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并不存在于那张全家福里,那么就有几种可能。”陈黎野说,“一是那画里的男孩就是早早的“姐姐”,二是“姐姐”早在画那张全家福之前就死了,三是由于某种原因,这家里人不能让“姐姐”出现在画里,四是——“姐姐”根本就不存在。”
“而那张画里的人一个没出现在古堡里,那可能是早早或者姐姐把他们都杀了。而且早早还口口声声都说着“姐姐”,这也就证明了对她来说,“姐姐”是存在的。”
谢未弦有点似懂非懂:“也就是说,只是她自己认为有一个“姐姐”在……那会不会是她把家里的人都杀了,然后为了逃避罪恶感,认为这都是“姐姐”做的?这是她想象出来的为自己顶罪的人?”
“我觉得不太可能。”陈黎野说,“因为她说过“姐姐”喜欢布置画。布置画所指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妹妹画的画都是以参与者的死亡为主,而姐姐所谓的“布置画”,并非是装裱画作,而是负责把画里的内容变为现实。说得通俗点……就是杀人。”
“所以,才会有那句“麻烦不要影响到我和姐姐的创作”,姐姐的创作就是杀人,是让人死成画中的样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当然也算艺术了。她也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藏品。”
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一直高到三楼来的这些书架,道:“在杀完人之后,她会有完成艺术的成就感,也因此会想要留下一点纪念,所以才会从人的身上拿下点什么来装进瓶子里。”
谢未弦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姐姐并不存在的话,那这些藏品也都应该不存在,也根本不会有人死了。”
“对。”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耳垂,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她存在的话,那到底会在哪?而且刚刚那个机关应该也是提示才对。”
“你说那个天使和恶鬼吗。”谢未弦道,“倒确实,地狱里安排什么东西都是有理由的。”
“它的意思应该是天使代表妹妹,恶鬼代表姐姐的吧?”陈黎野说,“可为什么触动机关的方式是把两个东西换过来?换过来的话,天使不就变成了姐姐,恶鬼不就代表妹妹了吗?负责杀人的姐姐怎么会是天使?”
“这事儿打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儿吧。”谢未弦道,“谁家天使会画那种死人的画。”
陈黎野:“……”
说的很对。
陈黎野觉得他说得有理,就换了一个角度思考:“那天使的意思是无害者?还是……受害者?”
谢未弦答道:“或许是两个都有。”
陈黎野不吭声了,又转过头去捏着耳朵沉思。
他沉思许久无果,最后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谢未弦一看他就知道结果了,也不多问,说道:“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也行。”陈黎野说,“那走吧。”
他们便又把古堡逛了一圈。
古堡里确实多了很多东西,房间里都多了很多物件,桌子和床,窗帘和和风铃,甚至还有沙发和茶几,这些物件都不是镜子做的,放在这些满是镜子的屋子里,显得十分突兀诡异,而且每个房间的物件都零零散散的,数量很少,装饰这里的人似乎有一个“能少摆就少摆”的原则——不知是怎么想的。
而“姐姐”的准备室里,则放了许多许多的花,桃花樱花梨花一应俱全,还有许多烛火,墙边还安置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放了玻璃和镜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做到一半的东西——这屋里的物件,都是妹妹的画里会出现的东西。
陈黎野先前还在意这个“准备室”到底是要准备什么,但眼下看来,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所谓准备室的准备,就是杀人的“准备”。
陈黎野在这屋子里晃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虽然这些屋子里的物件多了不少,但有用的东西却是一个都没有。陈黎野又觉得或许是应该把妹妹画室前的天使和姐姐书房里的恶鬼也置换一下,可过去一看,却发现妹妹画室前的那个脑袋根本拆不下来,压根就没办法置换。
这条路也是死路。陈黎野在画室前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了头,看向了墙面。墙面也是一面镜子,他就那样和镜中的自己面对面地相对着,摸着耳垂心不在焉地思考。
谢未弦就在他旁边站着守着他。
他们逛了一圈古堡下来,却根本没看到半个像姐姐的人物,早早姑娘也没有踪影。这倒不奇怪,这里的NPC大部分都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在他们需要出现的时候才出现。
就这样过了片刻后,陈黎野的目光渐渐放到了镜子上,随后,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对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睁大了双眼。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把手放到了镜子上,摩挲了一会儿。
谢未弦见此,问道:“你在干嘛?”
“……没什么。”陈黎野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镜子。”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说,“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面镜子?”
“……?为什么……”谢未弦被他这问题给问的有点懵了,低头看了眼脚底下踩的镜子,说,“这还需要理由吗,就是设计成这样的吧。”
“……应该有理由的。”陈黎野说,“比如石压地狱里的那种黑红配色是因为院长给双子洗脑的暴力美学,这些设计都是有存在理由的。地狱设计的东西,一定有存在的道理才对……为什么这里会是这种到处都是镜子的古堡?有什么理由会让妹妹住在这种地方?她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镜子?”
谢未弦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就也跟着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面前的镜子。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几分钟。过了片刻后,陈黎野就收回了按在镜子上的手,眼神凝重了几分。
又盯了镜子一会儿后,他便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六点了。
居然已经这个时间了。
守夜人差不多要来了,他们也该找地方躲起来了。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破口大骂声。
谢未弦回了回头,又一次轻而易举地辨认了出来:“在门口。”
“……门口?”
陈黎野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去门口,一定是想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可以躲起来的地方的。
现在在门口那里骂,怕不是……
陈黎野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拉上了谢未弦,连忙跑到了门口那里。刚跑到途中,他就听到了一阵阵的撞门声。
等他跑过去一看,果不其然就看到很多参与者都聚集在门口那里,其中一个较为健硕的参与者一下下撞着门,可那门不动如山,连晃都不晃一下。
陈黎野带着谢未弦走了下去。远远地,他就听到围在旁边看人撞门的那些参与者们中的一个说:“这门怎么会打不开啊?”
“就是不允许我们出去吧。”另一个参与者说,“这古堡够大的了,房间也挺多的,是不想给守夜人加难度了吧?”
“是注定出不去吗……”
“会不会是他力气不够大才撞不开的?”有人问,“不如我们一起撞撞试试看?”
谢未弦和陈黎野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同抬头看向了门口那里。
又有几个参与者加入了撞门的行列,几个男人喊着一二三,一下下地撞着古堡的那扇巨大的门,可那门依旧不动如山。
“这门是注定打不开了。”谢未弦低了低头,附在陈黎野耳边,小声对他说,“看来只能在古堡里面躲了。”
陈黎野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去画室那层吧,感觉去姐姐那边有点危险。”
谢未弦没什么意见。
于是他们两个又一同回到了右边二楼,挑了隔了画室两间的一个屋子,躲了进去。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就挨着窗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放着两张椅子。桌上摆着一个小杯子,杯子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起来应该刚泡好没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暗,让这一幕也看上去阴暗极了。
陈黎野和谢未弦纷纷一愣。
“……我们一个多小时前来过的吧。”谢未弦说,“我怎么不记得那里有个杯子。”
“真巧,”陈黎野说,“我也不记得。”
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又说:“好像多的还不止是个杯子。”
谢未弦愣了愣,跟了过去。
只见这摆在桌子上的杯子下面居然还压了张纸。纸是朝下摆放的,纸背上透出了一点墨色的字迹来。
陈黎野伸出手,把杯子拿了起来,又把压在下面的纸拿了出来。他把纸一翻过来,就看到了正面的字迹。
他把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我和姐姐血脉相同,必定同生共死。”
陈黎野念完之后,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未弦问:“怎么了。”
“……没事。”陈黎野抿了抿嘴,把纸放了回去,说,“感觉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陈黎野默了一下,又抿了抿嘴,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可能,姐姐和妹妹是同一个人。”
谢未弦听了这话,眯了眯眼,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怎么会是一个人?”
“是第二人格。”陈黎野说,“姐姐是妹妹的第二人格,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妹妹在白天作画,晚上的时候身体的主管权就会交给姐姐,由姐姐来杀……”
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血色的光自窗外照了进来。
陈黎野一愣,转头看去,就见窗外竟然出现了一轮血月,血色的月光把整个孽镜地狱都照的亮如白昼,十分可怖。
谢未弦也愣了一下,转头走到了窗边,看向窗外的天空。
陈黎野也看着窗外,他有点懵——这也太快了吧?
他在前几个地狱里也注意过时间,守夜人出现的时间一般都在七点前后,可现在才……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了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二十。
……有点太早了吧!?
门外忽然传来参与者们慌张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看来,他们也明白这血月出现意味着什么,已经开始慌张地寻找藏身处了。
陈黎野眼神一下子凝重起来,然后,一阵笑声突然开始在古堡里响彻。那是一个属于女人的声音,她笑得阴森又诡异。
如果忽略声音的不同,这笑声和地狱的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她的笑声好像来自于各个地方里,脚下、头顶、甚至身前身后都有她的声音传来,令人根本就没办法分清她到底在哪。
这也就算了,过分的是她的笑声居然还一层叠着一层,仿佛正笑着的并不止一个人。
陈黎野愣了一下,被这笑声逼得往后退了退。
谢未弦立刻离开了窗边,跑到了陈黎野身边来,抓着他往房间的角落里退。
女人就这样笑了好一会儿。不得不说,同为守夜人,她的水平很高——比如现在谢未弦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她在哪儿。
笑声的来源太多了。
谢未弦戒备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想。
他低了低头,挪了挪脚,看向了地上的镜子,镜子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色凝重了好几分。
该不会……
他正在思索着心里冒出的可能性,突然间,地狱的公告闯了出来。
【守夜人“镜女”,狩猎开始。】
此话话音刚落,四周的镜子就忽然猛地一震,紧接着,他们映照在镜子里的身影一下子扭曲了起来,拧成了数团乱麻。
陈黎野一愣,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谢未弦映在镜子里的身影竟然就那样扭曲成了一个人和另一番景色。而那个镜中人,正是此刻站在陈黎野身旁的谢未弦。
那是两千年前,站在月色下的谢未弦。
他一身黑色,浑身是血,脸色阴沉恐怖,像极了“鸦”。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