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猎场出事起,已经过了?整整五天,章宁那边却没有半点消息再传回来,江嬴也不意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已经很不错了?,想要传达后续哪有那么容易?
江嬴一开始怀疑的?人其实是李贵妃,以她的?狠心程度,大概不会介意让三皇子受点伤去陷害劲敌,但是三皇子是她唯一的?倚仗,为了陷害二皇子和齐家而废去他的?手?臂未免本末倒置,这里面置身事外的?几?个皇子虽然有嫌疑,但是都不大,反而是他那二哥,腰腹之伤有轻有重,重者断子绝孙,轻者伤不过皮肉,只看如何斟酌。
这些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但是想到归想到,他那父皇真的?会为了一个手臂已然残废,再继承不得大统的?儿子,向一个拥有强大母族的优秀皇子发难么?而且说不得他只是将计就计。
江嬴不再去想这些,他半丝根基也无,齐家武将出身,前些年还能算是战功赫赫,但最近这几?年,舅舅伤病频发,不得已在京修养,大表兄虽然优秀,但是年纪尚轻,在边关独木难支,齐昀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撑不起家业来,齐家也只有慢慢没落下去。
这次的事情,是危机也是机遇,只要一切如他所预料,他终有一天能一争大统。
猎场那边终于有消息再度传来,却是天子御驾归宫,对于各位皇子的?处置只字未提,就连随身侍卫出了乱子的?五皇子也没有任何惩罚,江嬴知道,不惩罚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而是代表着一场更大的?风浪。
左右他受着?伤,在事情发生之?初已然洗清了?嫌疑,如果舅舅肯听他的?话,这次的事情必然不会落在齐家的头上。
江嬴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宫中的?氛围却是一天比一天紧张。
自然紧张!
天子虽有二十八子,但真正看进眼里的?有几?个?除了三皇子,只有二皇子并六皇子!现在看重的?儿子三个里有两个都躺在那里,连御医都说,三皇子的?手?臂肯定是废了?,初秋尚有余热,会不会感染而死都未可知。二皇子则是小腹中箭,离那要紧之处只有寸许,险些不能人道,便是如此,那箭插的?位置要紧,怎么拔还是问题,一个不慎伤了?肾脏,只怕太医院就要陪葬。
初秋的?皇宫,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传来定国公病重的?消息,齐老国公强撑病体入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言只想在临终之?前一家团聚,希望陛下?能准许长子在他病榻前尽孝。
齐老国公一共生二子一女,女儿尚未出阁,幼子齐昀在宫中做伴读,而长子齐晖则在边关领兵,战功彪炳,年前封远安侯,正任西北大将军麾下副帅,可谓举足轻重。
元诏帝的?目光在齐老国公身上深深的?定格许久,才道:“准远安侯回京侍疾。”
齐老国公老泪纵横,连连叩谢皇恩,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离开了?。
齐老国公走后,元诏帝思虑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他齐家不想蹚这趟浑水,倒也狠得下?心来,既然如此,就让老十就藩去吧。”
言语间,很有几?分气恼,他在这些老臣的眼中就是这么不顾是非的?人?这件事情压根不关老十的?事情,难道他看不出,这样急切的?想要逃离,可是觉得他老眼昏花么?
太监总管仿佛不屑道:“陛下?,齐老国公真的?是老啦,要是远安侯也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倒不如让他走人呢。”
元诏帝敲了敲太监总管的?头,轻飘飘的?斥责:“你这个老东西,倒敢对朕的?朝臣挑三拣四起来了。”
太监总管哭丧着?脸道:“老奴再也不敢了,陛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有了?这一个插曲,殿中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元诏帝眯了眯眼睛,终究心情好了些,挪开手?底下?的?奏折,点了点御桌上铺陈开的?江山全舆图,用朱笔在一处画了个圈。
太监总管眼神微微变动一下?,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来。
齐老国公原本每次进宫都是要来芳兰宫看望一下?自家侄儿的,反正江嬴住在外殿,和王淑妃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遭他是带病来的,就不便再去了,江嬴让人把他抬到宫门口,去送齐老国公一程。
姚浅不好窝进江嬴的怀里,他身上带伤。只得靠在躺椅上,窝在江嬴的脖颈边,她的尾巴长长的,轻轻圈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条白狐围脖,如今初秋早晚凉,倒也不显突兀。
江嬴原本没有打算带着这只狐狸去见舅舅,没想到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就一阵心慌意乱,回头去看那孤零零坐在床前,仿佛在等待着?他归来的小狐狸,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起来。
不忍心的?后果就是他多?了?一条活的?白狐围脖,摇摇晃晃的?挂在脖颈上,脖颈被尾巴毛扫的痒痒的?。
江嬴无奈的?拍了?拍自家狐狸的头,低声道:“别闹腾,一会儿就喂你。”
姚浅吱吱的叫,用脸颊蹭了蹭江嬴的脸颊,一副乖巧的模样。
齐老国公很快就来了,他年纪其实并不大,只有四十出头一些,但军中催人老,常年被边关的阳光照射,加上黄沙经年累月的?吹打,他的?皮肤糙得和乡下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他看上去就像是五六十岁。
看到江嬴,齐老国公的眼眶微微红了?,原本他还觉得自家侄儿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就有这么多?的?成算,委实?有些骇怕人,但是见了?自家侄儿这苍白瘦削的?模样,却只剩下了?心疼。
即便是对自己要求十分高的?大儿子,在侄儿的这个年纪,他也不过是比同龄人多学了些武艺,呼朋引伴,马踏青苗,嬉闹章台,那些臭小子什么混账事没做过?而他的?侄儿,却只能在深宫里咬牙保护自己。
“嬴儿,受苦了。”
齐老国公低低的叹息了一句,抬手摸了摸江嬴的头,就在靠近的?一刻,他低声而迅速的?说道:“成了?,莫担心。”
江嬴眸子微微闪了一下?,几?不可见的?对齐老国公点点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泪光,张了?张唇:“舅舅……”
话音未落,两行泪已落,病弱的少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齐老国公则像每一个皇亲国戚那样,无力而苍白的安慰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仿佛不敢面对那双盛满了委屈的?眸子。
一直到齐老国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江嬴才哑声道:“走吧。”
他微微的?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姚浅的?尾巴,若不是人多?眼杂,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起来。
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今日他权衡过后,定然会让他去就藩,彻底了?断他的?念想,不拘是岭南还是江南,他终究可以离开皇宫,去外面经营自己的?势力。
他和其他皇子不同,生母早逝以及那个糟糕的?批命早已让他失去了?奉承帝心的?资格,勉强留在京城也不会得到重用,倒不如就藩,成为一地藩王,大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藩的皇子默认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但是规矩是人定的?,与其无权无势的去争夺那渺茫的希望,倒不如先把能抓到手里的?抓到手里,拉起一批势力来,再筹谋其他。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抱着这样的念头,就连舅舅也只是以为他厌了?皇宫,想要出宫去。
江嬴摸了摸姚浅的?头,低低的?叹道:“希望,不要太偏远吧。”
姚浅只听了他们只言片语,江嬴说什么她也不太明白,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然而到了晚间,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封圣旨,仿佛一道惊雷,当头劈进了?皇宫众人的脑海。
“着?,朕第三子惠往西北就藩,封西北王。
着?,朕第四子震往吐蕃就藩,封平西王。
着?,朕第七子蕴往岭南就藩,封平梁王。
着?,朕第十子嬴往云南就藩,封镇南王。”
一道圣旨,封了?四位亲王,其中除了三皇子,竟然都是那些出身不显也不得帝王宠爱的皇子们,三皇子就藩的理由还好说,他已经废了?,绝不可能登上帝位,作?为补偿,一个西北王尽够了?,难说的?是十皇子。
其他两位皇子,一个吐蕃,一个岭南,都是蛮荒之?地,两个平字说明一切,但是十皇子,那是镇南王!
云南一地地处偏远却地大物博,大宁开国以来,虽然陆续封过几?个藩王,却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把整整一个云南都割给亲王当封地的史无前例!前朝的?镇南王几?乎要和君主平起平坐!
要是这地方封给了?三皇子也就罢了?,十皇子是谁?一个长到十六岁连御书房都没出过的?小娃娃,这必须不服啊!
元诏帝次日上早朝,不出意外的?收到了雪花般的折子,都是想要他收回成命的,顿时一阵头疼。
有很多?聪明人觉得他心里有成算,君心难测什么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昨天原本打算让老十前往吐蕃就藩,云南什么的?根本想都没想过,谁知道临睡前听自家太监总管提了?一嘴齐妃,他夜来就想起了?齐妃那英姿飒爽的模样。
想起那年红衣少女微怒带嗔的?一鞭,想起自己也曾挚爱过那将门娇女,想起桃花树下?相知相许的?岁月,只是那时他年少风流,让万花迷了?眼,一转身佳人已然不再,他无数思恋愧疚涌上心头,半夜里忽然抽了风,写下?那最后一道圣旨来。
帝王一诺千金,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说你这个决定不好,元诏帝反而生了?几?分恼意,这是他的?天下,他想封谁就封谁,何必看这些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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