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熙夏示意她帮忙让自己坐起来。
虽然有无痛针,但是伤口一拉扯,还是有些隐隐约约的疼。
慕熙夏“嘶”了一声,小护士立马就要去叫医生。
“我不碍事。你回来。”
小护士只好停住了脚步。
慕熙夏认真的看着她,忐忑的问道:“我的孩子呢?”
“这个……”护士朝天花板上张望,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还是让医生来给你解释吧。”
慕熙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孩子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
当时医生说她有可能会缺氧?
难道是缺氧了?
缺氧会造成什么?
脑损伤?
慕熙夏心急如焚,她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追护士。
护士连忙跑回了扶住她。
她抓着护士的衣袖,眼里都是焦急的泪水,“是谁告诉我,或者早说迟说又有什么分别?你就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护士有点为难,但看她难受的样子,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阮小姐,你的孩子出生之后就没有呼吸,经过抢救之后还是没能救回来,所以……”
她知道对一个新妈妈说这样的话很残忍,所以她一直不愿意亲口告诉她,她希望由别人来告诉她……
阮安然孕育十个月,又痛苦的分娩了两天,孩子就这么突然死掉了,她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护士把她扶回床上,小心翼翼的安慰她:“有些意外是命,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慕熙夏如遭雷击,半天不能动弹。
她呆若木鸡的任由护士摆弄,躺回了床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无底洞。
不断的往下坠落。
旋转、晕眩、混沌……
她感觉自己像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一定是梦。
孩子怎么会死呢?
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么发达,只不过是难产而已,而且也及时做了剖腹产手术,怎么可能就死掉呢?
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慕熙夏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快睡,睡醒了之后,一切就会回到现实。
孩子会被护士推到她的床边,她能亲手摸摸她的小脸蛋。
可是她刚闭上眼,就头疼欲裂。
所有痛感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护士看她一直闭着眼睛流泪,不声不响,怕她出事,于是还是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带着昨天的团队在她的床前深深鞠了一躬。
“阮小姐,真的对不起,我们也没有想到孩子其实已经脐带绕颈了五周,是我们判断的时机不对,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就建议您做剖腹产手术,也许孩子就不会死。”
慕熙夏闭着眼睛,听着这些人说当时的情况,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
“医院会对您负责,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们提。”
要求?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自己的孩子!
慕熙夏想说话,想嘶吼,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用手捏在一起用力的捶打,痛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忽然,她听见了叶维凡的声音。
他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医生试图再解释什么,他又加大了音量,怒不可遏:“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我一定会告到你们医院倒闭为止,你们太不负责了,那是一条生命啊,你们竟然会用侥幸的心理去对待!都给我滚!”
慕熙夏听见一连串出去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叶维凡已经走到了她的床边,懊恼的说:“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指定了这家医院,你去了别的医院,可能就不会出这样的医疗事故。”
慕熙夏现在谁都不想怪,她只想要自己的孩子。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一种凄惶无助的美。
叶维凡看呆了。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伤心难过时会有如此摄人心魄的魅力,而且,她还刚刚生完孩子,本该是一个女人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他勉强收了心神,然后说:“安然,你……你要是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慕熙夏却只是呆呆的,话说不出来,眼泪也掉不出来。
叶维凡只好让人进来,帮她转院。
现在住的这家医院是以妇产科闻名,而他们要去的,是钮芝顿最好的全科医院。
慕熙夏一路上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一时睡一时醒,叶维凡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新的医院的医生检查完之后说:“阮小姐是遭受的打击过大,所以把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不想与外界联结,我建议先找个心理医生。”
叶维凡立刻就派人去安排。
从病房出来,他回头看一眼毫无生机躺在床上的慕熙夏,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动摇和后悔。
可是很快,那些情绪就消失了。
慕熙夏虽然可怜,但她也是罪有应得。
如果她知道,她现在所遭受的丧子之痛都是源于她之前对于小小锦城交响乐团的执着,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他打电话道:“孩子送去JY纽约分部,让铁哥亲自照看抚养,不准走漏任何风声。”
收起手机,他又走进病房。
慕熙夏在干呕,她从做完手术到现在,滴水未进,但是她没有任何进食的意愿,反而在干呕。
她看上去那样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叶维凡的心忽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够了,对于慕熙夏的惩罚,已经够了。
夺走她心爱的孩子,让这个孩子走上黑刀的道路,成为他的棋子,这比她当初对他做的,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
恩怨两清吧。
叶维凡从此刻起决定,不再恨慕熙夏了,也不再折磨她。
因为她受的苦已经足以偿还当时的狠和坏。
至于今后所有的纷纷扰扰,那就由他来与宫弈决绝吧。
……
慕熙夏直到顾弦出现在病房,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的眼泪肆意奔涌,可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失声了。
心理上收到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
她只是哭,只是哭,哭得顾弦心都碎了。
“早知道我就不去米国了。”顾弦抱着慕熙夏,也在哭,“如果我在这儿的话,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慕熙夏拼命摇头。
她知道不怪顾弦,就算顾弦在,也于事无补。
那个护士说的对,是命,这一切都是命。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抛弃啄啄,所以啄啄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真的不应该把对宫弈的恨迁怒到啄啄身上,不应该几次三番的想要打掉她。
她现在眼睛一闭就仿佛能看见啄啄对着她冷笑。
“虚伪狠心的女人,呵呵,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你!”
她心痛如绞,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她。
顾弦没有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哭。
过了很久很久,哭累了的慕熙夏才睡了过去。
医生对顾弦和叶维凡说:“病人刚刚做完手术,现在情绪起伏这么大,对她的身体很不好,而且她潜意识里很抵触治疗,长此以往,恐怕身体会被掏空,所以你们还是想想办法,尽快让她重拾对生活的兴趣,从悲伤里走出来。”
顾弦无奈的说:“我们也想啊,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叶维凡却有了个主意,“顾弦,回去把小年接过来。”
顾弦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你说的对,或许她见到小年,就会好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找一个替代品给她,也算是莫大的慰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