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非常旧的布娃娃。
有点丑,做工也不太精细。
但却是慕熙夏小时候最喜欢的布娃娃,因为这是妈妈亲手做的。
那时候妈妈经常要排练、演出,能陪她的时间不多,就经常在国外演出的间隙,帮她缝一些小衣服、小玩偶。
这个布娃娃是她四岁生日那年,妈妈托人快递回来的,当时她正在维也纳演出,没有办法赶回来陪她过生日。
慕熙夏那年还小,并不理解工作对于大人的意义,她的世界就只有妈妈和外公。妈妈不回来,她的天就塌了一半。
她很生气,拿到这个布娃娃之后就丢了出去,然后被外公当时养的金毛叼走了。
后来虽然被外公拿了回来清洗干净,但是她却不肯要。
外公摸着她的头发说:“夏夏,妈妈不是故意不回来陪你过生日,你别生她的气。”
“为什么?难道我还没有她的演出重要吗?”
外公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当然比演出重要,可是夏夏也会长大,会碰到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说,夏夏想做宇航员,如果有一天,外公问你,宇航员和妈妈哪个更重要,你会怎么回答?”
“当然是妈妈更重要。”
“那你会因为妈妈放弃做宇航员的梦想吗?”
虽然她小,却也产生了迟疑。
外公便说:“所以,你要原谅妈妈,妈妈不是不爱你,她只是想成为更好的妈妈,能够一直给夏夏当榜样的妈妈。”
慕熙夏似懂非懂,但还是接过了那个布娃娃,从此以后,这个丑丑的手工布娃娃便长期占据了她床头柜的位置,她只要看见它,就仿佛看见了妈妈。
可是后来有一天,这个娃娃却不见了。
因为它太脏太脏了,里面的棉花时间太久,都发了霉,她每次抱着它都要狠狠打好几个喷嚏,妈妈不想让她染上鼻炎,就承诺说给她做一个新的,旧的先扔掉。
只是后来,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就淡了下来,妈妈的心情也一日差过一日,再到后来,面对她的时候都有种难以琢磨的疏离,也就没有人再提起新的娃娃。
再后来,慕熙夏就长大了,理解了妈妈的忧伤与落寞,理解了妈妈看见她就会想到爸爸的苦楚,更加不会去提。
没想到,这个娃娃竟然在陈楚泽手上。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娃娃了,难道说妈妈那个时候就已经和陈楚泽?
慕熙夏疯狂摇头,想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
不,不可能。
出轨的是爸爸,对不起这段婚姻的人是爸爸,妈妈绝对不会这么早就背叛了这段婚姻!
陈楚泽却意有所指的说:“熙夏,你妈妈是我学生的时候我就很欣赏她,她也很信任我,所以她在我这里存的东西,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娃娃而已,我有一套老房子,里面还有一些她的东西,就算想收拾,都得收拾个几天,今天先给你这个娃娃,等哪天我有时间了,我再回去收拾。”
慕熙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猛然抬起头,眼睛猩红,咬牙切齿,“陈楚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卑鄙的人!”
他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告诉她他还有很多她妈妈的东西,告诉她他和她妈妈并不是一次两次的露水姻缘。
陈楚泽眼神中露出些许不忍,但是想到宋嘉宁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狠心说:“随便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放过宋嘉宁,有些秘密我会带到棺材里去。”
“好!我答应你!”慕熙夏抓过那个娃娃,紧紧捏在手心,“陈楚泽,希望你能说话算话,从此以后不要再回m国。”
陈楚泽郑重的点头。
慕熙夏站起身,抓着那个娃娃,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眼泪一边哗哗落下来。
在玻璃门外的宫弈看到这一幕,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想去抱抱她,却又没有迈腿,他转身去停车场,打算去机场等慕熙夏。
这么难堪的一幕,慕熙夏应该不愿意被他看到。
慕熙夏从咖啡厅出来,找了一个卫生间,躲在隔间里,抱着那个布娃娃,无声哭泣着。
她想起很多很多事,满脑子都是妈妈的身影。
妈妈的温柔、妈妈的笑容、妈妈拉小提琴的身影、妈妈轻声细语的叮咛……
慕熙夏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妈妈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那样和煦、那样让人如春风拂面。
“都搞定了?搞定了就好,下午我去找她谈谈,这次我一定带她去B国。”
她打了个激灵,不对,这不是幻想,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慕熙夏站起来,垫着脚尖从隔间的门板朝外看去,就看见有一个身穿香槟色套裙的人在洗手池边洗手,她抬起头来,镜子里的脸和她妈妈竟然有八分相似!
“妈妈!”
慕熙夏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她连忙去拉隔间的门,想要跑出去,结果越急越慢,花了好几秒才拉开锁扣,等她冲出去的时候,卫生间里已经没有了人,她再冲到外面,眼睛搜寻了好几圈,也没有看见香槟色套裙的影子。
难道是她看错了?难道是她太想念妈妈,所以产生了幻觉?
慕熙夏扶着墙壁,绝望又无助的喃喃出声:“妈妈……”
只有风声拂过她的耳畔。
她重新回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
忽然看到洗手台上放了一个口红,应该是刚刚那个香槟色套裙留下来的,她打开看了一眼,是最艳丽的大红色。
她立马摇了摇头,刚刚镜子里的那张脸一定就是她的幻觉,她的妈妈绝对不会涂这种瑰丽的颜色。
慕熙夏调整好情绪,然后走出去,上了辆出租车,第一个电话打给陈知学。
“别再追查宋嘉宁行踪了。”
“为什么?”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为什么,总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徐芹那边,我再去跟她沟通。”
慕熙夏挂了电话,然后又拨给了顾弦,把刚刚跟陈知学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我要去新西兰几天,徐芹那边你先帮我稳着,我回来再给她一个交代。”
顾弦不能理解,“是不是宋嘉宁又拿什么东西威胁你了?”
“我有点累,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顾弦听到她的声音里透露出来的疲惫,便说:“那好吧,你玩的开心点。”
“嗯。”
顾弦挂了电话,把手上剥了一半的香蕉塞给谢思怀,“赶紧吃,一个还没嘴巴大的破伤口都要住院三天,你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
谢思怀很委屈,“我想出院,你不让的。”
“我……”顾弦怕谢思怀因为她受的伤有个什么好歹,为了保险起见,才让医生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现在被谢思怀戳穿,很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谢思怀吓得赶紧把香蕉一口塞进了嘴里,差点被噎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替顾弦挨了一小刀之后,顾弦对他的态度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暴躁了起来,虽然一直都在陪床,但总是一副“我怎么能让这种小喽啰替我挡刀”的郁闷样。
他默默嚼着嘴里的香蕉,突然听顾弦问他:“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以后?”谢思怀还没有反应过来。
“宋嘉宁这事了了以后。”
谢思怀愣了愣,诚实的回答:“不知道。”
“你就不想找个工作?好好的回归正常人生活?”
谢思怀眼里露出了一丝抵触,“我很久没当正常人了,我不知道现在正常人都能找什么工作。”
顾弦嫌弃的看他一眼,“行吧,看在你够义气的份上,以后我罩着你。”
谢思怀喜出望外,做了顾弦的小弟,以后岂不是能够天天跟在她身边了,真好!
顾弦并没有看出谢思怀这点小心思,她闭目入神,开始替谢思怀考虑起未来规划。她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要是能让谢思怀重新生出面对现实社会的勇气,就算是还了他这个人情,所以她特别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