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雅架着梅森博士,安娜背着晕厥过去的贝拉,一行四人迅速穿过了精神病院南栋主楼的一层大堂,并准备沿着走廊进入西楼之中。尼雅转过弯来,脚步刚一跨入西楼的走廊之中,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变了。
她知道自己此时要出声提醒身后的安娜已经迟了,且确实,安娜紧接着也走了进来。他们发现,这一步跨出去,他们已然来到了外面的中庭之中,正站在东楼通往中庭的门口。
其实这样的情况尼雅早有预料,那魔胎如果不想让人接近它,必然要对停尸房所在的西楼严防死守,他们想要到达西楼绝不会?那么容易。
尼雅、安娜和梅森立在门口,一时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出声。他们不约而同地观察起四周的情况。首先吸引尼雅目光的是头顶的天际,她吃惊得?发?现倒悬的城市群消失了,天际一片漆黑,唯有一轮细细的弯月悬挂天空,清晰可辨月坑的月面泛着血红的色彩,看上去诡异且不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是因为她目前身处魔胎的控制范围内,所以头顶出现的天空并非是真实的天空而是幻象?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天空,此前她见到的倒悬的城市群才是幻象?她一时陷入了庄周梦蝶的困境之中,颇费了些功夫才迫使自己暂时搁置搅乱成一团的思绪,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中庭景象上来。
这精神病院的中庭挺空旷,沿着建筑物围绕的东、南、西三边种植着一圈低矮的冬青树作为隔离保护带。地上铺着草坪,但疏于管理,草已然枯黄,不少地方已经秃了,露出底下的黄土。
中庭北侧是连排的建筑,公寓式的砖房,尼雅猜测那应当是精神病院的职工宿舍。职工宿舍与病院主楼之间用铁丝网隔开,铁丝网下靠近中庭的内侧,安装了一个三柱球门,看上去比一般的足球球门小很?多,门缝很?狭窄。知识面很广的尼雅认出来这是英国及其前殖民地文化影响地区所流行的板球球门,霍姆因斯帝国文化很?大程度上与地球上的英美相似,因而会?出现板球球门倒也不奇怪。
而靠南端则安装了一些运动健身用的器材,诸如一组高中低单杠、两排双杠、鞍马和三个秋千。将健身区与板球场隔离开来的是一座圆形三层花坛,形似生日蛋糕。但这花坛里的花已经全部枯萎了,黑灰枯槁以至于即将腐坏一般,看上去非常不自然。
令这些花朵枯萎的原因一目了然,在那花坛最顶上那一层,正有一个硕大又诡异的生物盘踞着。它看上去像是一头大象,但实际上应当又是一个兽化了的人。它哪怕只是盘坐着,身高也达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周身生长着如大象一般青灰色的硬质皮肤,胸腰间的皮一层一层地耷拉着。它的头部完全就是象头,长长的象鼻正在往外喷涌着状似石油般的黑色液体,仿佛在悉心浇灌着花坛中的花朵。这怪物似乎没有注意到尼雅等人,看上去专心致志。
“又是兽化的人,我之前就碰到过山羊化的,还有犬化的怪物。教授,你?遇到了吗?”梅森紧蹙着眉头,低声道。不知为何,进入中庭后,他内里烦躁、阴郁的情绪开始愈发?严重起来。
“嗯,羊怪、猪怪我们也都碰到过。”安娜应道,说这话时她向?梅森使了个眼神,奈何梅森没有注意到。
他脱口而出:“果然……这是伊斯特伍德教授搞的鬼吗?”
安娜无语,随后望向?尼雅,果然见尼雅起了疑惑。
“伊斯特伍德教授?什?么意思?”尼雅满头问号,难道这些怪物不是因为那魔胎的影响而变异的?
“啊……”梅森这才?自觉失言,有些惶恐地望向?安娜,安娜叹息一声道:
“这件事我也只是与你?简单提一下,并无任何证据证明,你?切不可出去乱说。实际上,我会?答应探索者团的邀请来查圣玛丽精神病院的案子,是因为我怀疑我们密大的医学院教授查尔斯·伊斯特伍德教授在圣玛丽施行了某种不人道的人体试验,我想要借此机会来调查一番。”
“能说得?更详细点吗?咱们眼下这种处境,也没必要与我保密吧,我看最后这件事还是得与探索者团报告。你?放心,我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尼雅道。
安娜想了想,凑进尼雅耳畔,轻声又快速地道:“10月末时,我经手了一次验尸。死者是从古藤堡区大老远送来的,男性,身份不明,只是从衣物上判断是一个煤矿工人。他被一群猎人发?现死在荒郊野外的一片湖边,那里距离最近的煤矿也有三十公里。死者死状诡异,面目全非,周身尸蜡化,当地警方和法医觉得?事情蹊跷才会?送来给我勘验。从他尸蜡化的程度判断,死了起码能有半年以上。由于验尸难度大,尸体送来时已经很晚了,我与梅森当时只是存放了尸体,决定隔日再验。
但是第二日,尸体不翼而飞,我们立刻上报警方,但警方查了几天没有消息。就在本月第一个月曜日,也就是11月6日,那天我和梅森从实验室返回宿舍,结果就遭遇到了一头不明怪兽袭击,那怪兽虽然看上去像是狼人一般全身长满变异毛发?,但仍然有尸蜡残留,它是从医学院伊斯特伍德教授专属的实验室方向跑出来的,攻击我们未果后,很?快逃走了。我于是起疑,并着手展开调查。
与密大长期进行医学研究合作的医院和精神病院并不在南河东区,而在湾区。然而我却查到了伊斯特伍德教授会?定期访问远在南河东区的圣玛丽精神病院,并且每次去都是在月曜日。之后又从几个小报的怪谈消息中看到了关于圣玛丽的某些人体试验的神秘传闻。上上个月曜日,11月13日,也就是你复生那一日,那天我其实是去跟踪伊斯特伍德教授的。他那日早些时候去了古藤堡区的煤矿,与煤矿的负责人秘密交谈了什?么,可惜煤矿戒备森严,还有不明力量干扰,使得我的言灵失效了,我和梅森力量单薄,没能查到更多。随后他离开了古藤堡区,一路南下出了伊斯罗廷,进入了南河镇,途径南河镇公墓附近已经是深夜,我们跟丢了他。我怀疑他进入了公墓,于是也进去一番查找,却不曾想遇见了你?死而复生。当时我预感不妙,且言灵之书也一直提示我要尽快离开那里,所以我当时立刻就走了。
后来我想寻找你,因为我怀疑你?的复活是不是和伊斯特伍德教授有关,但后来因为密大医学院被封禁调查,警方的人总是找我问询,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就在昨日,我接到南河东区警署这边发来的电报,邀请我调查一具怀孕女尸,地点就在圣玛丽之中,我当即答应了。但是出于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在尚未有确凿证据之前,不想与伊斯特伍德教授结仇,所以我避开了这些事不曾提及。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原来安娜当晚是跟踪伊斯特伍德教授才?会?出现在南河镇公墓的……尼雅心里叹息,这位女教授可真会?骗人,之前她那番验尸做实验的说辞,自己都信了。
尼雅想了想问道:“那么那位伊斯特伍德教授今日是否来了圣玛丽精神病院?”
安娜回答道:“不清楚。护士长给我们做登记时,我曾望了一眼访问登记簿,没有见到伊斯特伍德教授的名字,但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被登记。你?一直守着前门,你?看到了吗?”
尼雅摇头,随即道:“但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走了后门进来。”
尼雅此时正在思索的是,那具尸蜡化的煤矿工人尸体,莫非就是失踪了的杰弗逊·戴维斯?但如若他已经死了半年以上,又如何解释9月时他归家的事?难不成还能行尸走肉不成?
当然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也不是不可能……尼雅随即自我否定道。
“我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如何去西楼?咱们现在是该返回,还是直接穿过中庭到西楼去?”梅森问道。
“我和尼雅之前实验过一回,如果返回,不一定会?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去。所以在这样的错乱空间里,一直朝着目标前进或许是最佳的选择。”安娜道。
“穿过中庭吗?一定会?被那怪物发现的。”梅森有些畏惧。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始终保证身处它的背后,避开它的视线范围。”尼雅道。
三人同时看向?那象怪,此时它的右侧方对着尼雅等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跟紧我。”尼雅直接扛起梅森冲了出去,向?着象怪的右后方绕行。被迫一起“冲锋”的梅森紧张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心里直犯嘀咕:当……什么?这女人怎么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太气人了,太气人了!从魔胎发威开始,这位博士的大脑就处在一片浆糊之中,往日里思维敏捷,谦逊有礼,如今整个人都被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笼罩,神经兮兮,难以维持冷静。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掐死尼雅的冲动,此刻的他正在拼命地与这股冲动做着抗争。
与他相比,安娜和尼雅就显得冷静太多,而尼雅受到的影响最小。安娜其实此刻内心也是十分烦躁焦虑,思维迟滞,因而尼雅突然冲出去的果决和雷厉风行将她吓了一跳,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办法,当下她们不能分开,得?始终一起行动才行。她一咬牙,急忙背着贝拉小跑着跟上。一行四人很快接近了那象怪的背后,尼雅随即立定,弯下腰来,视线始终保持对象怪的观察,缓缓挪动脚步。安娜随在她身后,紧张到呼吸困难。
象怪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浇灌身下的花坛,长鼻之中喷出的黑色液体已经溢满了整个花坛。它约莫每间隔一两分钟,身躯就会逆时针转动一点,尼雅把握住这个规律,一点一点地挪动步子,始终保持处于象怪身后的视线死角之中。这里的怪物似乎都有些蠢笨,灵觉不清,十分迟钝,以至于当真?就不曾发现她们。
就在尼雅等人随着象怪旋转到西侧方向,刚准备趁此机会一口气跑入西楼之中时,突然头顶的银白色月光变了,就像被人蒙上了一层红纱,月面之上原本淡淡的红不知加深了多少个色度,霎时天地间一片血红。尼雅、安娜和梅森顿时心生不妙,随即眼前的象怪开始发?生异变,本来还能判断出动物类别的身躯开始鼓胀,皮肤之下不知滚动着什?么,形体出现了极大的扭曲和变化,向?着越发?不可名状的模样发生突变。
“快~跑!”尼雅疾呼,当即准备往西楼冲,却绝望地发现整个人像是被施加了减速魔法一般,腿都迈不开,又像是所处空间变成了黏稠的胶状,牢牢粘住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使得她寸步难行。就连她的呼喊,都拖曳成了长音。她眼角余光中,侧后方的安娜也处于一般的状态之下。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象怪突变而成的恐怖怪物不断膨胀成此前的数倍大,原本肥硕的体态被迅速拉长成长蛇一般,背上生出一对蝙蝠般的硕大肉翅,它的身躯不断地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啸声,硕大又丑陋的长躯已然向他们包裹袭卷而来。
……
时间倒回三分钟前,查兰·唐泽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缓慢又从容地行走在东楼第四层的走廊上,她的大衣上溅了一点血,但除此之外,周身如常。
行到东楼与南楼交汇的拐弯口,血腥味扑鼻而来。刚拐过弯来,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精神病院院长办公室外的长廊窗台上,摆放着一连串血淋淋的头颅,本该连着的身躯却全然不见踪影。不远处,正有一个一身笔挺黑西服的男子将最后一颗头颅郑重摆放到窗台上,并严谨且一丝不苟地与其他头颅对齐成一条线。这些头颅之中,查兰认出了精神病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还有几位医师。最后那颗头颅,很?不幸,是今日随查兰他们来的苏利文警督。
查兰默然而立,双目紧盯着那个黑西服男子,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已然抓住了一张卡片。黑西服男子摆放好了头颅,将西服上衣口袋里的装饰巾帕抽出来,一边擦拭沾了血的手,一边转身面向查兰。他唇上蓄着两撇修剪精致的胡须,戴着单片镜,发?丝一丝不苟向?后梳理,看上去打扮上流。
“查兰·唐泽,探索者团的队长级人物,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男子出言,优雅欠身。
查兰没说话,面色平静,眸光警惕。
“很?荣幸今日能邀你?欣赏我的杰作,多么精湛又细腻,这一整个精神病院。我为此准备了将近一年。”男子擦完了手,将沾满血的巾帕扔在了脚边,随即两只手似是要合在一起。
查兰眸光凝滞,直觉告诉她最大的危险即将到来,她当即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来,一张卡片已被她焚毁在掌心,紧握的右拳指缝内冒出火舌,她随即张开手掌,火焰从掌心喷薄而出,转瞬化为火龙,围绕她周身一圈,然后在她手臂的指引下,呼啸着扑向?那男子。
尽管她反应极快,还是迟了,那男子弯唇一笑,双手十指已然彼此交叉在了一起,结成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忽而窗外血月大盛,天地间一片血红,查兰的火龙凝滞在了半空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第一个克苏鲁生物登场,熟悉的朋友知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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