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拎着两只长靴子蹲在她面前道:“是,现在还在门口候着呢。”
‘陶妧’正想着柳臻怎么会自己巴巴的大早上来辞行,突然一只脚被抬起来了,而且还被一双粗糙的手摸着!
‘陶妧’下意识的把双喜蹬了一个措不及防,“你做什么呢!”
双喜正给主子穿鞋的时候,突然被踹了一脚,还怪委屈的,他蹲坐在地上无辜道:“大公子,我给您穿靴子啊。”
他打小就服侍大公子,以前从没见大公子有起床气,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隔空胡乱蹬了他好几通,他就连想穿个鞋,连脚边都摸不到……
‘陶妧’盯着双喜委屈巴巴的面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像是他一直在伺候谢桓,可被一个大男人摸来摸去也挺不适应的,于是对着他道:“罢了,以后你不用伺候我了,找两个丫鬟来伺候吧。”
话音刚落,双喜的眼圈就湿了,大公子这是嫌弃他了吗?
他刚想问一句为什么,是哪儿做得不够好吗?只听见他家大公子亲口说道:“我不喜欢被男人伺候。”
双喜一时间竟然无言反驳,怪只怪他不是女人咯?
这个双喜,平时在谢桓身边没少替柳香凝传话,一向和自己不怎么熟络,‘陶妧’也没理会他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神,直接自己穿上靴子道:“不是说有人在外面等我吗?前面带路去。”
‘陶妧’出门的时候,柳臻确实在外面候着,不过不是为了辞行,而是为了把他拉到谢梁氏那里用完早饭再辞行。
其实说白了,就是来院子里替他女儿侦察侦察情况。
一路上,柳臻一直找机会跟‘陶妧’搭讪,总是喜欢勾肩搭背的说悄悄话,‘陶妧’不知道以前谢桓是怎么受得了他的口臭的,反正她受不了,结果人没凑上来,就被‘陶妧’给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陶妧’冷着一张脸,柳臻就跟在旁边傻笑。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到了谢梁氏的院子里。
‘陶妧’见到谢梁氏强势的面孔,不说她掌管内宅有一套,光是谢桓是她亲子,就生怕被她看出点端倪,下意识的将头往脖子里缩了缩。
于是,谢梁氏就看到自己光风霁月的儿子一进门,就耷拉着脑袋,看到她后,连头都没愿意抬一下。
他就算不高兴,也只是沉默不语,很少有这么颓然的时候。
谢梁氏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内疚,到底是她做出了这伤阴鸷的事,许是儿子看到陶妧的惨状,心里过意不去才会闷闷不乐吧?
她本来脱口而出的责怪,也变得轻柔了几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光彩吗?陶妧喝了绝育汤休息便是,谁让你去外面请大夫的?这要传出去,你父亲的面子往那儿搁?”
到底家里有这么多嬷嬷,有事不能找她商量吗?
‘陶妧’本来对谢梁氏的那点畏惧,骤然听到那句‘喝了绝育汤休息便是’,整颗心都冷了下来。
既然她想掰扯,那就好好掰扯掰扯,反正现在她是谢桓,她有什么好怕的。
要紧张也该是谢梁氏,当着他儿子的面做出这样的事,以后她还有什么颜面教育晚辈?
‘陶妧’骤然抬起头,对着谢梁氏强势又愚昧的双眸道:“母亲,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昨晚高烧一直不退,我若不给她请大夫,只怕她还熬不过今天早上,难道一条人命抵不上谢家的颜面吗?”
谢桓以前都是沉默不语,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而且全都是让她下不来台面的话。
谢梁氏盯着‘陶妧’惊愕道:“你说什么胡话!女人的事你懂什么!我都说了,这药没事,只要按嬷嬷叮嘱的做了即可,你何苦大半夜找个大夫大张旗鼓的进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是几天不被你父亲责骂,疯了不成!”
陶妧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见谢梁氏果然没把自己拖出去乱棍打死,到底亲儿子和儿媳妇不一样。
她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口气,据理询问道:“她没事为何昏迷不醒?”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谢梁氏一眼,“母亲,难道她昨晚倒在血泊里也是没事?”
谢梁氏一时被问得有些无言反驳,这个儿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不说话也就罢了,一开口就咄咄逼人,对着他怒道:“你今日怎么回事,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儿媳……”
这时候,柳香凝一副小娘打扮,托着盘子进来了。
她一直向往官家夫人的华贵打扮,奈何她只是谢桓的妾室,只能穿一身粉色,倒是把头发盘了上去,就是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官家妾室的那种。
大气富贵有,华贵不足。
“表哥,这事原是我的错,你就不要跟大夫人吵架了。”
现在柳香凝是妾室,就不能叫姨母了,要按照身份,也不能喊婆婆,只能称之为大夫人。
只是她刚握住陶妧的手,就被陶妧给松开了,她不是谢桓,她不会觉得她小手软绵绵,只觉得她手掌心黏糊糊。
柳臻当然不会让自己女儿背锅的,连忙拖谢梁氏帮腔道:“这是我和你姨母的注意,怎么能怪你呢!你是你姨母带大的,品行端正,她还不知道你吗?你最善良了!”
话音刚落,柳香凝的小手又朝陶妧勾了勾。
谢梁氏见‘陶妧’一副浑身长虱子的样子,不禁皱眉,为了给他纳妾,她连儿媳妇都绝育了,现在妾室送到他手上了,他又不想搭理了?
她自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给你纳了妾,你现在又对正妻动心了?
要真是这样,谢梁氏非气死不可!
柳臻见气氛有些僵持,刚才在路上谢桓对他爱答不理,好不容易又待着说话的机会,主动推开谢梁氏,凑到‘陶妧’跟前道:“你们啊,都别说了,我来给女婿说几句。”
柳臻刚要揽住‘陶妧’的肩膀,被‘陶妧’给躲开了,学着谢桓以往的样子,面无表情道:“柳先生,自重啊。”
柳臻一瞪老虎眼,舔着脸皮道:“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姨夫!”
‘陶妧’道:“你女儿既然为我妾室,又怎么会有姨夫一说。”
“行行行,你是官,你有官威,我不跟你争,行了吧!走走走,咱们出去说!”
这个外甥,反正从来都看他不顺眼,他也不争这个理,现在要进的是,让他处理了‘陶妧’,然后对自己女儿过日子才是紧要的。
柳香凝站在一侧,却有些紧张,谢桓明明前两天还被她感动了,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冷漠生疏?
他今日看起来,没有平日里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气场,仿佛在他面前不用小心翼翼了,一点都不害怕,可他却又变得十分冷漠。
对,很冷漠!好像突然间和她有什么仇怨似的,难道他在因为陶妧的事责怪她?
可是这件事毕竟是谢梁氏做得,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沾手,要怪也怪不到她身上去呀?
何况,他一向对陶妧冷冰冰的,怎么会突然替陶妧打抱不平?
难道是对陶妧产生了怜悯之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她来说是个极为不利的威胁!
陶妧长得太美了,天长日久,难免谢桓不会动心!
柳香凝心神不宁时,柳臻已经屁颠屁颠的带着‘陶妧’出去了。
“外甥啊,你的那个正妻,怎么样了?”
‘陶妧’冷冷扫了他一眼:“何意?”
俗话说,插手别人的家事,不太合适,何况是插手别人媳妇的事,柳臻环视四周无人,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我是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陶妧’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与他保持距离道:“什么怎么办?”
柳臻又往前凑了一些,见‘陶妧’捂住了鼻子,才不好意思的缩回去道:“我看她这样,也伺候不好你了,还不如去送进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修养修养。外甥,我知道一个尼姑庵,很是清净,正适合把她送过去!你们家二夫人不是也一直在那地方清修吗?正好做个伴!”
‘陶妧’盯着柳臻那副憎恶的面孔,听得身上一阵发寒一阵发冷,原来他大早上就巴巴在外面候着,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想让她变成谢家第二个二夫人,做梦!
‘陶妧’一时间脸色阴晴不定,倒像极了谢桓平日里与人交谈的神态,“普慈庵?”
“对对对!”柳臻连连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柳臻站在一旁期待的等了许久,‘陶妧’才开口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那把她送到乡下庄子去?”
话音刚落,‘陶妧’一个控制不住,伸手把柳臻从台阶上推下去了,好在他身子太重,也是半天才滚下去,没磕到碰到,惨叫了一声,把谢梁氏和柳香凝惊讶的从屋里跑出来了,“这是怎么了!”
‘陶妧’闻言,转身解释道:“儿媳……儿子一时头晕,不小心扶了姨夫一把,故而……”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谢梁氏紧张道。
柳臻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想说不敢说的样子,“我没事,我没事。”
奈何根本没有人在听,谢梁氏和柳香凝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陶妧’头晕上面,“快让香凝扶你回房里休息休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