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血污结团成块,唇瓣干裂蜕皮的时葑正缠着一根稻草把玩。
说来她在这天牢里已待了三日之久,不但不曾食过半粒米,就连这水都无半口,果然先前浪费粮食是不对的,你看这不就遭了天谴吗。
正当时葑打算同那周公相会时,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道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正不断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你来了。”时葑并未抬头,似乎都能猜出来见她的是谁。
毕竟她从小到大的朋友也就那么一人,即使现已有三年未见。
“雪客,是我,对不起,原谅我那么久才来看你。”站在牢门外的青年身着一身蜜合色绸杭直裰,脸庞清瘦,眼下带着一抹厚重青色。
“为何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可知在我入牢的这三日中,只有你一人来看过我。”时葑接过他递过来的肉包子后,忙狼吞虎咽,也不怕被噎到半分。
“说来宗宝家厨子做的肉包子味道就是好,我吃了那么多年的包子,还是最喜欢吃你们家的。”
“我也是觉得我家厨子做的肉包子好吃,要不然我以前怎么可能吃得那么胖,要是雪客喜欢的话,我日后天天给你带。”
被称为林宗宝的青年腼腆的笑了下,一如年少时的书院榕树下。
一瞬间,安静的监狱中只传来了她咀嚼包子的声音,前面林宗宝担心她会噎到,还特意拿竹筒装了豆浆来,因着来时他一直护在怀中,此时喝起来还是暖的。
“宗宝,你知道吗,那人回来了。”许久,她放下吃到一半的肉包子,喃喃道:
“他不但回来了,他在离开的这三年中还娶妻生子了,就连见到我的时候,他都装不认识我。”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堪,要不然他怎么会连我的存在都不愿意承认,还有我看见他和她的夫人了,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半蹲在地的时葑,不断的用手拭着泪。
好像要将她之前一直伪装的坚强全部卸下,露出她最为脆弱的一面。
“我知道,雪客能不能不要在说那个混蛋了,我不想雪客伤心。”
见人哭了,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的林宗宝简直束手无策,就连一双手都不知是要给她擦泪好,还是拍她肩膀让她不要哭了才好。
“上官蕴那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压根就不值得你喜欢,那就是一个龟孙子,王八蛋。”
“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宗宝。”
红着鼻尖,羽睫上还挂着泪珠的时葑接过他递过来的天蓝色帕子,恳求着
“可是………”
“我就只有宗宝你一人可以帮我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就只是想要在见那人一眼,远远的见上那么一眼就好,我求你了,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宗宝………”
时葑泪眼朦胧,带着哭腔,握着他的手恳求着他,似将她所有生的希望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么久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恳求宗宝一件事,我就只是想要远远的看他一眼,难道宗宝连我那么卑微的一个要求都不愿答应吗,也是,毕竟我就是那么一个被所有人所不耻之人…………”
见他许久未曾回应,眼眸泛红的时葑缓缓的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就像是一只再一次缩回壳,并穿上厚厚铠甲的乌龟。
“好,不过雪客你可得答应我,等这一次见到他后,你必须得要忘了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才行。”在她的手马上就要脱离时,林宗宝快速的回握住。
“我会的,谢谢你,宗宝。”
“我时葑真幸运这辈子,能遇到像宗宝那么好的一个朋友。”
“我也很高兴能和雪客做朋友。”
等人走后,狰狞着一张脸的时葑,这才扣着嗓子眼将刚才吃进去的包子给尽数吐出。
随后整个人虚弱无力的躺在脏污的地板上,白净的面皮子上则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果然啊,这傻子还真是好骗。
等到第二日夜晚,子时,她这紧闭的牢门再一次传来落锁之声,就连周围巡逻的官兵也被引到了别处。
“还请王爷随奴才到这边来。”
“有劳你了。”跟在后头,用黑色斗篷遮住全身的时葑快速跟上。
越是快要靠近出口之时,她脸上诡异的笑意则在不断加深,往那浓稠如蛇液而去。
她倒是不知道,林宗宝那个二世祖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大的能耐。
今夜无星无月,空气中掺夹着挥之不去的水汽潮湿味,加上地面则射的清辉光影,想来这雨应当是下到傍晚时方停。
直到他们远去那座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牢笼时,那伙人才发出了“有人越狱”的咆哮声,和那拿着火把要将逃犯缉拿归案的脚步声。
此时,漆黑的巷口中正停着一辆外边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说得上有破旧的黑色马车。
说得好听点儿叫马车,其实外观看起来却和那等下土的棺材无二,只是比起棺材多了不少花纹,就连这马车的前面都挂了俩盏艳丽的大红灯笼,和安装了一个天青色绣缠绕枝莲车帘,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辆马车一样。
“还请王爷快些进来,要不然那些官兵说不定马上就会追出来。”那穿着衙役服饰的车夫,正不断的催促她上车。
“嗯,今夜辛苦你了。”上了马车后的时葑微眯着桃花眼,正注视着不远处,与之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巷子口。
“这不过是奴才分内…………”
可这一次,还未等他话说完,脖子却先一步被身后人给扭断,而后弃尸于雪地中。
等时葑驾驶马车离开后,那边巷子里的马车方才被人掀开帷帘,而里面坐的赫然是微服私访的言帝与林宗宝。
“陛下,您说宸王真的会上当吗?”第一次出卖朋友的林宗宝此时正如坐针毯,就连掌心处都冒出了细密冷汗。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要说些什么,还有若是雪客知道是他出卖了她,那么,他们以后定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朕这位皇兄一向多疑,说不定连宗宝安排给她的人都不会信。”时渊淡淡的扫了眼那远去的马车,随即收回视线。
“那,那怎么办?要是宸王真的跑出了燕京可怎么办。”
“她不会跑的,只因那府里还有着她未放下之人。”
“是那位林大公子吗?”一说到这个,林宗宝脑海中瞬间浮现的是近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之事。
这一次时渊并未回话,而是兀自靠着内壁,闭目假寐。
现在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就是不知这只狡猾的老鼠能藏多久?才会被猫逮住?
他可真是拭目以待。
本停下的雨,再一次淅淅沥沥的下着,就连这气温都开始足渐变低。
前面驾驶着马车离开的时葑能很明显的查觉到从她出来时,她的身后一直跟着好几道如跗骨之蛆的影子,即使她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猜得出那些是什么玩意。
毕竟普天之下能养得起那么多暗卫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她倒是从未想过林宗宝那个胆小如鼠的蠢材,终有一日会为了权利而选择出卖她。
不过也对,像她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甩掉这几只跟屁虫才对。
时葑看着即将就要撞到的高墙,非但没有勒紧缰绳,而是任由那失控的马车直直撞上,她人则快速钻进马车中。
等马车四分五裂,身后跟随的影子快速靠近检查时,却并未发现马车中有人。
顿时心下大骇,显然是中了计,当下分散各处寻人。
其中的一名暗卫——安逸经过一处挂着粉色灯笼的院门前,正好见到一身着天青色长裙,妆容画得娇媚异常的女人正朝着过往行人搔首弄姿。
何况一般到深夜,并在院门挂上粉色灯笼的,皆属于那等做皮肉生意的暗娼。
“爷,要进来玩玩吗,奴家定能伺候得爷乐不思蜀的哦,而且奴家只需半俩银子便可包夜呢。”
那女人见着他站在门外徘徊许久,以为是来了生意,随像一条无骨软蛇缠了上去。
“长夜漫漫,爷可莫要浪费你我二人的春宵一刻。”女人娇媚的嗓音似含了蜜般,无意中令人酥了半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