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崔世君看过崔老姑姑,便坐上马车准备上衙门,刚穿过一条街,马车忽然停下来了,崔世君听到外面崔福和人说话的声音,她打开帘子一看,拦住她家马车的人是宁国侯的管事崔长松。
崔长松跨坐在马上,拱手对崔世君问了一声好,笑道:“这可巧了,我正要到崔宅去请崔姑姑呢。”
前些日子宁国府已打发人送来信,让崔世君得空去侯府一趟,崔世君原本今日就要过去,只因她想着早上霍嘉需得上朝,因此打算午后再去,谁知就在此处遇到崔长松。
崔长松对她说道:“我们老侯爷回府了,因此差我来请崔姑姑过去。”
听说老侯爷回京,崔世君不禁有些意外,她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崔管家,我这就去。”
崔长松传完话,和崔世君打了一声招呼,调转马头先行回府,崔世君只得临时改道,前往宁国府。
马车走了半日,到了宁国侯府,进到二门,照例是崔长松家的来接崔世君,两人先前已经见过,崔长松家的看到她,迎上前,笑着说道:“崔姑姑来了。”
崔世君和她问好,因是老侯爷亲自差人请来的,崔长松家的并不敢耽误,直接引着她到了内宅,走了片刻,她们来到正堂,门口守着几个小厮,其中有一个身穿道袍,和别的小哥儿打扮不同,崔世君不免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他是上回给她送梅花的小厮,名字似乎叫做火华。
火华看到崔世君,对着她打了一个千儿,问安:“崔姑姑好。”
崔世君笑着应声,火华便打起帘子,冲着里面喊道:“老侯爷,崔姑姑来了。”
崔长松家的领着崔世君进屋,她二人绕过屏风,崔世君抬头一望,只见宁国老侯爷霍云手里拿着一卷书,他看到她来了,放下书,嘴里淡淡的说道:“来了。”
霍云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脚踏黑色的软底布鞋,跟他往常仙气飘飘的模样儿大不一样,似乎多了一份家常气息。
崔世君先给霍云请安问好,不一时,外面有丫鬟上茶,崔世君落座后,老侯爷说道:“昨日回府,听嘉儿说他前几日偶然和莫姑娘见过一面。”
面对崔世君,他不由自主的就透出几分亲近,崔世君回想那日踏青赏花,因着太子殿下在场,况且太子殿下又是微服出巡,故此在清华观见到老侯爷时,崔世君并不曾主动提起此事。
她想了一想,笑着说道:“虽说男女大防,倒也不必过份拘泥,侯爷和莫姑娘缘份天注定,昨日莫姑娘请我过去,她已应允了这门亲事,今日原本就是要来给侯爷回话,不想老侯爷也回到京里。”
霍云说道:“正是为了此事,我才请你来的。”
崔世君正视霍云,等他往下说,霍云停顿一下,开口又道:“淮南官场科举舞弊之事愈演愈烈,圣上命太子前往调查,嘉儿也要跟随一起,只怕没有半年回不了京城。”
听了他的话,崔世君难免有些吃惊,一来是她没想到霍云会跟她说起朝廷里的政事,二来若是霍嘉南下,他与莫婉的婚事想必要往后推迟,想到这里,崔世君问道:“那依老侯爷的意思呢?”
霍云并不善长料理这些庶务,府里也没有一个能商量的人,他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半年不长不短,是不是先过三书六礼?”
“老侯爷说的是。”崔世君抿唇一笑,她望着霍云,说道:“侯爷公事要紧,再者三书六礼这些事甚是繁琐,半年想来还不够。”
霍云点头,他道:“既是如此,那就慢慢来,近日我一直在京里,有事你来找我,或是打发人叫长松过去。”
崔世君连忙答应,说道:“我过两日就去东郡府侯,到时两府交换庚帖,先合一合侯爷和莫姑娘的八字。”
这些霍云不管,他交给崔世君后,就不曾多问,只颔首说道:“你看着安排吧。”
两人说完正事,崔世君不便在侯府多留,她见霍云并无其余的事情交待,于是起身告辞,霍云挥了挥手,叫崔长松家的送她出门。
走到门口,崔长松家的从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食盒,笑道:“今日府里做了榆钱糕,崔姑姑带回去尝一尝。”
崔世君先是一楞,随后笑了起来,每年三四月份,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都有吃榆钱的习俗,亲朋好友还会互赠榆钱做的糕点,到了这个时季,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能闻到淡淡榆钱清香,近些日子她忙糊涂了,竟忘记已经到了吃榆钱的时节。
她接过来,笑道:“多谢,过几日我家做了榆钱,也送给嫂子尝鲜。”
崔世君与她道别,上了马车离开宁国府,马车走了半晌,阿杏好奇的打开食盒,嘴里啧啧称奇,她道:“宁国侯府就是不一样,榆钱糕都比别家做得更精致呢。”
听了阿杏的话,崔世君不禁笑出声,其实宁国府做的榆钱糕和别家差不多,只不过为了好看,花样儿多了几种罢了,阿杏看到自家姑娘被逗乐了,不服气的说道:“宁国府的东西,自然不同嘛。”
崔世君打趣道:“宁国府这么好的话,我去求老侯爷,请他收下你做丫头好不好?”
阿杏连忙抱住崔世君的手臂,嘟嚷道:“姑娘别吓我,老侯爷高贵不凡,我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他。”
她打小儿就跟着崔世君,往常跟着崔世君出入长安城的侯门将府,因她机灵可爱,以前也曾有人看中她,想向崔世君讨她回去,只是崔世君舍不得罢了。
主仆两人说笑几句,崔世君对阿杏说道:“今日回家,叫翠姨也做一些榆钱糕,走得近的人家都送一些,好不好吃都是咱们的一片心意。”
阿杏巴不得一声,她打起帘子,对赶车的崔福说道:“福叔,姑娘说要蒸榆钱糕。”
崔福扭头回了一句:“街面上卖得榆钱不新鲜,我等会儿赶车到城外摘一些,包管又鲜又甜。”
说话之时,他们的马车渐渐到了衙门门口,崔世君下车,径直朝着吴书门的屋里走去,走到门口时,她敲门喊道:“吴书办在吗?”
大门敞开着,崔世君已看到吴书办正在屋里抄写文书,那吴书文抬起头,他放下手里的笔,说道:“崔大姑娘来了,快请进。”
他已猜到崔世君来的目的,果然,崔世君也不拐弯抹角,问道:“上回孙寡妇那事,不知吴书办可曾告诉何司长。”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且不说她做得这些黑心事有多伤天害理,说句诛心的话,万一东窗事发,只怕我们司里也逃不过一个监查不严的罪名。”
吴书办跟着叹气,孙二那人是长安城有名的老混子,他和何司长提过一回,何司长语气含糊,似是不想管这事。
吴书办便把那日和何首长回禀的话说给她听,他道:“恐怕何司长不想管这事呢。”
崔世君听了,低头默默不语,吴书办摇着头,说道:“你也不要多想,这事牵扯太大,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崔世君勉强一笑,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衙门无事,崔世君待了半日,还不等落衙的时辰,她就回去了,刚到家,院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榆钱的香甜味,新摘的榆钱洗净捣碎,加了糯米粉,再隔水清蒸,吃起来又甜又香,十分受人欢迎。
因着要送人,徐姨娘和崔世柔都来帮忙,就连崔老姑姑也到厨房里凑热闹,好在厨房宽敞,一家子说说笑笑,等到崔世君进到厨房,只见案板上码着整整齐齐的榆钱糕,灶上几层的大蒸屉还在冒着热气,她情不自禁的说道:“好香。”
翠姨给她让出一张凳子,笑道:“福叔摘了不少榆钱回来,蒸糕用不完,晚上还要蒸榆钱饭。”
崔世君洗净手,坐在案板前帮着一起做糕,她又对徐姨娘说道:“有哪几家要送,姨娘算了没有?装糕点的盒子准备好了吗?”
徐姨娘扳着指头给崔世君算了一遍,崔世君听着没有遗漏,特地嘱咐一句:“宁国府和东郡府他们两家先送,除了这些侯门公府,亲戚们和左邻右舍也别忘了。”
徐姨娘笑道:“忘不了。”
没过多久,第一锅榆钱糕蒸好,老姑姑病着,榆钱糕克化不动,只她老人家实在嘴馋,崔世君掰了半块给她,又端了一叠送去给崔海正,剩下的她们分吃后,给邻里送了几家。
且说崔家给平日走动的人家送了榆钱糕,也得了不少的回赠,她们一家连着吃了几日榆钱糕,都有些腻味,榆钱糕这东西只能吃个新鲜,又禁不住久放,徐姨娘做主,将家里吃不完的榆钱糕送给积善堂,算是攒下一些功德。
不提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且说宁国侯霍嘉随着太子南下淮扬,忽然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圣上放权太子调查江南科举舞弊案,这倒不奇怪,圣上对太子本就寄予厚望,自打太子议政以来,便有意磨练太子,不过,霍家沉寂多年,就算霍嘉凭着自身本领,考中探花,这几年也只在圣上身旁帮忙抄抄写写,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此次圣上钦点他陪同太子查案,众人都在猜测,莫非是要起用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