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电话里传来冷冰冰的嘟嘟声。
蒋习愣住了。
他以为霍行很喜欢听他叫那两个字,为了哄他高兴,他才这么叫的,却没想到他说之后,霍行却挂了他的电话。
蒋习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眼睛蓦地红了。
他……他真?的生气了吗?连这个都哄不好他了。
他不理他了。
蒋习心里害怕极了,他什么都不怕,就害怕霍行不理他,他不理他了,怎么办啊。
蒋习鼻子泛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一眨眼睛就会掉下来。
此刻天已经黑了,路边霓虹灯很亮,他哭的话会被别人看?见的。蒋习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越忍着心里越疼,难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蒋习控制不住,还是让眼泪流了下来。
在大街上,太丢人了。蒋习用手背抹掉面上的泪水,喉咙哽咽着,喘不上来气。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霍行,满怀激动地一看?,结果发现手机屏幕显示着,干妈。
蒋习这时候不敢接干妈的电话,怕她听出来自己在哭,会为他担心的。蒋习赶紧把泪水擦干净,把眼泪逼了回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
控制住了,蒋习便深深呼吸,平复好了心情,便到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付钱的时候,被结账的阿姨看?出来了,关心的问道:“小伙子眼睛怎么红红的?”
蒋习道:“没事,沙子进眼睛了。”声音哑哑的,一听就是刚哭过。
所以他才没敢接干妈的电话,他想喝口水,润润嗓子,过一会儿听不出来声音不对劲儿了,再?接干妈的电话。
而?此时此刻,霍家。
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蒋习都没有接,江月鸣一愣,因?为在几分钟之?前她还用霍行手机跟他通话,而?在她挂断之后,再?用自己手机拨过去,他却不接了。
江月鸣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挂电话刺激到了蒋习,顿时后悔,她怎么能一言不发就挂了他的电话呢,这会让他误会的,他并不知道她这边是什么情况,肯定会以为是霍行生气挂断他电话的。
江月鸣一阵懊恼,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担心他会出事,又拨了个电话回去。
对方还是没接。
霍行在旁边急得跳脚,叫道:“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是不是生气了?艹他骗老子说他去学校老子还没生气呢!他是不是不回来了?是不是那个给他提供一颗精子的那个狗东西威胁他了?……”
“闭嘴!”江月鸣被他嚷得头疼,此刻心里已经后悔不已,她刚刚不该挂蒋习的电话,明知道这孩子有多在乎霍行,被心爱的人一言不发就挂电话,连个解释也不给,他心里能好受吗。
江月鸣心想,蒋习不接她电话可能是哭了,不想被她听出来,所以才没接电话的。
一想到这个,江月鸣就内疚不已,把霍行手机还给他,说:“你打给小习,就说刚刚信号不好,不小心挂断了,刚刚不是故意挂他电话的。”
“……”霍行问:“你刚才为什么挂他电话?他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江月鸣没法?回答,难不成要她说因?为蒋习叫你老公,我怕他尴尬才不得不挂断的。
霍行拨了蒋习的号码,嘟嘟了好几声。
而?此时,蒋习已经缓过来了,本来准备给江月鸣回电话的,却见霍行打了电话过来。
看?见霍行的名字那刻,蒋习本来黯淡的眼睛都亮了。
他不生气了吗?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蒋习愣了几下,马上便接了电话,说:“喂。”
通了!霍行大松一口气,追问道:“宝贝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蒋习愣了愣,他以为霍行会生气,骂他一顿。
“宝贝儿?”霍行慌道,“你说话啊,别吓我。”
“哥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吗?”蒋习的语气很低落,小小声的。
“你不生老子的气老子就烧香拜佛了,老子哪敢生你的气?”霍行完全不懂蒋习经历了什么,一遍接电话一边拿车钥匙往外走,“宝贝儿,你在哪儿告诉我,我去接你,外面坏人那么多,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知不知道哥有多担心你?”
“……”
蒋习本来已经不哭了,听到这句话后,眼泪控制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宝贝儿?怎么了?”
蒋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默默蹲在公交站牌后面,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控制,嘴唇都要咬破了,也控制不住。
被霍行听出来了,急道:“宝贝儿?怎么哭了?宝贝别哭别哭。”
蒋习小声啜泣,沙哑的声音道:“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霍行心里一疼,揪到了一起,密密麻麻的疼,“宝贝儿,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理你,哥疼你还来不及呢。”说话间霍行已经走进了车库,打开车门坐进去,“宝贝儿,哥现在去接你,告诉哥哥你在哪里,好不好?”
蒋习点了点头,说了自己所在的大概位置,离家并不远。
霍行没敢让他挂电话,手机开了免提放到副驾上,一直安慰他,说好听的话,哄他,让他就站在原地,哪儿也别去,他马上就到。
一路上霍行不断换挡超车,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五六分钟便赶到那里。
等他到了蒋习说的那个地方,便看见了他。
少年蹲在公车站牌下,茫然地看着马路来往的车辆,眼里有盼望和急切,就像在幼儿园里着急等待爸爸妈妈来接自己的孩子。
霍行的心像被人拿了个锤子狠狠敲碎了一样,疼痛得都没有知觉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蒋习刚来他家不久,他带他去跟自己朋友玩儿,说他是他的童养媳的那次,蒋习害怕得逃跑了,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那天晚上还下着大雨,他们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找到他,蹲在一个公交站牌躲雨,整个人都被淋湿了,冻得瑟瑟发抖。
霍行心痛得几乎没法?呼吸。
他把车停稳,推门下去,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紧紧抱着,好像稍微松一下手人就不见了,可又害怕他疼,不敢太用力,力道一会儿轻一会儿重,贪婪又怜爱地嗅着他的气息,仿佛是劫后余生。
“宝贝……宝贝。”霍行心疼道,“别怕,别怕,哥带你回家,没事了没事了。”
蒋习也紧紧抱着他,整个身子微微地颤抖,他才是劫后余生的那个人,多么害怕霍行不理他不要他,而?现在被他抱在怀里温柔怜惜地安慰,劫后余生一般的幸福。
“宝贝,跟哥回家,好不好?”霍行摸摸他的头。
蒋习的脸埋在他胸口,哑哑的道:“嗯。”
霍行小心把人放进了副驾驶座,弯身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才坐进驾驶座。
开车回家,不同?于来时的猛速,回去的路上霍行速度非常平稳,好像怕开快了会磕着碰着他。
一路上温声软语地跟他说话,安慰他,一个字儿也没敢提到他去见他生父。
二十分钟后才到家。
江月鸣已经得知他找到蒋习,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蒋习回去吃,就站在门口等他。
车子开进来,江月鸣立马迎上来,先拥抱了他一下,蒋习已经冷静下来了,才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干妈和哥哥担心了。
“这么晚了,是不是饿坏了?”江月鸣柔声问道。
本来蒋习没觉得饿,经她这么问才感觉到肚子饿了,刚刚在餐厅他没吃什么东西。
“干妈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先趁热吃吧,其他的都不重?要。”江月鸣把他带进屋里。
简单的家常菜,还冒着热气,江月鸣给他盛汤,霍行给他盛饭,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照顾他。
回到了家,蒋习才觉得自己的心有了归属,世界宁静安稳,天下太平。
饭吃着吃着,忽然又红了眼眶。
在这世上,有对他这么好,这么爱他的人,他只想留在他们身边,哪儿也不去,一辈子就赖在这里,赖着他们,做他们一辈子的儿子,做他一辈子的爱人。
他是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蒋习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怎么又哭了呢,他低着头,极力把眼泪逼回去,却还是掉了下来。
“宝贝儿!”霍行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饭不好吃?”
“好吃。”蒋习含着眼泪道,“好吃哭了。”
江月鸣笑了,“傻孩子。”
蒋习忽然放下筷子,主动抱住了江月鸣,撒娇一般的道:“干妈。”
“嗯?”江月鸣笑容更深了,伸手抱着他,抚了抚他的脑袋,蒋习长大后便没有再?跟她那么亲密了,毕竟是儿子,母子之?间也要有距离,很少再?这么抱着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她怀里撒娇。
半响,蒋习又轻声唤道:“妈妈。”
江月鸣一怔。
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习又道:“妈妈。”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蒋习就想改口叫妈妈,但是因为那时候霍行奶奶怀疑他是江月鸣的私生子,如果他叫妈妈,那么霍行奶奶他们会更加怀疑,所以那么多年蒋习都没有改口。
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妈妈,与生他的妈妈是一样的。
他有两个亲妈妈。
江月鸣面露喜色,但眼睛却红了,忙应道:“诶。”
母子两人拥抱了许久,霍行像个摆设一样杵在那里,看?得眼红。
——不是被他们母子情深感动的那种眼红,而?是嫉妒他们母子情深的眼红。
等他们分开了,霍行以为接下来蒋习会给他一个拥抱,但是没有,他直接坐下来继续吃饭了。
“………”
霍行忍不住,酸酸的道:“我呢?”
吃醋了,不高兴了。
蒋习才想起来,马上又抱了抱他,说道:“谢谢哥哥。”
“……”
好敷衍。
凭什么对江月鸣他改口了,可对老子还是哥哥?老子就想听一声老公,怎么这么难呢,宝贝什么时候才能改口?
霍行以为,他会像抱江月鸣一样给他一个长长久久的拥抱,但他抱了一下,就放开他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他的体温,正准备伸手环住他,再?黏黏腻腻地说一些好听的话,他情到深处,草稿都不用打,两个人抱在一起,说一些海誓山盟,天苍苍地茫茫,你是我永恒的阳光,山无棱天地合,亦不与君绝……
然而,蒋习就只是抱了一抱他,就放手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下来,吃饭,喝汤。
霍行心痛地想,他好像只是短暂的抱了我一下,就没了,没了,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把好像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