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拎青阳回南平侯府时脸色已经阴沉地可怕。
“侯爷…”难得门口还留了个家仆守夜,她顺手将青阳扔过去,自己进了卧房。
坐在黑暗中,她心情有些复杂。
晚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夜愈发寒凉。
楚元容的话像一盆凉水把她彻底浇醒了。他说得对,现在自己没有办法将他怎么样。
她最引以为傲的修为尽送他人,家世、背景皆失,剩下的可能只有这暴躁性格和时不时的无能狂怒。
如今处境远远坏于她的想象,唯一能制约楚元容的可能就是与皇帝的通信。可想在此上做文章难上加难,先不说能不能动手脚,新帝多疑,能尽力不让他察觉异样便已不易。
想来真是处处被动,倘若换回身体,情况可能更糟。待楚元容摸清自家的情况,想除掉时简直易如反掌。
不行,她得赶快找法子换回来,退而求其次,就算换不回来也得搞清楚元容身上的秘密,这样也算是有了他的把柄。
有了掣肘,他动杀心时也需斟酌一番。
既然被卷了进来,就不能坐以待毙,林家全族的性命不能葬送于这等小人之手。
林沐双唇紧抿,迅速理清现状,心中细细盘算下一步该如何。
她并非坐以待毙自怨自艾之人,想当初被阴山鬼王抓到昆山做护法时,她潜伏了整整两年才成功杀出,还将它封印在阴山不得出。
楚元容这身体诡异非常,借助外力容易把自己折进去。若真与魔族有牵扯,被发现之时恐怕自己会被就地正法。所以在确定本源为何之前,实在不易让外人知道他身体的异处,还是自己一点点儿琢磨吧。
但灵魂互换之事,有一人也许真帮的上忙,她双眼微眯。
黑暗中,林沐起身,出门寻了些纱布。偌大的侯府,竟连伤药都没有,她叹了口气,自己去水井打了盆水,转身往回走。
刚进屋,还未关门胸口便猛地一痛,林沐脚下不稳险些将水盆脱了手。她强忍痛意将水盆放稳,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疼得无法呼吸。
胸口灼热得仿佛烧着了一般,不知何故全身无法动弹,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又过了几瞬,这阵强烈的疼痛消退,林沐大口地喘息,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她颤抖着手拨开衣服,只见胸口有一处淡淡的印记。
这是什么?林沐端详一番,冷汗顺着额头滴进了衣领中。
这个形状……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
林沐心里咯噔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个形状,不是楚元容黑印下面的红色图案吗?为什么长到了胸口上?她清楚地记得傍晚换衣服时还没有。
坐在黑暗中,她微微敛眉。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变得安静无比,连外面晚风敲打窗子的声音都消失了。
门缝黑得有些诡异,林沐轻轻将衣服穿好,眼中满是凝重。
是被血液体吸引么?这些魔物这么快就来了。
凝固的血迹还黏在手上,林沐站起身,将右手伸进水盆里搓洗,脑中灵识迅速凝聚,以防魔物偷袭。
在她将手抬起的刹那,“门缝”却动了,它变成一团黑色的粘稠物朝林沐射来。
见到这攻势,林沐迅速后撤,同时灵识打出,正中那粘稠物顶部。
黑团被钉在了门框上,几声奇怪的声响过后,它冒出阵阵黑气,逐渐化掉。
与此同时,一股能量冲进了林沐的身体与脑中,旋转一周后灵识强壮了不少,剩下的力量融入了那无法调动的灵海,断了联系。
她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灵识为何也具有吞噬之力了……难道是与楚元容的力量结合了?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林沐怔愣地站在水盆前,盯着面前的血水有些出神。
“吱呀吱呀…”数道窗缝诡异地蠕动着,它们爬到窗户纸上,似是在寻找林沐的位置。
不过几瞬,黑团们疾速攻向林沐,似是极为迫切。
林沐抬眼一撇,几道灵识被打出,带着诡异的力量迎了上去。
几息之间,黑团们被吞噬地干干净净,她的识海中也充实了许多。
我这是…被魔化了?林沐眼中露出迷茫,可她的气息丝毫未曾改变。
左臂抬起,她凝眸看着缠在手上的衣服碎片,抬手将它解了下来。
血迹仍在,可她受伤的伤口却没了。
原本因取血而留下的刀口现在却光滑无比,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要不是旁边沾了血的衣服碎片,她险些以为先前的经历都是幻觉。
衣服碎片被扔进水盆,随着水的浸泡,血迹的边缘稍微淡了些。
林沐垂眸,心中盘算该如何处理这些残留。只要有血,便会召引魔物,麻烦得很。
灵识飞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眼看着它钻入了水中。
既然能吞噬,想必可以处理这些具有魔气的血液。
果然,事实如她所料。不过转了几周,淡红的血水便变为澄清,原本白色的衣物恢复本色,灵识出水时粗了一圈。
没了血迹,魔物纷纷退散,外面很快没了动静。一切恢复正常,窗户又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起来。
林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从未听说过有人不入魔就可以拥有异变之力的,她应该是第一个。
按理说被魔化的重要特征便是本源异变,从而引起修士的气息大变。可她此时此刻的本源还是精水,甚至气息也没有丝毫的改变,除了能感到出招时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其他并无异样。
难道…与胸口这红印有关?
隔着衣服,她摸上了胸口。
=
“小姐,您怎么样?”小桃焦急地问道。
面前的楚元容趴在床上,捂着胸口一脸惨白。
“小姐,大夫就在门口,请他进来看看吧!”小桃急得直抹眼泪。
“不用。”楚元容感受着正在减退的痛感,长长地吐了口气,“让他回去吧。”
“您好些了?”见他能说话了,小桃这才止住了眼泪,“可把我急死了。”
“咳咳咳……”楚元容挣扎着爬起,苍白的脸上全是虚汗。
“这是怎么了,小姐可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小桃边给楚元容身后垫枕头,边絮絮叨叨地问。
见小姐不回答,小桃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叹了口气后又说道,“早就劝您别这么不要命,天天拼了命地修炼,外边都说您是个武痴,日后可怎么嫁出去。”
听到她这苦口婆心的语气,楚元容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将小桃看得一愣,“小姐,您这几日有些奇怪。”
“怎么?”
“以往您可是话多的很,怎么这几日沉默得很,活像换了个人。”小桃利落地收拾好床铺,给楚元容擦起了脸。
“我自己来。”楚元容身体一僵,抬手便要去拿湿帕子。
“这就擦完了。”小桃抹了最后一把,关切问道:“您当真没事儿了?不需要请人来看看?”
“不需要。”楚元容摇头,胸前的不适感已经尽数消退。
“成,那我去给您准备洗澡水,今日还泡冰浴么?”小桃抱起水盆,将帕子搭在胳膊上问道。
“不洗。”楚元容立刻拒绝,心中难得生出些无措感。
“成,那我先出去了。”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了,楚元容长舒一口气。
青阳虽然也话多,但除非他唤,否则不会进来打扰他。哪像这个丫鬟,说起来话没个完,连眼色都不会看。
可她说林沐修炼刻苦拼命倒是让他觉得挺意外的,传言皆说这水龙王府的儿女嚣张霸道,仗着底子好,以拼爹为荣,为人懒惰懈怠,如今听起来倒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看来这传言也并不确切,身体里的磅礴灵力是最好的证据,楚元容若有所思。
胸前隐隐传来些灼热感,他犹豫再三终究是抬起了手。
稍稍拨开了个缝儿,楚元容看到了些许红色,不禁一愣,胎记?
可这图案着实有些眼熟,他将衣服又往下拨了拨,图案露出了大半块。
由于太过熟悉黑印,楚元容一眼就认出了印章图案,心中震惊非常。
这图案怎会印在林沐的身上?!他拢好衣服下地,取出柜子中的黑印,抬起。
只见底部三个一模一样的印章中,一个鲜红依旧,而另外两个却是浅了些,有些偏粉。
怎么回事儿?楚元容眉头紧锁,一时间心烦意乱。林沐为什么会和师父给他的黑印扯上关系?
难道与灵魂互换有关?
他谨慎地将黑印锁回柜子,心中盘算是否要连夜回趟侯府时,小腹猛地一痛。
这腹痛来势汹涌,像针扎一般让人极为不适。
难道是身体与灵魂产生了排异?楚元容皱着眉头想道,捂着肚子走向床边。
“小姐!”小桃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差点儿给忘了。”
听见这咋咋呼呼的声音,楚元容连头都没抬,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
“您又开始难受了?赶紧把这杯红糖水喝了。”小桃端着杯子靠近,胳膊上搭着些布条。
“?”楚元容皱眉看着她,不懂这是何意。
“怪我怪我,上个月来月事时您没疼还以为彻底好了,应该提前两天提醒您喝的。”
……月事?楚元容的身体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