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九年,江其深带人在青州进行运输难民工作,却不幸在途中染上了传染病,回到扬州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玄天楼上上下下陷入了恐慌,洛修繁找到了当地最有名的名医,碧云府派出翘楚门生蓝暮林来此治病,最终还是无妄。
江其深的逝世,给整个玄天楼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其中最重为洛介宁。
当年洛介宁没少受他照顾,三位掌门中,洛介宁最喜欢的便是江其深。虽然他经常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但是他是从心底佩服这个人。
江其深颇得门生喜爱,不管是新生,还是如明流风一般的门生,均能跟他谈到一块儿去。他的逝世,玄天楼上上下下几百号门生陷入了空前的悲恸中。
洛介宁收到了很大的打击,连续几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洛修繁忙着江其深的后事,没空理他。周单三人担心他,只好去找钟止离来帮忙。
钟止离敲了敲门,里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刘祺在一边悄声道:“师兄,他在里边锁上了。”
钟止离闻言,提起一只脚,猛的往门上踹下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扇门便轰然倒塌。刘祺和胡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屋子里边。只见得那洛介宁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觉呢。
钟止离走了进去,反头道:“你们在外边等着。”
周单连忙一手一个把人给带出去了。钟止离只站定在他床前,淡漠道:“给我出来。”
没反应。
钟止离声音冷了几分,道:“我数三秒,你再不出来,我就一剑刺死你。”
说罢,含笑出鞘。
“三。”
“二。”
“一……”
“好啦好啦!”洛介宁一个打挺起身,一脸苦相,道,“师兄你真凶。”
钟止离只冷着一张脸,道:“你这么逃避问题是没用的。”
洛介宁坐在床沿,耷拉着头不再说话了。钟止离收了剑,站到他面前,道:“跟我去见大掌门。”
洛介宁头偏向一边,闷闷不乐道:“不去。”
钟止离抱着胸,道:“为什么不去?”
洛介宁忽的抬眼看了一眼钟止离,蹙着眉,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钟止离问道:“不想做掌门?”
洛介宁低头不语默认了。钟止离坐在他身边,声音柔了下来,道:“三掌门若是看到你继任他的位置,他也很高兴的。”
洛介宁撇嘴,道:“若是他看到是明师兄若是齐师兄,应该会更高兴。”
钟止离幽幽道:“你大伯这么多年对你疏于照顾,这个时候,是他留给你最大的宝藏了。”
洛介宁很是不同意他前边的话,撇嘴道:“哪里没照顾好我……”
钟止离如数家珍:“若是真的管了你,又怎会让你有机会偷偷出去喝酒?去抓鱼烤鱼,去抓鸟儿?练剑的时候想不来就不来?”
洛介宁头更低了,道:“所以我怎么可能当得好掌门。”
钟止离道:“你当上掌门,并不要你去管这么多事,你看看二掌门,他当上掌门又是因为什么?”
洛介宁闷闷道:“他老爹可是前大掌门呢。”
钟止离接话道:“你大伯也是大掌门呢。”
洛介宁不语了。钟止离起身,也把他拉了起来,道:“三掌门走了这么久,你都不去看看他。”
洛介宁忽的哽咽了,道:“我不愿去见他。”
“你听我说,”钟止离耐心道,“三掌门是为了难民一事逝世的,你若是想念他,更应该去看看他。若你怕是难过,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难过,为何不跟大家一块呢?大家也难过啊。”
洛介宁由着被他牵走。在院门口等着的周单刘祺胡缪见着那钟止离果真把洛介宁给带出来了,不禁心底都在暗暗道,果真只有那钟止离才能治得住洛歌啊!
刘祺连忙跟上去,拍了拍洛介宁的肩,道:“兄弟,别难过,三掌门的好,大家都记得。”
胡缪附和道:“是呀,不止你一个人想他啊!”
洛介宁被钟止离牵着,很快身子就往他身上靠了上去。钟止离看他低着头眼圈都红了,便松了牵着他的手,改为搂着他。
洛介宁更是得寸进尺,一手还要摸了上去,简直是占尽了便宜。那边刘祺三人还在不停地安慰他,只可惜,洛介宁这边演戏演得火热,并没有听见。
几日后,洛修繁便宣布,由洛介宁继任三掌门之位。
这是大家都已经预料到了的事,并没有多么惊讶。只不过,这时候洛介宁才20岁,可是比当初那秦络凡当上掌门的年纪还要早。
当日,钟止离便找上了他。
他抽|出含笑,指向他,淡漠道:“我目前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怎样,我们比试一场。”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你开玩笑吧?”
钟止离神情更加严肃,道:“没有开玩笑,快些。”
洛介宁撅嘴道:“我定打不过你。”
钟止离道:“我只不过看看你的水平罢了,不求胜负,你尽力便好。”
洛介宁被他逼得无法,只能抽|出拂光,整个人还是慵懒的。钟止离见他这模样,连给他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径直刺了上去。
洛介宁被他突如其来的进攻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提剑挡了上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还来真的啊?”
钟止离却无言,剑法快得吓人,势要把洛介宁给杀死的模样。洛介宁无奈,只得招招给他挡过了。只可惜洛介宁比不上他的速度,挡得够呛。
这还不够,钟止离退了几步,道:“你上来。”
洛介宁都快要哭出来了,道:“别了吧?”
钟止离态度坚决道:“快点!”
洛介宁看他那模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刺了上去。
钟止离速度极快便躲闪了过去,洛介宁剑锋一转,朝他侧面进攻。钟止离侧面几乎是毫无破绽,转身的速度之快更是混乱了洛介宁的视听。
过了几招,洛介宁被他激起了兴趣,还真的认真了起来。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洛介宁速度不及他,然而找致命点却是一找一个准,剑剑毙命。钟止离有时顾不及,还真的堪堪被他刺中。然而,钟止离终究是占了上风。
片刻后,洛介宁面对他无懈可击的剑法,连连后退,呼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钟止离这才停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收了剑,指着他道:“你耍赖!凭什么出剑那么快!”
钟止离歪着头道:“这已经是最慢的了。”
洛介宁耍无赖道:“你胡说!都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还不让着我点!”
钟止离收了剑,走近他顾自道:“你出剑非常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出敌人的弱点,但是出手不够狠,这么一个个试过来,可能你还没有刺死对方,对方已经把他打伤了。”
洛介宁喃喃道:“那不是不敢对你出剑嘛。”
钟止离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躲不过你?”
洛介宁拍了拍衣袖,委屈道:“你就是耍赖了!”
钟止离置若罔闻,问道:“你对别人,就能出手狠了吗?”
洛介宁挑挑眉道:“那可不是。”
“那好。”钟止离随即转身,进了院子里。洛介宁心道不妙,他莫不是要叫周单出来!
结果,钟止离只是把刘祺给叫了出来,道:“你对着他试试。”
刘祺懵然地“啊”了一声,那边洛介宁已经拔|出剑,冲了过来。
刘祺被吓了一跳,剑还没出鞘,人已经蹲了下去,大叫:“杀人啊!”
钟止离把他拉了起来,拦住洛介宁,道:“你陪他练练看,看他出剑狠不狠。”
刘祺哭丧着脸道:“师兄啊,狠啊,我会被他刺死的啊!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洛介宁顾自好笑,道:“你来试试嘛,咱俩的恩怨还没有你跟胡缪多。”
钟止离推了刘祺一把,这就相当于是把他推进了狼窝。洛介宁眼露凶光,邪邪笑道:“你先来。”
刘祺颤颤巍巍拔|出剑,道:“你可别公报私仇啊!”
“那可说不定了。”话音刚落,人已经欺身上来了。刘祺被吓了一跳,剑都没把稳,躲也躲不及。洛介宁故意刺偏了,道:“快点!”
刘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调整了状态,转防御为进攻。
洛介宁躲闪毫不费力,还没躲两下,这边又刺了上来,这次的进攻跟方才对钟止离完全不一样,狠厉而迅速,招招刘祺都招架不住。
洛介宁故意往他身边刺去,刺偏了一点点,每次都吓得刘祺一颤。钟止离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好了。”
洛介宁立马把剑一收,笑嘻嘻道:“师兄,我狠吗?”
刘祺颇有些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站在一边。钟止离看了一眼刘祺,又看了一眼洛介宁,问刘祺道:“你得罪他了?”
刘祺摇摇头,道:“不敢。”
洛介宁一直在钟止离面前装得乖乖巧巧,在那三人面前便原形毕露,听得刘祺这么一说,立马便看了过去。刘祺连忙挥挥手,道:“师兄我先进去了!”
钟止离等看不见刘祺身影了,这才饶有兴趣地盯着洛介宁看了一会儿。洛介宁被他看得不自在,嘿嘿笑道:“怎么了?”
钟止离道:“你对我留什么情?刘祺打不过你,你该对他留情才是。”
洛介宁反驳道:“那你明知我打不过你,你还不给我留情呢。”
钟止离道:“我留了。”
洛介宁偏头道:“那谁知道呢。”
钟止离像是一定要证明自己真的留情了般,坚决道:“我没想要弄伤你的。”
洛介宁愣了愣,笑了笑,凑到人家身边,道:“没想就没想了。”
洛介宁当上三掌门之后,便是看三场了,那刘祺胡缪本以为此人一向便是爱好玩乐,加上老熟人在此,更是要放水放成洪灾。结果那洛介宁新官上任三把火,看场看得比一场还要严,刘祺胡缪那是叫苦连迭。
秦络凡对于这个新掌门颇有耐心,一一教会他当今的形势,给他介绍各个门派里比较出名的门生。
那段婉得知洛介宁任掌门一事,立马便写了信过来,整封信写得喜气洋洋,亲切地称呼人家为洛三,还改日要过来拜访的呢。
洛介宁很是不满,此人该不会是不记得当年她对他做的那些龌蹉事了吧!
结果,几日后,那段婉还真的来找他了。只不过,这次是跟着阎如霁一块儿的。
段婉颇得阎如霁器重,从这次阎如霁只带了她来便可以看出。洛介宁这几年来没见她,如今一看,小姑娘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洛修繁拉着洛介宁跟阎如霁谈了会儿,那阎如霁不出预料地便谈起了当年洛介宁带着人爬墙的事儿。洛介宁叫苦不迭,那事明明就不是他带头,被她这么一说,简直是颠倒黑白啊!
更何况,那洛修繁根本就不知道当年还有爬墙一事,正一脸的懵然的时候,那阎如霁笑了起来,道:“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小洛歌,你还瞒着你大伯呢?”
洛介宁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旁边的段婉听了这话,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洛介宁无意中瞥了一眼他大伯,两人便对视上了。这一对视,洛介宁都颤了颤。他都能想到,玄天楼最近的乐子便是,新上任的掌门洛介宁被禁闭一月。
最终,洛修繁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道:“以前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你了,我只希望你从现在开始,真真正正有个掌门的样子。”
洛介宁被洛修繁给放出来,那段婉便开始嘲笑他了:“哈哈哈洛三,原来你爬墙都是瞒着大伯的啊!”
“要你管!”洛介宁翻了个白眼,道,“清阁这是缺人到什么地步啊,居然派你跟过来啊!”
“你!”段婉忍住了心头的怒火,道,“我不跟你闹。现在可没人包庇你了,你要是真的这么闹下去,迟早你大伯被你气死!”
洛介宁淡淡道:“我有分寸。”
“最希望是!”段婉冷哼一声,道,“真是恭喜了,你年纪轻轻的,担此大任,很不容易吧?”
洛介宁笑笑,道:“一般一般。”
段婉忽的凑近他,道:“我听闻,那个钟笑是你们门派第一门生啊?明流风和齐归璞是打算偃旗息鼓了吗?”
洛介宁翻着白眼,道:“你不就惦记着你的齐师兄!”
段婉没理会他的混账话,问道:“是不是啊?你告诉我啊!”
“不是!”洛介宁没好气道,“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段婉神色有异,反问道:“怎么的,就只能你关心他啊?”
洛介宁忽的笑了,问道:“你该不会是对师兄有什么意思吧?”
段婉把他推远些,道:“少来,是你自己对师兄有意思吧。”
洛介宁没再跟她抬杠,只道:“我最近怎么没听见你有什么动静?”
段婉反问道:“我能有什么动静?”
本来,当初因得霍起归入司徒空门门下,他提出的那套埋针理论便被归为邪术,江湖上那些学了的人都纷纷表示要改邪归正。但是最近,又有传言,有人重新学起了那套理论。
那边霍起道,为了赎罪,他将会把平生所学解蛊之术编纂成书。此话一出,众生才知道,原来,那霍起还有另外一个技能,叫做解蛊。
从那以后,听闻司徒空门门下便不断有人来拜访,要求解蛊。在成功地解了三次蛊之后,霍起解蛊之名便传开了。
与此同时,白知秋创建的沉云派也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很多人来到沉云岭,想要拜师,结果白知秋竟然一个都没收。
白知秋跟六派的性质不一样,它虽跟玄天楼结盟,但是很少参与六派之间事,他们自己做自己的,活得像驻村的剑客。
永宁十年,明流风娶妻。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玄天楼的门生都没有反应过来。谁也不知道明流风什么时候便有了个相好,听说还是从小处到大的姑娘。
明流风性格温和,在门生中颇受好评。当日,明流风跟洛修繁说了一声,便回家娶妻去了。
洛介宁挺为明宇感到高兴,当日便拉着钟止离要去喝酒。钟止离不依他,他还撒起了娇。钟止离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去。
洛介宁拉着钟止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师兄,你都这么大了,为何还不娶妻啊?”
钟止离歪着头道:“不为何。”
洛介宁继续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们师兄这么好,她怎么还不嫁?按理来说,这都该过了嫁人的年纪了吧?”
钟止离默默不语,洛介宁便话多了起来:“师兄,莫不是人家不喜欢你吧?那也不是呀,你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你啊?那肯定是瞎了吧!”
钟止离默然不语,洛介宁扒拉了他一下,道:“谁那么不长眼啊?既然看不上你就算了,咱们又不是没人要是不是!”
洛介宁看他一直不语,试探性问道:“哎哟,不是吧,你那么喜欢她啊?”
钟止离看着他,道:“嗯。”
洛介宁托腮想了片刻,道:“那不是你没眼光,是那姑娘太没眼光!”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嗯。”