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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魔王城杀人事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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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默,是个魔王。

今天,在我的办公室中发生了恶性杀人事件,而面对如此惨案,我决定——

让真相去他娘的吧。

做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好公民的王默,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毁尸灭迹的一天。

他欲哭无泪地撕扯窗边挂着的遮光窗帘,又废了好大劲才把那柄又长又重的剑从尸体胸口拽出来。

堵塞着一部分血管的凶器离开伤口时,又‘噗嗤’一声带出好多血迹,那小型喷泉一样的场景不禁让人怀疑,一个人型生物的体内是否真的有那么多血液可以流。

这使他愈发不敢直视死者布满血污的脸,耳边甚至响起了犯人忏悔时专用的BGM。

“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兄弟。”王默别过脸去,用床单罩上那具尸体,胡乱裹了两下,将它包成一个有点松散的长条形:“下辈子好好投胎,别做恶魔了。这行太他妈不好干了。”

说着说着,王默悲从中来,几乎语带哽咽。

收拾完遗体,他却看着房间犯了愁——地面上、墙面上四处喷溅着血液,大部分都已经干涸,想来不弄来大量清水仔仔细细冲洗一遍是没办法打扫干净的,但这犯罪现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

王默蛋疼地蹲在门口,像个为生机所迫的中年男人一样皱眉苦思,脑海里纷纷乱乱也没个头绪:说这尸体一会儿还要埋掉、剑也得想个办法处理了,怎么办啊,人一急起来就想抽烟,可这世界也没个超市没个打火机……

哦豁。

突然福至心灵的王默想——火。

那就把这房子点了吧。

办公室虽然是魔王的办公室,但并不具备什么特别的自动防火功能,非常朴素,而且大部分东西都是木质的,尤其是这堆了满满一桌子的文件,用来引火再合适不过了,尤其还有为了熬夜加班常点的烛台和油灯。

好一个犯罪设施齐全的房间,这真是生怕我不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啊。

王默探头看了眼还在外面说话的三个恶魔,似乎都还没有进魔王城搜寻一番的想法,于是加快了动作布置现场。

他本想将恶魔的尸体就这么留在房间里一起烧光,但考虑了一下这么做的风险性,还是先将它拖出了门外:只凭这些东西烧起来火势不一定大,如果看到房间冒出黑烟,说不定会有恶魔前来查看,重要的是尸体彻底烧到面目全非需要不少时间,如果残骸被人发现了,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我不去写推理小说可真是浪费人才。

王默又转身折回房间,把那柄巨剑拖拉出屋门,犹豫了一会儿,指尖蹿起一小团火苗,挥手弹入门口放着的、作为引信浸满了灯油的文件。

火焰迅速沿着之前布置好的易燃物熊熊燃烧起来,王默把门关上,合掌对着里面鞠了一躬:

再见了我的办公室,为了光辉的未来,你付出了很多,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从此以后,希望天国没有加班。

他象征性地缅怀完无故受难的办公室,继续筹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办公室的血迹这下就掩盖完了,接下来还剩下凶器和尸体,凶器不用多想,擦干了血随处一扔就行,之后失主要找了也不会怀疑,倒是这个尸体不太好办。

“挖个坑埋了吗?”他低头看着那团鼓鼓囊囊的黑布,喃喃自语道。

“您要埋什么?”

旁边冷不防传来的声音给王默吓得一哆嗦。从不知何时起,有个妖冶的女人正用手抵着脸颊,和他一起凝视着那个人形的布团。

她有着一头水藻般墨绿色的卷曲长发,皮肤微黑,眼睛是琥珀石一般的棕黄色,微微翘起的唇边有两条黑色的细线,一直延伸到耳后,像是某种特殊的妆容。但如此明艳的样貌,却配上了类似修女般素净的黑白头巾与服饰,使她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有种奇异的不协调感。

“伊戈雅(Egoa)……你什么时候来的?”王默挪了挪,挡住她对地上东西好奇的目光。

是的。这女人并不是人类。不如说能出现在这个魔王城里的,也根本不会是人类。

女恶魔叫伊戈雅,是魔王城的总管事,也是每天逼着王默加班干活的大恶人之一。王默视线缓缓下移,看向她宽松的修女道袍之下——那本应长有人类双腿的地方,却生着一条黄绿色的粗长蟒身,因为走廊狭窄,那条估计能一直拖到走廊尽头的尾巴还盘了两圈,有些部分微妙地凸出一个形状。

“刚刚。”伊戈雅打了个哈欠:“前几天太冷了,我就睡了一觉。今天醒来稍微吃了些甜点才过来的。”

王默看着伊戈雅蛇腹上的凸起,伊戈雅看着王默背后的布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

“那玩意好像个人哦。”

“那玩意好像个人哦。”

说到这里,伊戈雅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掩住嘴,对王默露出一个会心微笑:“我懂了。甜点是吧?那我先走了,魔王大人您慢慢享用。”

然后甩着尾巴心情大好地走开了。

我不想懂。王默戚戚然地扛起地上的尸体,又拽起扔在一旁的剑。她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懂。

就在他要迈步向前走时,背后突然又响起个尖细的嗓音,喊道:

“我的剑!找到了!”

一脸喜悦跑来的鬼火后面跟着百手,而萌系外表的小熊玩偶背后又伸出一只纤细些的手腕,拽着个还在抹眼泪的短发男人——那大约是七星的化形。三只气氛上好像小朋友出来郊游的恶魔相继对王默问安,场面和谐地令人绝望。

那一刻,王默真想先甩开手里的剑,再把尸体狠狠扔到地上,指天划地大骂一番:搞屁啊!有没有要这么连贯!你们几个约好了挨个登场找我麻烦吗?!

拿回了宝贝的鬼火心情大好,见自己敬爱的主君还扛着个不明的重物,当即想献献殷勤,以表感激,于是伸出手去:“吾主,您这是要去哪啊?东西我来帮您扛?”

“你就不找邪云了?还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呢!”百手在后面提醒。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王默下意识后退,包裹着尸体的布料却被鬼火的爪子勾住了,这一拽一带之间,立即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尸体也顺着这个不小的窟窿从王默肩膀上滑下来,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近在咫尺的办公室里应景地涌出一股黑烟,还有几点火苗看热闹似的探出头来。

鬼火傻了、百手愣了、七星停止哭泣了。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在熊熊烧着大火的办公室前就这么看着、看着。

“咦?这不是我拜托邪云想办法帮我从人类那边弄来的蜜粉吗?”不知何时,应该早已离开的伊戈雅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们之间,捡起那个从尸体口袋中滑出来的小盒子,开心地说道:“人类那边的女人都在用这个东西,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拿到。”

重点应该是蜜粉?你对尸体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王默在震惊之下,仍不忘自己早前的推理,于是伸手一指伊戈雅:“是你?”就为了这么个化妆品,连同伴都能狠心弄死?还要嫁祸给我!

“是我呀。”伊戈雅打开蜜粉的盒盖,有些悲伤地想着:摔碎了。

此时的七星好像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眼泪比刚才流得更凶,哭声也更大,甩开拉着自己的百手扑在了尸体上:“邪云大人啊——!”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算账吧,我就是动手点了个房子、还想把尸体埋了而已。

王默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邪云大人!”

真惨。太惨了。王默几乎不忍直视面前的场景。

“是我害了你!是我啊!”

你看我就说凶手是……对自己的推理无比满意的王默突然瞪大了眼睛:啥?!

鬼火与百手见状不由得劝道:

“邪云虽然因你而死,也并不是你的错。”

这还是人话吗?!王默张大了嘴。

“想开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习惯了。”

这种事就别习惯了吧!王默一脸痴呆。

“是啊。我不怪你。”

被七星压着的恶魔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尸体活了——!

王默的表情已经趋近于名画《呐喊》。

然后,那具被开了膛的‘尸体’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推开还在抽抽搭搭哭个不停的七星,转过头对王默微笑:“魔王大人。早安。”

我早你个香蕉西瓜大鸭梨,你胸口还有个透光的大窟窿呢。草。

王默心中骂人的脏话快要堆成了山,死盯着邪云那张糊满了血液看不清本来相貌的脸。

伊戈雅看着佇立不动而脸色铁青的魔王,又看了看其他几个恶魔,问道:“你们在这玩什么呢?”

是啊。王默想:我他妈也想知道你们在这玩什么呢。

“恩……”邪云就着七星滴在自己脸上的泪水擦了一把干涸的血迹,解释道:“今天我替百手往魔王大人的办公室送最近的财政报告,结果刚走到桌子前,被突然从窗子飞进来的东西砸到了,好像是一把剑。”

鬼火忙不迭地把自己的大剑藏到了身后。

“然后我失去意识,就索性睡了一觉,刚刚才醒过来。”邪云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穿了个大洞的胸口,又摸了摸七星的头:“这算什么,都是小事,毕竟是不死族嘛。”

这一说王默才发现,他脸上那些干涸的血液、以及布料、衣服上沾染的血液,都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湿润,然后凌空飞起重新融入他的身体里,不多时,巨大的伤口就已经填补的七七八八。

被大火烧穿了的门板‘砰’一声倒下来,溅起一片火星。

王默想道:哦,是哦,你就睡了一觉哦?

死的和凶杀现场一样搞得我他妈整个人疑神疑鬼了一整天啊草!

感觉眼泪即将要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的王默急忙转身就走:他真的受不了这个委屈。

百手挥开空气中弥漫的烟尘,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办公室,说:“哎呀,看来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之前的文件也没了?”伊戈雅也探过头来询问道。

“没了。都没了。”

妖冶的半蛇美女于是尾巴一甩,直接将夺路而逃的魔王拽了回来,亲切地微笑着:

“魔王大人,麻烦您今晚加个班吧。”

——

深夜,在小黑屋里玩命批文件的王默咬牙切齿:

不死族。我可去你妈的不死族。

魔王城杀人事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