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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 水棲云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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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啻教和水棲宫一个在辽东以北,一个在南海之上,相隔万里,素无往来。二十几年前,两派相继并起,一同成为武林中最大的两个新兴门派,但自文绍天去世后,天啻教日渐衰落,逐渐不谓武林主流。而水棲宫经过这二十多年的发展,却是一尘绝骑,一跃成为武林中第一大门派。

正因如此,文竟自任天啻教教主后,便对水棲宫潜心关注,只觉得既然当初两派不分伯仲,照理自己接任教主后,天啻教自当强于水棲宫,亦或与水棲宫势均力敌。奈何水棲宫在张若棲手中蒸蒸日上,天啻教却因派系之故,内耗数载。文竟经过十几年努力,才终于拨乱为治,扭转乾坤,使天啻教有了如今复旧如新之相。可纵是文竟如此发奋作为,天啻教仍不及水棲宫势力强盛,况如今水棲宫威名在整个中原已近妇孺皆知,天啻教却只在北方一带声名鹊起,自是不可再与水棲宫同日而语。事已至此,文竟虽不至因水棲宫崛起而气馁,但在偶尔听得水棲宫或张若棲几个字时,心中仍隐隐有股失落之感难以排解。

以至这些年,文竟一直暗暗将张若棲当做自己对手,若在江湖上听到张若棲有甚风吹草动,也总会与自己所作之事比量一番。在他心中,张若棲必然是一有勇有谋,文武双全之士,而他与张若棲便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可自从在楼中楼与张若棲狭路相逢,又为其种种折磨之后,文竟已将先前所有臆想全部除去,如今他只将张若棲视作宵小无耻,无德无能之辈,且认定水棲宫崛起乃张若棲祖辈积德,与张若棲本人毫无关系。

此时,文竟坐在桌子前,对面的张若棲半裸着胳膊,披着一件藏蓝色的丝袍,正往一个白瓷碗里剥葡萄。

文竟斜着眼上下打量他,暗道,“这狗畜生不知武功怎样,若我恢复武功,他肯定不是我对手。”兀自在心中想了几十种捏碎张若棲骨头的方法,只是这想法很快转瞬即逝,只因文竟想起,自己师父刀不眠曾对水棲宫的武学极尽推崇,还夸赞过水棲宫武功——甀冰本纪乃是武林第一绝学!

文竟心中不屑,暗骂,“甀冰本纪岂能和我天啻教的六壬相功比?我不信......可师傅极少敬佩别人武功,那想必水棲宫的武学确有可取之处,阿,若能一窥甀冰本纪真貌便好了.....”如此一想,当即武痴发作,迫不及待想看张若棲施展甀冰本纪的武功。

文竟自小,琴棋书画样样不喜,唯独一门心思醉心武学。这时他武痴兴起,又忆起水棲宫内还有一名闻天下,珍藏各门派武学宝典的水天云阁,不由起了神往之心,想到自己若能在水天阁中翻看各派武林秘籍,学习各派武功招式,便觉欢欣至极,如登极乐,仿是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

他越想越欢畅,好似四周的厢房都已变成了摆放武功秘籍的书柜,便杵着下巴冲张若棲傻乐。张若棲微一皱眉,看了看他,道,“梳儿?”

文竟却是自顾自咧嘴大乐,彩儿在一旁见他牙龈都笑得露了出来,实在看不下眼,狠拍了文竟后脑一下,文竟一怔,意识过来,马上板起脸,老大不高兴了。

张若棲将剥好的葡萄送到文竟面前,“快吃罢。”便转身走了。彩儿抿着嘴,一脸郁色,摇头道,“公子,你怎么这样失礼?”

文竟不知彩儿忧心甚么,只是想到那水天云阁,浑身便觉飘飘欲仙,无限欢喜,因而不住在心中盘算,“还有几日便到水棲宫了,届时我想法先拆了手环,然后收拾了张狗,再去那水天云阁阅览武功秘籍.....阿,兴许甀冰本纪也会藏在水天云阁之内,若能亲眼见识那秘籍,可真是妙极了.....”如此一想,便又觉得此行也算福祸相依。

这一打定主意,文竟便想方设法要从张若棲口中探得水天云阁的消息,然那张若棲,对待文竟决然闺房之内的模样,一旦文竟问道甚么正经之事,那张若棲便都嬉皮笑脸的转开了话,显是戒备心极强。文竟见张若棲无从下手,便想从彩儿那里问出点名堂,可那彩儿虽看着机灵,大事上也不见精明,无论是问水棲宫航道还是水棲宫中是否有藏书之地,她都一问三不知。

文竟见套不出甚么有用的话,便悻悻作罢。之后几日,文竟因身体之故,只得在房内呆着,好在自那日封住手环小孔之后,文竟身上力气日渐恢复。到第十日,他已经能把住拐杖走上个两三步,只是丹田之处仍淤壅着,一旦他想尝试着运真气,丹田处便绞痛不已,疼得全身骨骼打颤。

又过三日,一行人终于达到了水棲宫所坐落的岛,称之为岛,却不尽然,因为举目望去,也望不见这岛的边界。文竟见状又惊又奇,心道,“这些年,水棲宫的位置多年来众口纷纭也没人说得清,若不是我机缘巧合来到水棲宫,怕也没机会得见水棲宫全貌....只是这岛屿也实在太大了,莫不是什么尚未记载史册的陆地?我天啻教南部三大分堂,遍布扬、荆、交州,竟也查不出这地方.....”

这时,张若棲自甲板走下来,他身后跟着四个人。打头是两个打着赤膊,留着络腮胡的大汉,文竟见他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原是双生子,便猜到这二人是水棲宫四神宫之一玄武宫的双宫主陈豹陈虎兄弟,他二人曾在交州一带颇有作为,为武林同道所周知。

他二人身后,则是一身穿灰色儒衫,头戴月牙冠的青年男子,只见他相貌堂堂,神采英拔,却唯独双鬓花白,与他年龄相貌格格不入,文竟心道,“这是那少年白头的霍寒林?”再定眼一瞧,见他腰上系着一柄云龙铁剑,只觉错不了,这男子就是水棲宫四神宫青龙宫的宫主霍寒林,他与天啻教左护法左溢青颇有渊源。

再看他们身后走出来的,是一年岁颇高的中年女子,她一身白色素衣,头上梳着一个螺髻,发上簪满了血红的笄子。那笄子颜色朱中带黑渗有阴光,必是浸了毒液,看来这女子是个用暗器的高手。

文竟根据四人气息步伐,暗自将他们武功高下做了个比较,这四人中,以霍寒林的内力最优,虎豹兄弟最差。只是此次张若棲入中原,便带了水棲宫五位宫主的三位,又加上一个武功不俗的暗器高手,怕是不仅仅陪魏王去寻欢作乐这么简单,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不待文竟多想,便见张若棲和那四人跃上马,向北疾去了。

彩儿和几个婢女走来扶文竟坐上马车,尤那彩儿,怕文竟不高兴,一面逗趣一面解释道,“宫内有急事,宫主这才急着赶回去,公子你不要觉得宫主不陪你.....”

文竟问道,“甚么急事?”

彩儿摇头,“这,我们可不敢问。”

文竟便不再说话,坐上马车后,他靠在窗口,将一路所行道路,全数记在心中。车行两个多时辰后,速度才缓下来,文竟抬眼望去,只见前方,赫然跃起一座巨大城门,门前十几个装束统一,手持铁戟的士兵守在那里。他们见文竟的马车驶来,仔细盘查了车夫的信函,才开门放行。

文竟看在眼里,自是不露声色。可一入了城门,却着实令文竟意想不到了,那城内领域之大,修建之繁华,竟可堪比会稽、洛阳!又行几里,正入市集之中,只见高楼林立,车马喧嚣,各行营生店铺应有尽有。一旁彩儿道,“这里和长安的东西市一样,只不过我们这里叫南北市,话说长安我也是去过的,和咱们这比,也没差多少,公子若身体好了,我带你逛逛玩玩。”

文竟见此情此景,自愧弗如,心道,“我天啻教八个分堂加总坛,合起来最多千余弟子,这在中原武林,已算是大教派了。可这水棲宫,便是我天啻教所有弟子多个十倍,也抵不过这一城人多....何况有那航行在各江河湖海的大小船只和海卫兵.....要是当年....”他想到这里,突地伤感起来,想到若当年的天啻城没有为朝廷收走,那天啻教已是另一番光景了.....可是,是天啻城重要,还是益、凉二州的几万百姓的性命重要呢?想到此处,却也不觉得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