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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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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江知宜始终沉默不言,直到回了玉鸾宫,依旧未曾开口。

闻瞻将她抱在怀中,不知是不是她毫无挣脱之意,只觉得她好像更轻了,上次美人在怀时,还有些重量,而这回,则是彻底的恍若无物。

他举步进了内殿,将人放在床榻之上,见她依旧闷声不响,侧身躺到她身旁,言语之中满是调笑:“怎么?又想像上回似的,偷偷将自己咬死?”

江知宜这才有了反应,平静无波的目光盯着帐顶,因为适才的一通哭叫,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我不死,只想问问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与临华宫通信一事。”

虽是询问,但她的语气之中只有肯定,已经认定了他是伺机而动的虎豹,一动不动时,只是为了等待猎物更好的上钩,以确定自己能一举拿下窥探的猎物。

“是啊。”闻瞻说的极其坦然,黑色的眸子隐隐约约在闪着晶亮的光,“你们那点儿小把戏,真当朕看不出来?没尽早拆穿你,不过是想让你清清楚楚的明白,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

在她与采黛相约见面之前,李施早已查出她们之间的交往,不管是她说想要出宫走走,还是求他不让人跟着,他心中早有定论。

刚才在宫后苑中,他为拉她被雪砸了满怀是真,但要去换衣服却是假,不过就是想“抓贼捉赃”,让她明明白白的彻底死心罢了。

“皇上真是好谋划。”江知宜冷笑一声,偏头狠狠的瞪着他,生出食肉寝皮的恨意来,然而她似郢中白雪,连恨意都是克制自持的,带着不敢舒展的矜贵。

闻瞻望着她聚拢起的蛾眉,压抑着深深恨意的目光,蓦的轻笑起来,满不在乎的问道:“恨朕?”

“恨,恨不得立即杀了你。”江知宜眼角发红,贝齿咬住下唇,在丹唇上落下齐整的白色齿印来。

若不是这个人,她怎么会被困于此,与父母亲人分离,却不敢吐露半句委屈艰难,想见自己的身边人,还要机关用尽寻一个隐瞒的法子,却仍不能得偿所愿。

闻瞻笑的更张扬了,眼尾微微上扬,携着荡然肆志的疏朗,而后又突然敛起笑意,垂眸睨着她,“可惜你不敢,也不能。”

江知宜再次默然,就见他的手已经抬起来,一下下的拨弄着贴在她额前的碎发,极有耐心的将它们整理妥当,又轻飘飘道:“不替你的侍女求饶了吗?”

“我求,你就会放过她吗?”江知宜略微偏头,躲避开他的手。

他说的不错,自己既没有杀了他的决心,也没有杀了他的本事,但如果可以,她或许还不会让他立即死,而是受一受同她一样的痛苦,这般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那是自然。”闻瞻的手猛然落空,半垂着落在她额前,却并未生气,只是默默收回,眼中续起别样的情绪,转而道:“不过也得看你怎么求了。”

威逼利诱的话听得太多,江知宜已经不像从前似的,句句皆会被吓得浑身打颤了。她明白,走至今日,有些东西必然会失去,不容她反抗或者躲避。

昨日种种已成奢望,她再也不是能卧于母亲膝下,做小女儿姿态的深闺姑娘,而今日种种,不过是老天让时乖运拙的人,再历一次磨难罢了。

想着,她咬牙下定决心,缓缓起了身,仰头凑到闻瞻面前,如同他上次对待自己一样,将发白的薄唇一下下落在他的额前、鼻梁,又滑至唇角,笨拙而缓慢的轻吻着。

两人贴的极近,但因为繁重的衣衫,仍旧隔着些距离,闻瞻却清晰的感受到她如擂鼓响的心跳声,以及落在他脸上的唇,是如何的战栗轻颤。

他依旧纹丝不动的侧卧在那儿,看她不断在自己面上流连,明明唇是带着凉意的,但却像是引起一簇无名的火,开始只是沾在他的肌肤上,而后侵入他的骨髓之中。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多事,在这个时候突然在殿外询问,今日押住的人如何处置,江知宜动作一滞,唇还停在他颈下的皮肉上。

他抚上她的头,不让她离开,随手将榻上的粟玉芯苏绣软枕扔了出去,软枕落在绒毯上,隐了声音,就听他似是压抑着什么,厉声痛斥了句“滚出去”。

小太监落荒而逃,闻瞻则顺势欺身而上,调转了两人的位置,俯身贴上她的脸,沉声道:“既然应了,可就再没有退路了。”

孤月跨上雕阑,散下溶溶水光,将殿前长阶照的如同玉砌的一般,又通过窗柩斜射进帘帐之内,映出美人鬓发微乱、颈下酥白,而因为点点汗光,山峰深谷已然蒙上淡淡粉红。

她在无意之中展现万般恣情,他却只觉手上、唇间沾的每一寸美人香,在此刻都成为了燎原烈火,连带着满身的焦灼和热烈,燃了个彻底。

轻摆拉扯的帘帐之中,开始是细雨绵绵,一点点透进皮肉,随后便是暴风骤雨,倾泻而下,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难捱,还是畅意。

雨散云收,略下巫峰,一晌贪欢的荒唐止于此刻。

——————

不知过了多久,江知宜突然被胳膊上碰到的凉意惊醒,她猛地惊醒,看见闻瞻正倚在床榻上,抓住她的胳膊往锦被之中塞,她心有余悸,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抓住。

“怕什么?”闻瞻似笑非笑,双目直直的打量着她,眼前的人两靥生愁,病恹恹的躺在那儿,似刚经雨打的芭蕉般脆弱。

他适才还怕她像上次一样,宁愿伤着自个儿,也不愿让他碰她,一直仔细顾及着,却没承想,自己倒是小瞧她了。

“什么时候放了采黛?”江知宜已经拥被起了身,披于肩上的墨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有几绺正扫在闻瞻的身上,有些痒,还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他就势捡起垂落的发丝,绕在指上、又放开,再绕上、再放开,如此无趣的循环往复,就是不应她的话。

江知宜顺着他手指的动作移动目光,有些急切,“你答应过的。”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无力,身在他人掌控之下,做什么皆是垂死挣扎,哪有跟别人论承诺、讲条件的资格?

“朕是答应过,可是你适才睡得太久,而宫中太监一向手快,你那侍女恐怕早已被处置了。”闻瞻嘴角噙着笑意,不紧不慢的回应。

“你……出尔反尔、无耻小人。”江知宜心下一沉,倏忽瞪大了双眼,再顾不得尊卑上下,撂下这句咒骂之后,披上衣裳就要往外走。

闻瞻抬手拉住她,不允她走。

江知宜惊慌失措之下,一时乱了心神,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抬手触上他脖颈处的肌肤,用指甲狠狠的扎了下去。

她心中带恨,这一下丝毫不留情,仿佛是奔着取他性命的心思而去,只可惜她身上并无其它武器,只能用纤纤玉指上的长甲,妄图以此伤到他,消一消满腔的愤恨,也为采黛……

想起采黛,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痛,一阵一阵的翻涌着,采黛那丫头,自小便同她一起长大,虽然比她还小上一岁,但处处仔细体贴,对她更是无微不至。

可如今,采黛却因为她的过错,平白无故的遭了难。

她本以为自己搭进了身子,就能救下采黛,可是她太愚蠢,真以为皇帝会言出必行,以为这宫中有皇帝顾及不到的隐秘。

她脑中再次浮现起那些太监们动手打人的场景,更是愈发狠下心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誓要让眼前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闻瞻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动作,根本躲避不及,她的指甲虽然伤不得太深,但因为那块肌肤本就薄弱,经此举动,鲜血霎时顺着她的指甲缓缓流了出来,他的颈上多了几个浓艳的血痕,在微微发红的白皙肌肤上格外刺目。

一时之间,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之际,彼此眼中更多的是茫然。

灼痛的肌肤,让闻瞻率先反应过来,他抬手碰了碰伤口,又放下手掌看着满手的鲜血,几乎是瞬间勃然变了脸色,冷着声音询问:“江知宜,这就是你杀我用的法子?真是好本事啊。”

说着,他不等她回应,便将她携在腋下,重重的扔回床榻上。

一手紧紧的攥住她伤人的那只手腕,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靠近自己,目中流露出讥讽和嘲弄,嗤笑道:“你的侍女还没死,你就要上赶着要替她报仇,若是她死了,你又将如何?”

“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江知宜做出癫狂姿态,在他身·下不停的挣扎,剧烈的反应让她不禁大口喘息起来,眼眶发红,长发散乱。

她好像已经忘却了什么叫理智,也听不进他嘴中的任何话,只知道她的容忍并未换来身旁人的平安,她的一切皆毁于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