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族的距离越来越近,闻人缙本来即将逃出魔域,却在最后,还是被虬婴发现,带人逼到了陨凤崖之上。
“你叫闻人缙?”虬婴冷哼一声,问道。
闻人缙一言不发,看到虬婴身后的诸多魔域高手,一颗心不断下沉,向来清寒的眸子也染上凝重。
他单独对上两三个,还能有几分胜算。
可一下对上这么多,他的胜算微乎其微。
闻人缙不怕死,只是一想到,他让裴苏苏苦等了百年,心中就涌上无限酸涩和愧疚。
若早知当初自己那次离开,就是他们夫妻永别,他不该什么事都瞒着她,更不该没有再多与她多说句话,多看她一眼。
“闻人缙,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你身后的陨凤崖下,不仅有滚滚岩浆,还有魔神凤凰陨落前留下的诅咒,你若落进去,必死无疑。”
闻人缙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眼看着马上就能逃出去,与裴苏苏相见。
即便明知胜算很小,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真被虬婴带回去,恐怕就再也没机会逃出来了。
他握紧手中魔剑,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护法大人,要不要动手?”
虬婴看闻人缙还要反抗,只好说道:“动手吧。不过先别把人杀了,留他一命。”
虽然分魂术练成的可能性极小,而且是魔尊亲自下令让杀了闻人缙,但……万一呢?
一想到这有可能是精怪族最为高深的秘法,虬婴就心痒难耐,哪里舍得就这么把闻人缙杀了。
先抓住闻人缙,暗中查探一番,如果他真不是魔尊分-身,到时候自己再杀了他就是。
这样既能满足他的好奇心,又能完成魔尊的任务,两全其美。
“是!”于是众位魔王一拥而上,想要生擒闻人缙。
长时间的逃亡,闻人缙体力透支,早就是强弩之末,根本不是这群魔王的对手。
在众人围攻下,他不停地吐着鲜血,快要支撑不住,逐渐退到悬崖边上。
闻人缙退无可退,脚下有碎石滚落,听不见回响。
其中一人正准备抓住他,将他带回虬婴面前。
就在这时,羊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大喝一声:“胆敢冒充魔尊,罪该万死!”
急慌慌说完,他立刻挥出一掌,正中闻人缙胸口,将他击落崖下。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在场的大乘期魔王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羊士站在悬崖边上,低头,眼看着闻人缙的身影消失。
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下面滚滚岩浆恐怖的热度,将周围空气都灼得变形。
下面可不只是岩浆,据说还有魔神凤凰陨落时的怨恨和不甘。
神陨时滔天的恨意,数万年都没有消退,不比天罚好受多少,谁能扛得住?
闻人缙落进去,十死无生。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和势力,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羊士若无其事转回身,就见虬婴微眯起眼望着他,拖长了语调幽幽道:“羊士,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护法大人此话怎讲?”羊士装糊涂。
“你竟是渡劫期,藏得可真够深的。”虬婴别有深意道。
羊士但笑不语。
断崖上,气氛剑拔弩张。
最后,深深看了羊士一眼,虬婴没有选择与他贸然对上,而是带人离开,“我们走。”
虬婴离开后,羊士阴冷的视线扫过断崖,轻轻摇头。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颗棋子。
为了封闻人缙的口,暴露了他一直以来隐藏的实力不说,魔域也待不下去了,不然等真正的魔尊回来,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真是亏大了。
*
容祁让人送来一个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竹簪。
裴苏苏眸中浮现出怀念,指尖轻轻抚过簪身,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他们一直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是该好好谈谈。
小妖出去禀报,容祁绕过屏风,走进来。
裴苏苏还未完全抬起头,下方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片白色衣角。
她立刻掀起眼眸,对上容祁清冷温和的目光。
容祁一袭白衣,身形挺拔修长,青丝以竹簪挽起,与她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
裴苏苏心上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唇角勾起正欲开口,却忽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握住,疼得她弯下腰,脸颊立刻失了血色。
容祁连忙上前,将她接进怀里。
“苏苏!”
裴苏苏双眸紧闭,额头冷汗遍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祁忙用神识查探她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心中隐有了个猜测,眸光变了几变,将她抱得更紧。
容祁紧紧抱着裴苏苏,等她缓过神。
过了许久,裴苏苏额头冷汗才渐渐消退,疼痛如潮水般退却,心下却有些不解。
她这是怎么了?疼痛来得毫无征兆,可她身上并无隐疾暗伤。
待从容祁怀里抬起头,裴苏苏忽然发觉,他的脸色竟比她的更苍白,愈发衬得眼珠漆黑剔透,甚至因为眼眸过于黑白分明,而生出几分诡异的怖感。
容祁伸出手,将她方才垂落的青丝捋到耳后去,露出艳绝的姿容。
这次,她不知是出神还是怎么,没有躲开。
容祁低眸看她,眉间蕴起温柔,瞳仁边缘不再僵硬,萦绕在裴苏苏心头的怖感逐渐散去。
应当是错觉。
“怎么了?”他温声问。
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如暖风微拂。
裴苏苏轻轻摇头,眉心依然皱着,“无碍,许是最近太累了。”
心口的剧痛是消失了,可她依旧心神不宁,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容祁坐进椅子里,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伸出手指,轻按在她眉心,帮她抚平眉间不平。
“那就莫要想了,好好休息。”
裴苏苏靠着他温热胸膛,随着他的温柔安抚,渐渐沉静心神。
她闭上眼,眉心松开,呼吸平缓下来。
容祁眸中暗芒一晃而过,唇角微掀起弧度,又很快放下。
少年身形虽单薄,但与裴苏苏相比肩背还是宽阔的,可以轻巧地将她捞进怀里,整个人圈住。
他们是那样契合,本就该毫无阻碍地在一起。
容祁抱着她,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殿内安静到只剩下风翻动书页的声响。
过了许久,裴苏苏率先打破沉默,“你若实在不愿做回闻人缙,那我也就不逼你了。”
容祁挑起她的一捋青丝,缠绕在指尖把玩,声音低缓听不出太多情绪,“我没有不愿。”
“那你那日为何?”说那样一番话。
“气话。”容祁淡声说。
裴苏苏从他怀里抬起头,掀眸看向他,“气话?哪来的气?”
容祁放过她的头发,改为双臂将她锢在身前,墨眸定定望着她,半真半假地试探:“我们从前双修过,可我不记得,故此心中有气。”
说完,就见裴苏苏桃花眸睁圆,似是觉得荒唐,轻哂一声道:“即便不记得,那也还是你,有什么好气的?”
闹了这么多天,原来是他在吃他自己的醋?
容祁这个解释,虽让裴苏苏觉得无奈,但细细想来似乎也说得过去。前些日子因他的异常举动,心中隐约升起的那些疑虑便被彻底打消了。
“嗯,”容祁垂下眼睫,停顿片刻再度开口,语气依旧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是我自寻烦恼了。”
又过了会儿,裴苏苏再度开口:“这次你可想好了?可别哪天忽然又变了想法。”
容祁看向她,就听她继续说:“你可知,你那日说不愿恢复记忆,好比往我心上扎刀子?我可受不住你三天两头来这么一遭。”
这样亲近又带着撒娇示弱意味的话语,根本不像是从裴苏苏口中说出来的。
看来是这次的事情,对于她而言,打击实在太大,所以她才会以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暗暗提醒他。
容祁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想好了。”
他压下所有苦涩酸楚,面上依旧一副清冷出尘的仙人模样,“从今往后,断不会再让你失望。”
裴苏苏看他眉目温和,唇畔笑意清浅,是她熟悉的模样,不禁有些意动。
她寻到容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合按在他胸口,从他怀里半坐起身,一点点往上。
容祁屏住呼吸,漆黑目光灼灼望着她,他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舔一下嘴唇,却生生止住动作。
属于她的气息围绕过来,裴苏苏轻轻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吻上他的唇,轻柔地摩挲。
呼吸交缠的瞬间,容祁心重重一跳,眼睫轻颤,视线依然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有湿软的触感在唇上徘徊,试图顶开他的牙关。
可裴苏苏努力了半天,都不见他有丝毫松动。
容祁眸光晦暗,喉结滚了滚,强忍着不舍偏过脸,避开了这个逐渐加深的吻。
裴苏苏的手依然撑在容祁胸前,感受手心下,他早已失控的心跳,看他明明动情,却极力压抑克制的模样。
视线从他泛红的耳尖一扫而过,有些好笑道:“你在怕什么?”
之前她以为容祁不喜欢亲吻。
可如果不喜欢,为何他的心会跳得这样快?又为何会害羞脸红?
不像是真的讨厌,反倒像有所顾忌的模样。
容祁深吸一口气,空出的另一只手握紧又松开,将她重新按进怀里坐下,尽力让笑意看上去没那么勉强,低声答:“怕在你面前失态。”
这个说辞没有引起裴苏苏的怀疑。
她印象中的闻人缙,向来清冷自持,不愿被龙涎的效果影响而失了君子端方,完全说得过去。
“你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古板。”裴苏苏打趣道,不知想到什么,唇角笑意又加深几分。
找到容祁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表露出明显的欢喜和亲昵。
她不再清冷疏远,处处端着,而是与普通陷入思慕的少女别无二致,眸中蕴起晶亮的光,放松地依偎在心上人怀里。
原来,她也会害羞,也会对人撒娇。
之前看到的那段记忆中,裴苏苏的灵动和娇嗔情态,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只对一人展现。
可那个人,却不是他。
容祁眼眶发涩,胸口像是遭了重拳,闷窒的疼。
他无意识地收紧手臂,将裴苏苏禁锢在自己怀中,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永远留住她。
“你抱太紧了,不舒服。”裴苏苏被勒得有些呼吸不畅,随口道。
“抱歉。”他立刻放松手臂力道,动作幅度大得夸张。
余光瞥到桌上的竹簪,裴苏苏侧首看向容祁,“你亲手刻的么?”
容祁微微颔首。
他之前便从弓玉口中得知,裴苏苏头上戴的竹簪,是当年闻人缙送的。
百年都没舍得丢。
拿起盒子里的竹簪,嗓音低磁道:“我帮你换上?”
“好啊。”裴苏苏没有拒绝。
她依然坐在容祁怀里,任由他将原来的竹簪拆下,将新的竹簪,插-入发间。
只是原来那支竹簪,容祁本想悄无声息地拿走,却被裴苏苏放进他带来的盒子,妥当地放进芥子袋收好。
相拥着说了会儿话,裴苏苏从容祁怀里仰起头,自下而上看他,“我想看看你的元婴。”
“好。”
容祁依言,令元婴外化。
小元婴此时也换上了纤尘不染的白衣,玉雪一团,一出来就跳进裴苏苏手心里,抱着她的手指不肯放手。
裴苏苏轻轻碰了碰小元婴的脸颊,眉眼向下弯起,“我怎么瞧着,他喜欢我比喜欢你还多呢。”
“是。”容祁将她往上提了提,下巴搁在她肩头,往她肩窝轻蹭了下。
裴苏苏笑着缩了下肩膀,躲到一旁,“痒。”
她不说还好,一说痒,容祁反倒起了坏心,故意去蹭她。
“好啊你。”裴苏苏报复似的,轻轻挠小元婴的肚子,借此反击。
容祁与元婴感受相通,强忍着笑,如玉般的脸庞涨得通红,黑眸泛起水光,窘迫去抓她的手腕,“苏苏,别闹。”
裴苏苏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他的擒拿。
有小元婴在手,容祁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即便容祁再怎么想维持从容,最后还是忍不住抱紧她,闭上眼,弯唇低声笑了起来,胸臆滚烫,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裴苏苏坐在他怀里,自然感受到了他胸腔的震颤。
受容祁感染,她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殿内传来一阵欢笑声。
弓玉正好来找裴苏苏有事,听到里面的笑声,顿时被钉在原地。
百年以来,他从没见裴苏苏笑这么开心过。
弓玉知道,她一直压着自己真实的性情,一直记挂着闻人缙,不曾有过半刻放松。
如今,容祁终于让她重新鲜活了过来。
想到裴苏苏识海中那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汪洋,弓玉眼眶一热,立马仰头看向天空,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希望大尊和尊夫可以一直这么好好的,不要再分离了。
大尊她……这些年吃了太多苦。
*
弓玉和裴苏苏一起去看望阳俟。
“阳俟大尊快要苏醒了,应当就在这两日。”弓玉道。
裴苏苏点了点头,“正好,可以带他一起返回妖王谷。”
步仇传来消息,说是项安逃出妖王谷,开始有大动作了。
裴苏苏如今实力已经稳固下来,身子无碍,自然不能还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步仇一个人扛。
她只差一步就是渡劫期,现在仍是妖族的第二高手,此行应当会顺利。
“碧云界这边的事情,大尊可以放心地都交给我。”弓玉实力低微,就不过去凑热闹了,留在碧云界这边好好守着。
“好,等阳俟苏醒,我们便出发。”
晚间,容祁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殿内。
他走到阳俟床前,目光沉沉。
若是让裴苏苏知道,自己曾经刻意向阳俟打探过闻人缙的消息,虽不至于让她猜出什么,但到底还是让阳俟忘记这件事更好。
容祁不再犹豫,打出一道精神力,探入阳俟的识海。
睡梦中的阳俟皱起眉,很快就彻底昏迷。
等他醒来,就不会再记得这件事了。
容祁转身离开,走到香炉边,脚步停顿。
思忖片刻,他抬手将香炉里的痕迹全部抹去。
之后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这么晚去哪儿了?”
刚踩着乌皮靴跨过门槛,容祁就听到屋里传来裴苏苏的声音,心顿时快速跳了跳。
他不慌不忙扯了个理由,“去外面散心。”
走进殿内,半透明的山水屏风上,隐约映出裴苏苏的身影轮廓。
“有心事?”她的声音微提了起来。
“没有,随便走走。”
说着,容祁绕过屏风,终于见到她正面。
她似乎已经沐浴过了,凝脂般的面容上泛起淡淡红晕,唇瓣嫣红,娇艳动人,只着一身轻薄白色衫裙,身姿窈窕纤细。
柔顺乌发以他送的竹簪松松挽起,剩下一些铺陈于背,如同上好的绸缎。
平纱琉璃灯亮着,烛光柔和,映在她春水般的桃花眸中。
此时她正用手心托着侧脸,微歪着头,盈盈望向他。
好似翘首以盼,等着夫君归家的小娘子。
容祁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惊得一时失语,怔在原地。
裴苏苏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容祁,他同样低眸定定回望她,墨眸一瞬不瞬。
殿内一时寂静。
裴苏苏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开口问自己为什么过来,只好主动提出:“你如今,尚且需要像凡人那样休息进食,我说得可对?”
容祁不解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要到化神期,才能完全辟谷。
裴苏苏坐正身子,眼神游移了一圈,才重新落回他身上,轻咳一声,道:“我们既是道侣,就该……一同休息。”
说完,她就看到容祁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手掌瞬间紧握成拳,连呼吸都乱了。
容祁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僵在原地。
仿佛来到一片一无所有的荒芜之境,周围所有声响都隐退消失,只剩下——胸腔里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震得他耳膜生疼。
裴苏苏眨了眨眼,思绪飘到很久以前。
当初她与闻人缙刚结为道侣时,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同床共枕,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师徒距离。
闻人缙好似一块温润的玉石,不热不冷,不排斥与她亲近,却也并不热衷。他于感情方面似乎生来冷淡,自己从未见过他情难自禁的模样。
最后还是裴苏苏忍不住,不好意思地找到他,主动提出同塌而眠。
当时闻人缙是什么反应来着?
他似乎也愣住了,然后沉默许久,才淡然点头说好。
临上床歇息时,他又没头没脑地补了句抱歉,说是他疏忽了。
想到这段过往,裴苏苏哑然失笑。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闻人缙失去记忆,变成容祁,似乎不全是坏处。
现在的容祁少年心性,多情而柔软,敏感又脆弱。
他会因为她的话语,她的靠近而害羞慌乱,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容祁才渐渐回过神,墨眸眨也不眨地看向裴苏苏。
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只是与平时相比有些低哑,颤得厉害,“一同、一同休息?”
话一出口,似是觉得自己这样与闻人缙大相径庭,他忽然眉目一肃,迅速收敛起激动神色,恢复成淡定从容的模样。
可他再怎么藏,一双墨眸依然亮得惊人,不敢置信地凝望着裴苏苏。
“嗯。”裴苏苏点头。
容祁抿了抿唇,强自镇定,“那、我去沐浴。”
“去吧。”
容祁转身去内殿沐浴,步履有些僵硬。
明明修士可以用清洁术,可裴苏苏喜欢用水清洁,所以他也跟着日日沐浴。
暖热水流在周身流淌,水汽如烟,容祁靠在玉池边沿,出神地傻笑,梨涡若隐若现,带着单纯的稚气。
他自然感觉得到,裴苏苏对他态度的转变。
从前裴苏苏对他虽好,但与他相处,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如今她终于愿意打开心结,真的将他当作道侣看待了。
而且闻人缙已死,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妨碍。
容祁出来时,裴苏苏只着洁白中衣,在床上盘膝打坐。
察觉到他的到来,她掀起眼眸。
容祁问:“要歇息了吗?”
裴苏苏望向他,“嗯。”
对上她明澈如水的眼眸,容祁又觉口干,下意识想舔唇,便去桌前倒了杯水,凉水下肚口干舌燥的感觉总算减轻不少。
他褪去鞋袜上床,同样盘膝而坐,与裴苏苏面对面。
在她温柔的视线下,容祁有些拘谨地凑近,取下她发间的竹簪,放在她手中。
裴苏苏细细打量手里的竹簪,打磨得很光滑,一点竹刺都没有,显然是用了心的。
而且,这支竹簪比容祁自己头上戴的,刻得更加精巧。
在裴苏苏打量竹簪的时候,容祁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侧颜柔美,唇畔笑意清浅,在他心上一荡。
想到她今日特意过来,还说那样一番话,心中更觉惊喜满足。
容祁深呼吸两下,暂压下紧张,试探着握住裴苏苏的肩,歪头轻轻亲了亲她的侧脸。
她有些微怔,眨了眨眼,疑惑看他,但并没有反对。
容祁大着胆子继续,吻过她眼尾,鼻尖,又含住她的耳垂轻咬。
只是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衣襟时,却被她握住手腕。
如同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瞬间把所有心思浇了个透。
容祁的动作僵在半空中,一动不敢动。
裴苏苏不解:“嗯?”
休息就休息,碰她衣服作甚?
对上容祁漆黑的眼眸,她更觉意外。
他耳根泛红,眼里像是燃着一簇烈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燃烧殆尽。
这样的眼神,让裴苏苏莫名想起了那天在双修台上的他。
可现在他们并不需要双修来提高修为,而且他也没中情药。
容祁喉结缓缓上下滑动,心下有些慌乱,因她的拒绝而生出许多不好的想法,忐忑问道:“怎么了?”
是他哪里做得不对,惹她怀疑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容祁心中一沉,嘴唇发白。
“你要做什么?”裴苏苏问。
容祁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不过,只要不是她起疑心了就好。
他定了定神,“不是要一同歇息吗?”
裴苏苏皱眉,愈发觉得奇怪,“是啊。”
容祁用力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神色中,分辨出什么。
可两个人互相对望半天,都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睡吧。”
最后,裴苏苏用灵力让屋内灯盏熄灭,青色床帐落下,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持。
容祁怀着茫然不解躺下。
发觉他们的被褥是分开的,他顿觉失落,却又不敢直言。
躺在与容祁不同的被窝里,过了半刻钟,裴苏苏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一晃而过。
“你方才,是想与我双修?”她挑了下眉,问道。
他刚才呼出的气息灼热而急促,确实是动情的征兆。
容祁脸上刚退去的热意,立刻卷土重来,他不自在地握紧被子一角,咽了下口水,闷声应道:“嗯。”
他自然是想的。
裴苏苏淡然解释道:“这里没有双修台,即便双修,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容祁猛地转头看向她。
屋内昏暗一片,她视野不甚清晰,但容祁的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嗯?你这么盯着我作甚?”
容祁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何会是那个反应了。
既非抗拒,又非支持,完全只是疑惑。
纯粹是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他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猜想,迟疑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口:“我们以前……只在双修台上双修吗?”
“自然,”裴苏苏语气如常,仿佛这再正常不过,“怎么了?”
容祁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碎裂,“没、没什么。”
“那便休息吧。”
“好。”
容祁收回看向裴苏苏的视线,转为盯着帐顶,几乎要将它给盯出一个窟窿来。
忽然得知这件事,容祁心绪复杂,一时间说不出自己什么感受。
居然只在双修台上双修?
他之前就料到闻人缙性情冷淡,或许对此事并不热衷,但也没料到,会冷淡到这种地步。
闻人缙与裴苏苏接触得越少,他越应该高兴才是。
可……若从前他们就很少双修,那他以后若是想多与她亲近,岂不是又会惹她怀疑?
回想起那日的滋味,容祁呼吸变得粗重,体温渐渐升高,又忍不住看向裴苏苏,心中不解更重。
难道其实是他的问题?
是因为他出身龙族,想法太重?
越想,身体就越难受。
容祁舔了舔唇,连忙默念清心咒,从脑海中抛开这些想法,这才将过快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听到旁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犹豫片刻,还是探身过去,动作小心地将裴苏苏拥入怀中。
其实,就算不能双修,能这么抱着她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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