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他们话题中的主人主,正强忍着灭顶的恐惧,将那先前欲对她图谋不轨,并被她失手误杀的老太监给拖着那偏僻无人的密林中走去。
她的脸上,身上皆是布满了厚重的血渍,有对方的,也有她的。
原先她穿戴整齐的衣物,此时宛如那衣不蔽体的破布。
清风扬过,可窥底下的大片艳靡红梅,只消一眼,便能令人猜出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在人的腰身上绑满石头,将人沉入偏僻的湖底后。
她原先的那抹害怕之色足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极度的杀戮与鲜血,好像连她一直竭力关押的潘多拉魔盒也在此时被打开,释放出了里面的恶魔。
时葑觉得她在此刻真的应了疯那个字,毕竟疯同葑是一样的读音。
等她回去后,最先发现她的是等候在凤藻宫外许久的白姑姑。
“殿下您去哪里了,怎的弄得一身湿,虽说现在天暖了,可这湖水还是冰凉刺骨的。”白姑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人往里推去。
而时葑就像是一具独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木偶,唯那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在不断颤抖着。
而这原先只属于她一人的宫殿中,不但多了一位少年,连她的床上也亦多了位日夜伴她入梦的少年。
说来还是因母后怨她不是个带把的,更担心她日后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因着一个男人寻死觅活,既是如此,倒不如先一步将这种可能性给扼杀在摇篮中。
“殿下,您回来了。”
她才刚入殿,原先名叫言安,现改名为莲香的少年便如一条无骨水蛇缠了上来。
就像先前的很多次一样,毕竟她消失的这一个多月来,便一直是在这空荡荡得近乎可怕的宫殿中,不断重复着她最为恶心与害怕之事。
许是白日里杀了人的缘故,使得今夜的时葑尤其兴奋。
只要一闭上眼,她的脑海中便会下意识的浮现出那老太监瞪大着那满是恐惧的瞳孔,和那温热的血滴溅在她手上时产生的满足感。
这就像是一个缓慢的开关,而她人也因此开始走向一条没有归路的地狱。
可她知道,她不后悔。
若是她不在疯,说不定就得死了。
檐下的盐雪柳絮还在继续,而那院中翠竹,则被呼啸寒风吹得竹叶簌簌。
还未等林拂衣收回思绪时,紧闭的门扉被人敲响,同时响起的是那人的可笑把戏。
“墨染公子,王爷说是最近天寒,担心你整日待着不运动容易生病,特唤小的过来带你到马厩那边去打扫卫生。”
听到‘马厩’二字时的林拂衣眉头紧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鹫之色。
“墨染公子,你可在屋里?”
门外等了许久的小厮原以为那人不在屋里,正欲离去时,谁曾想门先一步从内推开。
只见面含薄霜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沉声道:“带路。”
她不是想要折辱他吗,他倒要瞧瞧她除了会使这些无痛无痒的小手段后还会做什么。
而此时,夜幕降临下的红梅林,白玉亭中。
时葑正喝着他递过来的温梅子酒,一杯下去,连身体都暖了大半,面前摆放的正是他亲手调制的火锅汤底。
白雾袅袅中,更衬得那身着红衣之人形如妖魅,不像是人,更像是那等勾人心魂的妖。
“奴刚才可是听说王爷将那墨染给派去打扫马厩了,也不知墨染现在不知有多恨王爷,毕竟那位当初一直不肯成婚的原由便是嫌那些女人脏。”
莲香将蘸了酱的牛肉片放进她的碗里,并舀起一根猪骨棒搁在空碟上放凉。
“他早就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哪怕多恨一点又何防。”时葑只是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显然胃口不佳。
“再说满燕京想让我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又岂在会多他一个。”
“王爷就爱说笑,奴可舍不得王爷。”
正眉眼温顺给她剥虾中的莲香余眼中正好瞧见那黑沉着脸,满身写着生人勿进之人,遂伸出手往那林中人一点。
时葑瞬间明他的意,唤来身旁伺候的下人去将那位满是恶臭的林大公子给请来,只因有些乐子总归是要看的。
前面强忍着恶心与滔天怒意的林拂衣好不容易将那马厩打扫完,准备回去洗去这一身污秽时。
“墨染公子,王爷说是让你到梅林中一趟。”身着藏青圆领服饰,国字脸,留着俩撇小胡子的杨管家正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过墨染公子你这是掉进茅坑里了吗?怎的那么臭。”杨管家说话时,还连连的捂住鼻后退,显然他是什么恶臭之物般。
林拂衣竭力控制着面皮抽搐,半垂的眼眸中满是万目睚眦,寒声道:
“杨管家现在可闻到了林某身上的臭味不曾,而王爷现在可是同那位莲香公子在吃饭,若是林某过去岂不正打扰了王爷的雅兴,还是说扬管家认为林某以现在这副尊荣去见了王爷,王爷难保不会迁怒到你。”
林拂衣脸上满是为他担忧的神情,使得管家也开始左右为难了起来。
“可这王爷说了要让小的请墨染公子过去,若是公子不去,小的也没法同人交差啊。”何况对方还是那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杨管家直到都没有忘记,他的上一位管家是因着与人闲聊时说了一句王爷的闲话,结果整张人皮被活生生剥下,更被做成了一副美人画,现就挂在书房中。
“可林某现在这副尊容,当真能见人吗,何不让在下先去刷洗一番,等会再来面见王爷也不迟,你说是不是,杨管家。”
“可是………”
正当二人谁也说服不下谁之时,那梅林的尽头中,正缓缓走来一提灯之人。
“王爷不是让杨管事过来请个人吗,怎的去了那么久都还不回,不知情的还以为杨管事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这雪夜里可最是容易出事不过。”
半掩着唇‘吃吃’笑着的莲香这才将视线移到林拂衣身上。
可当他一闻到他身上那股味时,脸上满是嫌憎与鄙弃,拔高着尖利的音量讽刺道:
“墨染这是掉进了茅坑里不曾,臭得简直和苍蝇是本家,也不知这么肮脏得不讲卫生的玩意是怎么当上长安第一公子的,说来就连守门的大黄都不见得有你那么臭。”
“你说够了没有。”双拳紧握,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冷剐冷瞪的林拂衣抬起那双猩红的眼扫了过去。
“怎么可能说够,毕竟你我二人现可都是伺候王爷的人,可谁像你这般不懂得半点儿规矩。”莲香翻了个白眼,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复道;“还不快点跟上,若是让王爷久等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手指深陷进掌心软|肉的林拂衣,强忍着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同时他理智的知道,现在的他还得依靠那个该死的断袖才行。
梅林中,喝了点梅子酒后的时葑显然带上了几分醉意,潋滟的桃花眼中氤氲着朦胧水汽,端得妩媚万千。
“王爷,人,奴带来了。”
莲香将人带在亭外后,却并未让人跟着进来,毕竟那人身上的味道实在大得熏人。
“墨染来了,刚好本王爷这有酒有菜,想必墨染现在也饿一整日,正好可以将他们都吃了。”
时葑见到来人,倒是极为兴奋的将她碗中未吃完的食物一股脑的推了过去。看他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条摇尾乞讨的狗。
“呵,在下哪怕是在落魄也不吃这等嗟来之食,更何况是你的。”林拂衣见着那等吃剩之物,一张黑脸宛如那被打翻了的锅炉灰般。
“既是不吃菜,那么这酒可喝得。”
“王爷难不成想到了其他折辱在下的法子不曾。”
“本王爷可是好心好意请林大公子喝酒,怎的搁林大公子嘴里就成了本王想要折辱你的手段,倒真真是可笑,不过今夜这酒,你还真必须得给本王爷喝了才行,墨染。”
“在下不喝,难不成王爷还想胁迫在下不成。”
“呵,可惜的是现在你的不想喝也得喝。”时葑也怒了,将那一壶温酒直接从他头上倒下,眼中满是恶意。
“王爷的酒,在下还真是喝不起。”
许是隐忍到了边界口的林拂衣兀自推开那挡路之狗,大阔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