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二人一个冷言冷语,一个连讽带刺,用尽方法也甩不开文竟,便也只得由着文竟跟到了那三层楼高的‘大通书院’前。几人为门口看守的海卫兵放行,进到书院内。
柳凤溪横眉冷眼瞅着文竟,道,“琼梳公子,我二人有要事处理,你要看书就请自便,切勿进来打搅我们!”便同宋春阳进了一间书房,关上了门。
彩儿撅着嘴,看向文竟,,“公子,咱们是不是惹二位公子生气了?”
文竟道,“这书院真是太大了,你怎么不早与我说,我好多看看书,多学习学习!”便不再搭理彩儿,顺着书架去找书,从天文地理,找到诸子百家,又从棋谱画集,找到医卜诗词,找了近两个时辰,翻遍三层书屋,连地板都摸了一遍,亦找不到跟武功有关的一本书。
文竟大觉索然,摇头叹气,回头见彩儿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不理自己。文竟便又来回摸索摸索桌子椅子,摆设物件,花瓶茶壶,想找找有没有甚么隐藏机关,密室地窖。可转念一想,这三层书屋只有门口有人把手,且宫内所有人都可自由出入,该是不大会藏有机密。他又瞄了一眼宋春阳与柳凤溪那屋,兀自走了过去。
他站在门口敲门,听里面半天不应,便将耳朵贴到门缝上,待听得窸窣脚步声,就更加用力敲门。直到柳凤溪“砰”地打开门,忿然作色,双手把门,目光如炬瞪着文竟道,“你、你做甚么?!”
文竟笑眯眯地,手一抬就要去抓柳凤溪的胳膊,柳凤溪面露憎恶,向后一躲,手便从门梁上放下来,文竟就从门缝之间挤进了屋。
柳凤溪道,“你,你怎么....”
文竟看了看屋内,只见四面墙皆是高耸书架,正中间则设有一长行桌案,那宋春阳正在桌案前执笔写些甚么,见文竟就这么冲进来,眉微一蹙,将正下笔那卷轴一折,挡住字迹,便放下笔道,“琼梳公子既要参观看看,就由他罢。”
柳凤溪向文竟白了一眼,便坐回椅子上。
文竟见宋春阳如此一说,自要顺势而为,道,“还是春阳公子客气。”就堂而皇之将四面书架从上到下,从西到东全看了一遍,竟都是些历代的史籍典故。待他走到正南方书架时,见书架上所有书均用蓝锦包背,不由兴起,拿起几本翻了翻,原是撰述前朝国史之书,大觉无趣。看到最后一本时,正要将书一合,放回原处,却见蓝锦书皮在烛灯下明暗不一,拿近一看,书皮上竟绣有同色织线的玄鸟蓬尾图腾,若非此刻文竟正巧站到了烛灯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文竟盯着那图腾看了看,只觉似曾相识,却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便将书又送了回去。
等他查完一圈书,见宋春阳淡然端坐在桌案前,而一旁柳凤溪却是一脸不耐。
文竟明知故问道,“哎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柳凤溪冷笑一声。
宋春阳道,“无妨。”
文竟便规规矩矩做拱手道,“哎呀,我给两位公子赔罪!”
宋春阳笑而不语。
文竟道,“话说,这水棲宫内除了这‘大通书院’还有没有别的书院?”
柳凤溪嗤之以鼻,道,“‘大通书院’富面百城,插架万轴,便在中原,除朝廷所设书院外,鲜有与之匹敌者,这都入不了琼梳公子眼么?倒真是出身风月之人,经多见广。”
这话已是极其难听,文竟充耳不闻,又问一遍,“春阳公子,还有别的书院么?”
宋春阳道,“张宫主还有自己的书房,只是那里的书,也不及这里书盈四壁。还是说.....”说到此处,嘴角一勾,看着文竟,“琼梳公子有甚么想看的书,却没找到?”
文竟哈哈一乐,嘴上道,“春阳公子果然厉害,一眼看穿了我。唉,我自小长在妓院,我们鸨母总说,琴棋书画再好也比不上房中术,可我自扬州来到这里,手中那本房中术之书已看得滚瓜烂熟,毫无新意。所以我特意想找几本房中术之书拿去学习,要知学无止境,我亦要学二位公子,奋发图强,绝不可自甘落后!”
柳凤溪哈哈大笑,更不把文竟看在眼里。
宋春阳道,“琼梳公子所言有理,不如改日我寻到几本房中术之书,亲自给你送去,与你手中那本比一比。”
柳凤溪只道宋春阳是在故意羞辱文竟,更是掩嘴大笑。
文竟眉一皱,瞅了瞅宋春阳,沉吟片刻,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告辞了,二位公子,后会有期。”这便从速走了,心想,“这宋行,宋春阳以后还是离远些。”
文竟走出那书房,见彩儿还低着头坐在台阶上看书,便爬上二楼,从后门开启的窗子跳了出去。这回无人跟随,他快步在东宫里走了走,因其外貌之故,东宫巡逻兵只觉此人必是张若棲哪个公子夫人,也无人去盘问。他查看一圈,除张若棲所住阁楼有重兵把手外,并无甚么可疑之地,因而心中下了决定,这就赶快往回返了。
文竟回到竹园,门口两个侍卫见他身后没了彩儿和其他侍卫,互看了一眼。文竟并不理会,只想回屋尽快恢复武功,怎料穿过长廊,脚一踏进院子,就见一黑影窜了过来,紧紧抱住自己大腿,“姐姐!姐姐!”
文竟一吓,低头一看,原是张若承,道,“这小兔崽子,怎么又来了?!”
张若承抱住文竟的大腿,痴痴望着他。文竟问一旁一个婢子,“他怎么又跑这来了?不是在甚么三邈斋?”
那婢子道,“是云霞姐姐带来的,她与彩儿姑娘要好,总是带少宫主来与彩儿姑娘玩。”
文竟拎起张若承后襟,将他从自己腿上拽下来,“那云霞在哪儿,快把他带走!”
那婢子道,“刚刚壁部来了人,叫云霞姐姐去报备,一会儿便回来了。”
文竟把张若承扔给那婢子,转身就要走,张若承突地就嚎啕大哭,不停喊,“姐姐!姐姐!”又从哪婢子怀里挣扎出来,死命追上文竟,就是要文竟抱着搂着。文章推三阻四,也拦不住他,烦不胜烦,只得拿手又提溜起张若承,命令婢女道,“你快把他送回三邈斋去!”
那婢子摇头畏缩道,“不行啊,公子,宫主有令,不许任何人去三邈
斋的!不然就去壁部受罚!”她身后几个婢子亦连连摇头,文竟只得抱起那张若承,道,“行,我自己去送。”
张若承立即双手抱紧文竟脖子,把头埋进文竟脖颈处,甜糯糯地道,“姐姐!”
文竟抱着张若承又出了竹园,门口那俩侍卫互相再看了一眼,一起跟上,文竟瞄了一眼他二人,心想,“张若棲要这些虾兵成日跟着我,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一低头,见张若承把脸贴在文竟下巴上,面色红扑扑的,双眼满是新奇欢欣,又紧张又期待,好像正要与自己去甚么绝妙之地。文竟无奈道,“你这小色狼。”
张若承郑重其事道,“姐姐,我不叫小色狼,我叫张若承。”说完就在文竟脸色“香”了一口。
文竟哭笑不得,也不去理他。一行人来到‘三邈斋’前,文竟身后俩侍卫突然道,“公子!宫主有令三邈斋不得进!”
文竟指着他二人身后,道,“那是谁?!有刺客!”
两个侍卫蹭地转过身去,却哪有甚么刺客,不过是文竟胡扯罢了,再一回头,文竟早已带着张若承推门入斋了!俩侍卫互相看了看,也不敢进去,只好垂头丧气守在门口。
文竟进到‘三邈斋’内,将张若承从怀里放下,牵起他的手向内走。只见正厅竖有一架八角大香炉,香炉旁一个灰布衣老尼姑正蹲在地上排香,文竟领着张若承走到她面前道,“师父好。“
那老尼姑并不抬头,仍是排柱香。
文竟以为此人年纪大,耳朵不中听,就又道了一声,“师父!“
那老尼姑却还是低头排香。
文竟也不好去碰她,只得抬眼四望,可这偌大正厅里哪有一个人影?
张若承指着右前方一个大门,道,“姐姐,那里。”
文竟走了过去,入走廊向前走,渐渐听到“加纳婆耶”女子念经的声音。出走廊进到一佛堂内,见堂内供奉着一尊不小的玉石佛像,一个女子跪在佛低声念诵,“陀啰陀啰,地喇尼,室佛啰耶…”
文竟听她念得专注,不便打扰,就站在一侧想等她一会儿,可张若承却开口唤道,“娘亲!“
那女子一听张若承唤他,立地停下诵经。她转过身来,文竟这才看清她模样。只见她身着赭红裙袍,姿容秀丽,头上插着几只的淡粉色的鲜琼花。按理张若棲年岁与文竟相仿,这女子既为张若棲之母,理应四十多岁,可她面色晶莹如玉,身姿更如一个韶华少女,看起来还是十分年轻。
文竟心道,“这哪是居士打扮!”就恭敬的作揖道,“居士好。在下琼梳,适才在竹园那里见少宫主一个人玩耍,不免担心,就把他送到您这里。“
那女子牵起张若承的手,又抚了抚他的脑门,宠溺道,“你这孩子,趁我诵经又淘气溜出去,云霞姊姊没看好你么?“
张若承摇了摇头,从那女子手里拽出自己的手,走到文竟跟前,把手伸给文竟,道,“姐姐,拉手。“
那女子立刻上前抓起张若承的手,把他拉回自己身侧,道,“别调皮,等会收拾你。“再抬眼看文竟,微笑道,”施主有礼,末学①法号香光,末学此子甚是顽皮,让施主见笑了。“
文竟道,“那里,我见他很是可爱聪慧,真是讨人喜欢!“
香光居士道,“劳烦施主费心了,偏厅备着银针花点,随末学前去稍作休息,品茗一番。”
文竟今日探查“水天云阁”无果,正自着急,这时见到张若棲母亲,蓦地灵机一动,暗道自己正好借机与她套套近乎,好探得‘水天云阁’的消息。便道,“好好,自是不能拂了居士雅兴。”便随着香光居士与张若承去了左侧偏厅。
注:
末学:居士自谦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