肘被制,竟一时反攻不得,红昭心下大喜,左手麻溜伸进右手手套,想拿出‘蛛网’捉拿文梳,结果来回一摸索,‘蛛网’竟不翼而飞!
红昭惊得一身是汗,心道不会是刚刚施展轻功,一不小心把‘蛛网’落到了地上,忙低头去瞧地上,却听耳边一声闷笑。红昭一回头,只见文梳左手伸过来,纤长的食指与中指间正夹着一闪闪发光的银丝物体,不正是那‘蛛网’!
文梳笑道,“找这个是么?”
红昭火速翻身后退,却到底晚了一步,脚刚一落地,脚脖子就为‘蛛网’钩子给缠起来,整个人连翻带滚的就给拽进了‘蛛网’里!这时旁边几个天啻教弟子,见红昭正滚到自己脚边,挥起大刀就要砍,却被‘蛛网’给结结实实挡了回去,半寸也近不到红昭的身。
文梳手一拽‘蛛网’,将红昭拉到身前,扯拉蛛网外面的十几根线,却是越扯越乱,网越收越紧,便知要开启这‘蛛网’许是另有机关,就索性一甩‘蛛网’钩子,掷向身后的大榕树。红昭顺着那力道飞起,‘蛛网’‘啪’地一声挂到粗壮的榕树干上,红昭整个身子蜷在网中,晃晃荡荡地垂在半空中。
李慕琴见红昭落网,周围手下也尽数被除去,只得拼命喊那管菁,“管菁!你可还能听见我说话?!快去救我师弟!”
那管菁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似是听见了李慕琴说话,又好似没听见。
另一边,冯七宝与方冲激战时,双方都不施出全力,等左溢清攻来,那方冲却突施绝招,招招都下重手!左溢清同样重重回击,将禅杖挥得呼呼带风。可那冯七宝,偏夹在中间,见方冲占下风便去挡左溢清,见左溢清有危险就去格方冲。以是方冲,左溢清二人打了百十多招,迟迟分不出个高下来。左溢清一向敬佩冯七宝重义,可眼下这危难之际,见他还心存幻想妄图讲道义,讲道理,只觉此人实在过于迂腐!
正这一时,一支白羽箭,嗖地一声,在夜空中如一道流星,射进管菁的胸口!众人齐向管菁看去,只见他仍是木然地站着,右胸插着一支白羽箭的胸口,嗤嗤向外喷血,慢慢地,他似乎感觉到甚么,垂下眼往胸口看了看,身子却一后倾,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李慕琴惊叫道,“管菁!!”一剑攻开胡药青,跑过去护住管菁。
左溢清向那射箭一方看去,只见文梳手右手持弓,左手拿箭,一点点调整方向,当下正对准了那李慕琴。
左溢清愤然而起,骂道,“趁人之位,卑鄙小人!”提起禅杖就飞奔上前,将李慕琴和管菁护在身后!胡药青越到不远处,正伺机而待,却瞧见左溢清不顾一切奔向文梳,一下漏了后背破绽,他咧嘴一笑,抽出弯刀,追上去就是一猛砍!
文梳见状,趁势连射三箭,正中左溢清右肩,右手,右腿!左溢清后背受击,又有半截身子受了三箭,登时趔趄不稳,扑在地上,手中禅杖也落了下来!胡药青乘胜追击,又在左溢清后背砍了两刀,再欲朝他后背要害,捅入一刀送他上路时,却被文梳止住,“好了,我要留他性命一用。”
胡药青仍是不甘心,平日里因左溢清职位高过自己,他迫不得已受过好多气,此时好不容易逮住了左溢清,自是想着下狠手了结他。但碍于文梳法令,只得暂且忍忍,日后另找时机收拾左溢清。
文梳放下弓箭,那一直在树上的清秀女子,轻飘飘落了下来,将手中披风打开,盖在文梳肩上。文梳将弓箭递给她,转头对方冲道,“方叔叔,过家家也玩过了,时候不早了,快点动手。”
方冲见形势已定,便不再手下留情,一个跟头翻过,跃上半空,从怀中掏出两只钢球,右手连弹,嗤嗤两声,射向冯七宝膝盖!那冯七宝膝盖有旧伤,方冲也是知道,此时他被钢球之力一击,当下腿软无力,噗通跪倒地上!方冲飞身落下,双手拿上他后背肩头,冯七宝脸冲地面,只觉肩胛骨一麻,整个上半身便再动不了了!
另有数十人,提着锋利武器,团团将李慕琴和昏迷的管菁围住。红昭在蛛网里瞧得汗不敢出,气不敢喘,眼见同伙一个一个被制住,只得搜肠刮肚,想尽方法,回忆如何解开蛛网。可是那日,小师妹梳了两个麻花辫,实在娇羞可爱,凤源教授解网之法时,他又怎能记得进去呢?正自悔恨苦恼时,文梳已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笑道,“好玩么?”
红昭抿着嘴,将身子蜷成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说。
正当他预备投降求饶之时,一阵狂风呼啸刮过,吹得周遭人马兵戈乱响,红昭蓦地听到头上树枝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大觉奇怪。然而狂风不停,如波浪流涌,他在蛛网中随风摇晃,好几次被风吹得差点翻了个身,便只当那声音是风太大,把枝叶给吹断了。
等那风势渐小,他突然听到头顶有一人声灌入耳膜,知是一内力高深之人,用真气传音。只听那人道,“三分损益,律吕阴阳!”
红昭如醍醐灌顶,瞬间茅塞顿开,想起那蛛网是以十二为基数所编制的,每根线都依据十二平均律的顺序命名,而开启蛛网的方法,也正在十二平均律之中,便道,“无射!古洗!”说着按顺序找到网子外面那两根织线,向上一送,头顶那人立时伸手抽拉起那两根线,红昭只觉网子一松,整个人就从半空中坠下去!他心道,“坏了,下面是那文梳!我命休矣!”
结果眼一闭,未等感到身子往下落,就被一股力道拉了上来,那人将他背至身后,接着身子一晃,飞向远处另一颗树。红昭伸脖子歪脑袋向一看,只见到一艳色绝世的侧脸。西风习习,发丝飞扬,那侧脸微一转头,露出一道清丽英气的剑眉,眉下一对顾盼神飞的眼睛,如月夜下璀璨的流光,无畏的注视着前方。
红昭吁了一口气,心道这人终究是到了,便安下心不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