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爱丽丝插科打诨了没一会,缘一就来了。他看了我身边的爱丽丝一眼,没有一点诧异,还友好的跟爱丽丝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爱丽丝和我一样对缘一的感官还不错,笑眯眯的凑上前捏了捏缘一的脸,娇笑道:“早呀缘一,昨晚有好好睡觉觉吗~”
我顿时一阵激灵。
爱丽丝从没对我这么娇滴滴过,还睡觉觉......用叠声词?
噫,恶心心。
“咳。”我清了清嗓子,示意爱丽丝别这样了,我受不了。
爱丽丝转过头对我冷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说了声“林太郎真是讨厌!”就跑出去了。
缘一神色懵然地看着爱丽丝跑远直至看不见,回过头,迟疑了两秒,说道:“你不去追她吗?她好像生气了。”
我忧郁地说道:“真是没办法呢,不过爱丽丝会自我调节的,不用管她。倒是你,从昨天去见了你父亲后看起来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不知缘一回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我也没催他。
半晌,缘一闷闷地说道:“父亲想让我留下来做继承人,我不愿意。”
我柔声问道:“为什么呢?”
缘一:“我不喜欢这里。”
“那你喜欢哪里?”我又问。
缘一这次又沉默了许久,说:“不知道,我只是想离开这。”
“因为你哥哥?”
缘一一怔,下意识说道:“你怎么知道?”不过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一脸懊恼。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兄长的事。”声音微小,神色紧张。
深怕我误会他是在质问我。
“我知道。”我叹了声息,无奈地说道。
“关于你兄长的事,是我偶然听到的。”
是我先前给的压力太大了吗......怎么到现在缘一都对我还那么紧张......这可不行。我一向主张松弛有度,太松太紧都不好。缘一现在就处于太紧的状态。
“嗯......”缘一敛下眼睫,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们都在说兄长比我更适合做家主对吧,他们说得没错,我也这样认为。”
“兄长很厉害,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很多人都喜欢兄长,我也喜欢兄长。”说到继国严胜,继国缘一的眼睛都亮了,眼神也柔和了下来,有了几分暖意。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
咳咳,好吧,不开玩笑。
缘一对他的哥感情搞半天原来是憧憬,不是单纯的对哥哥的仰慕。
这可不行。
我的孩子怎么能除了我外还憧憬其他人。
挑了下眉,我温柔地说道:“缘一,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①。你真的了解你的哥哥吗?你知道他是怎么看你的吗?”
缘一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伸出食指轻轻点点了他的眉心,柔声道:“既然心蒙蔽了你,那就用眼睛去看。”
“你的兄长,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圣洁无害。”
我知道我这话肯定会让缘一不乐意,但等到成功摘掉了滤镜,缘一就能明白了,就能想开了。
缘一确实不怎么高兴森那么说继国严胜,但不高兴的小情绪里,还夹杂着一丝恐慌。
人们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时,总是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欺骗自己。
何况继国严胜其实并未隐瞒自己的情绪。
缘一是个难得从小就通透了的人,他能敏感的感觉到哪些人喜欢他,哪些人讨厌他,哪些人对他是有善意的,哪些人对他只有恶意......
这样的缘一,难道会感觉不到继国严胜对他的疏离和埋怨吗?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胆小鬼一样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拒绝接受他最重要的人对他的恶意。
[只要我不相信,兄长就不是那样的人]
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悲,又可怜。
我看着缘一渐渐泛红起来的眼眶,有些惊讶。
这......这醒悟的也太快了吧?
“兄长......才不是......那样的......人。”缘一憋狠了,现在一下子释放出来,声音都哽咽了,话说不连贯,一抽一抽的,让人心疼。
我:“......”
不是,我没有想把孩子弄哭啊!
脑阔疼。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你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我柔声哄道,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拭缘一的泪水。
(爱丽丝:苍天饶过谁)
其实很多时候在人受到委屈时,自己一个人冷静没人管还好,一旦有人安慰了,就会哭的更凶。因为越想越委屈。
这套基本适用的原则现在也体现到了缘一身上。
缘一哭的更凶了,泪汪汪的,偏偏又咬着唇不愿意泄露哭声,让人看得更心疼了。
错了错了,真错了。
我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让自己闭嘴。
不过还好的是缘一哭了一会就停下了,红着眼睛,闷声说道:“对不起。”
我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改掉没事就道歉的坏习惯了,结果现在又出来了,嗯?”
缘一吸了吸鼻子,自觉有些丢人,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像犯了错耸拉着耳朵的狗狗,让人感到好笑。
我叹了口气,狠狠揉了把小孩的头,“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再随时掉金珠子了,不然让人看见了就要笑话了。也不要没事就跟别人道歉,不是你的错你也要往自己身上揽,当自己有宰相肚吗?”
缘一虽然听不懂“宰相肚”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听出森想要表达的意思。双唇颤抖了两下后抿住,没有说话。
看小孩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不“难为”他了,索性弯腰直接把小孩抱起来,吓得小孩下意识搂住了我的脖子,我笑了笑,抱着小孩往门外走。
缘一本想说放他下来,可一出屋子,清晨温暖的阳光就洒在了他的身上,暖暖的,身体都变得轻松了起来,这一愣,便失去了说放他下来的最好时机,于是只能把到口的话吞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打量起抱着他的男人。
森外表看起来并不强壮,且肤色苍白,若把他与樵夫放在一起,樵夫看上去都不知道比他强壮有力多少。但缘一知道森比樵夫危险得多,他的强大不在于纤瘦的外表,在于狠戾果断的身手,和狡猾诡诈的脑子。
只是现在。仅仅是现在。
他产生了一种森其实也不是很坏的想法。
他杀掉的,都是坏人。
人贩子是坏人,和人贩子勾结的官兵是坏人,吃人的恶鬼也是坏人......
所以,杀掉......也没关系吧?
絮状的紫雾不知何时缠绕在缘一手腕上,轻缓的浮动着。
我莫名突然感到了一阵奇怪的感觉,但还来不及捉住,这阵感觉就消失得无隐无踪,搞得我不上不下,提起警惕。
【爱丽丝,你那边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一切正常。怎么了?你那边出事了?】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奇怪。算了,没事,你继续收集消息,警惕有可能会来找我麻烦的人和不正常的事。】
叮嘱完了爱丽丝,我抱着缘一就在我这小院子里溜达,反正这院子冷静又偏僻,没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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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鬼魂站立于角落的灌木丛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父子般温馨祥和的画面,脸上三双畸形诡异的、眼白是暗红色的眼睛冷漠死寂。
不知道是不是他穿越后造成的某种效应,他竟然在几天前看见了缘一。
这个缘一是他那个世界的缘一、本该早就死去的缘一,出现在了破庙里那个不存在于他记忆里的男人的身后。
不知道和他的情况是否一样。
他是某天莫名一觉醒来后穿越的,还穿越到了母亲生他们的时候。他曾尝试去触碰什么,但除了能踩在地面上外,其他什么也摸不到,变成了幽灵类的存在,还只能跟在可恨的缘一的身边,不能超过三米。
虽然鬼可以七天不睡觉,但不代表能永远不睡,就是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都至少三个月睡一次。
不过他虽然碰不到东西,但能点燃人们的邪念,将恶意无限放大,造成缘一从小就被人用恶意对待,尽管只是精神上的冷暴力。毕竟缘一再怎么说也是嫡子,打他就是他父亲的脸。
只是千防万防,引导家仆们不要让缘一在院子里发呆晒太阳,但最终还是和翻墙的“他”遇上了。
不知是感叹命运弄人还是命中注定。
之后他尝试很多次想要分开这个世界的“他”和缘一,但都以失败告终,小时候的“他”蠢到家了,简直就是没脑子,和缘一那傻子有什么好玩的!
花费半个月亲手做笛子结果划伤了手、半夜送甜点差点被发现,惊吓中从墙上摔下去摔瘸了腿,被父亲罚打手掌,一个星期都没消肿、亲自跑出府邸上街给缘一买小玩具,被人偷了钱袋......
回来后只会对缘一傻乎乎的笑,自己受的罪半点不提。
气得肺都要炸了。
原来他小时候那么蠢?
试着搞过几次破坏都没成功后他放弃了,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自己和缘一的孽缘。然后果不其然,发现缘一比自己强后开始自闭、发疯的嫉妒,紧接着父亲知道了缘一的天赋,他一下子从人人尊敬的继承人成了不受宠的孩子,巨大的落差让“他”崩溃,怨恨起缘一。
最后缘一夜里找“他”告别,他被迫跟着缘一离开继国家。
他看着缘一发泄似的埋头奔跑,一路不停的跑,跑了很远很远才停下,走进了一座破庙。
在这座破庙里,有一个穿着古怪(对这个年代而言),打扮的像大正时期西洋医生的男人。头发还是短发,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和“缘一”穿越了回去。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男人的身后就突然出现了缘一的身影。
他顿时目眦欲裂。
缘一怎么也在这?!
他穿越的事是缘一做的吗?
心里浮现出很多问题,他想问缘一,可缘一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对他“自己”点了下头,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随后就破碎成了星星点点消散。
他发疯的去抓那些星点,但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光点从指缝间飞出,最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之后他沉寂了下来,跟着缘一和那个男人。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男人很危险,但缘一真就是个傻子,不仅不跑,还黏上去!
后来就被教做人了吧,开始沉默自闭。
男人还有奇怪的能力:一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女孩。没有人类的气息,时不时会露出空洞阴沉的表情。
——这种能力闻所未闻,如果他能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鬼舞辻无惨。
男人很聪明,手段也了得。
他从小给缘一灌输恶念、让缘一亲眼所见人性的阴暗,都没能让缘一黑化,但这个男人才花了几天时间,就让缘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且还是在本人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的悄然改变。
可怕,很可怕。
更别说男人没有日轮刀都能杀死鬼,危险等级再往上调十个百分点,极度危险!
但这么一说就很奇怪了。
男人有杀死鬼的能力,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却从未听说过,鬼舞辻无惨也没提过,这不应该,不符合逻辑。而且,鬼杀队那边也没半点消息,一直都是用人数和他们磨,直到发现了名为【太阳石】的钢铁。
初代日轮刀的出现,大大增加了鬼杀队成员的存活率。
但由于【太阳石】过于稀少珍贵,后来经过改善,发现了另几种能代替的材料,才提高了日轮刀的使用率。
......所以,他想不通,为何男人如此默默无闻,总不能也是穿越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