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谢樱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出神发呆,心心念念地猜度着狄烻究竟多久才能回来。
没等她开口问,外面的人便扯着嗓子叫道:“开门呐,是我!”
略显青涩又性急匆匆的语声,让她一时错愕,愣了下才将声音和印象中的人对上号。
那个叫阿焕的孩子怎么突然来了?
谢樱时记起当初还没到关外方城,他就奉调返回了,过后想想,总觉狄烻像是故意为之。
八成瞧这孩子跟自己毫不见外地多说了几句话,便“假公济私”,存心把人发付走了。
不过,这么做反而让她心里甜滋滋的,只是没来得及当面求证。
谢樱时不知是什么事,过去半开了门,人也堵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少年,故作讶然问:“是你?有事么?”
狄焕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在石阶上,把手背在身后,望着这个才几日不见便已如隔三秋的心仪之人,稚气未脱的人立时红了。
一路从洛城回来,紧赶慢赶,天还是已经全黑了。
他怕打扰她歇息,本想明日再来,自己却按耐不住心里那份躁动,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来瞧一眼。
他又是心急又是兴奋,刚才叫门的时候还底气十足,这会子人就在面前,却反而有些生怯了,憋了许久的话和刚才想好的开场说辞,忽然间竟然半句也想不起来,只是盯着对方发愣。
许是不在人前的缘故,她这时穿的是女装,霜白胜雪的直襟纱衫,粉如胭脂的褶面长裙,一根浅紫的丝带系在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上,解散的头髻半垂下来,几缕碎发散在光洁的额头前,当真是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怎么了,说话呀?”
见她蹙起秀眉,狄焕才回神合拢半张的嘴,尴尬地笑了笑:“我……来瞧瞧,听说你要在这里待两日,是不是?”
谢樱时的确有这个打算。
白日里刚入关的时候,秦府医馆留守的伙计便来报讯,说姑丈秦宗业昨日已到了洛城。
别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暗地里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她躲在洛城一直都隐秘得紧,也不知是怎么走漏了消息,眼下查问已毫无意义,总之是不能再回去了,现下也只有先呆在这里,等狄烻回来再作计议。
只是这里面的内情没法跟外人说,谢樱时也懒得解释什么,当下只是淡笑着点点头,权做默认。
狄焕一见,更认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立时眉花眼笑:“好,好,好,太好了,以后咱们俩便能作伴了,你不知道,这里简直是天下最无趣的地方,我一个人跟坐牢似的。”
他说着,背后拿着盒子的手不自禁地紧了紧,看着她忽然又开始语塞。
“嗯,那个……我……嗯……”
谢樱时又蹙了下眉,也早看出他藏了什么在背后,索性直接了当问:“有什么话便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狄焕兴冲冲地找上门,这时候却被女人家“逼”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暗骂自己没用,咬了咬牙,红着脸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成……成,成么?”
这小子一向都跟秦烺似的,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现下却是脸色郑重,正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谢樱时不是后知后觉,懵懵懂懂的人,早看出他对自己不单是说话投缘这么简单,里面隐含的心思,从他看过来的眼神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特意找来,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多半是想开口表白些什么。
她不想叫他继续误会,寻思着确实应该说清楚,只是不能让他进房去说,尤其现在已经入夜,若真是被人瞧见,或是隔墙有耳,回头让狄烻知道,总会生出误会,于这小子也没好处。
“那好,你等等,咱们去前面说。”
谢樱时掩门到屋里换了双鞋子,挑了盏灯再出去,和他一同转出巷子。
这关口其实就是边墙内的一座瓮城,地方不大,绕过这片庑房,前面便是衙署和校场。
那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樱时指指旁边角落处不知是谁花心思挖的小池子,径直走过去。
狄焕全然没想过那么多,见她答应出来已是欣喜不已,一路上只顾小心护着手里的匣子,不叫她先瞧见。
今晚的月色不错,银亮如水的光铺泻在青条石的地面上,映得四下里倒也清楚得很。
池水那边的高墙上爬满了藤蔓,应着季节开出不少牵牛花,粉的、紫的、白的,各不相同,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有什么话,说吧。”
谢樱时站在池水旁,刻意和他隔着几步远。
“我,有东西送你。”
狄焕没瞧出她言行中的疏离,喜滋滋地从背后拿出那只匣子,双手捧到面前。
老实说,谢樱时想象过他要送的东西,了不起都是些俗物,这时却不由一讶。
只见那匣子不大,上面却用五彩螺钿嵌出祥云飞凤,紫红黄绿蓝,每一丝每一寸都堪称精工细致。
但上盖和两侧又有些凹凸异样之处,显然不是寻常的收纳器具。
“怎么样,这般好看的匣子,从前没瞧见过吧?”
狄焕见她愕然不语,心下不免得意,拿手在上面轻拍:“不瞒你说,这可是个稀罕东西,里面有机关,专门用来藏好东西,只有聪明人才打得开。来,我教你。”
他说着便当真动起手来,谁知按来转去,摆弄了半天,那匣子却像从里面锁住了似的,根本打不开。
“你别急……天太黑了,等我看看清楚。”
狄焕急得额头见汗,一张脸也窘得通红。
谢樱时在边上看了几眼便瞧出这匣子其实就是个鲁班盒,里面暗置着精巧的机关,专门考验人是否心性机敏,但与从前见过的也大同小异,只是稍微复杂些。
又略略琢磨了下,心里便有了底,接过手来,找到关窍,先将一侧的盖板移到旁边,侧面拧开旋扭,伸手进去抠开机括,没试几次,上面的匣盖就应声翻开,露出里面那根金灿灿的簪子。
狄焕胀红着脸,想起刚才信誓旦旦吹牛皮的话,更是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巧妙,我从前玩过一些,所以知道窍门。你若学了,定然也不会差。”
谢樱时温言安慰,并没碰那根簪子,叹了口气,原封不动地递还回去。
“其实有些话早该讲清楚,省得大家误会。实说了吧,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以后若无必要,咱们也不可再这样见面,还盼你能够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づ ̄3 ̄)づ感谢我只是一条咸鱼罢了灌溉营养液*1,“”灌溉营养液*30,流浪小妖灌溉营养液*5,阿拉斯加灌溉营养液*6
谢谢小仙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